诏:
朕自承奉天统,立极四海,宜则良立后,以梳宫闱,......咨尔丞相嫡女白氏,白真真,温秀毓恭,有徽柔之质,柔明淑德,有仪正之美,乃可当之,册后,为六宫之主。
布帛上,洋洋洒洒一大通论,除却千篇一律的礼制赞扬之词,“白真真”三个大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册后诏书上居然直接写上了她的名字?
白真真感到很是意外。
先皇钦孝帝的册后诏书上只是提及册封白家嫡女为后,就是历朝历代也没有将被封之人的名字写在诏书上的例子。
不过她转念一想,萧令迟不就是利用这个文字漏洞做文章,才将她小姑姑配给了先皇嘛。
萧令迟这是以己度人,怕自己娶的皇后也被调换吧。
“噗,”白真真想到这里,没忍住小声笑了一下。
“怎么?看出哪里有差错?”萧令迟立即捕捉到,他凑过身来,看向布帛。
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他细细思量,亲手写上去的,应是不能有错才对。他很是自信,但还是又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他看向白真真,用眼神询问。
白真真已经噤声,她接收到萧令迟的眼神后,心虚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的失态。
她今日怎的了,为何频频犯错?
但......就是很好笑,谁能想到一个造反当上皇帝的人做起事情来,还能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并无差错,”她摇摇头,找了个不上不下的理由,“陛下恕罪,臣女是高兴,不禁笑了一下。”
“哦?”萧令迟听到这个答案后,明显很好奇,他不容许白真真就这样搪塞过去,继续问:“是高兴什么呢?”
白真真看着这个执政以来可以说是日理万机的帝王,心中叹了口气,为啥他有时间跟自己话家常?
但面上还是得不动声色地答着:“是高兴......高兴能够获得陛下恩泽,再次进入后宫。”
说到‘进入后宫’四个字的时候,白真真违心地很,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进宫......但局势所迫,她得合理解释啊。
她咬咬牙,又说:“若不是陛下恩典,臣女此生恐要在寺庙中孤独终老了。幸而如今重新得册,原本就是陛下不得空宣召,臣女也是要请见谢恩的,此次后宫修缮之事,臣女自会倾尽全力,请陛下赐示。”
“......”
白真真低头,太违心了!
萧令迟很意外,他睨了她一眼,“你......不必如此勉强。”
像是看透她的违心,萧令迟将手边的一只茶盏推到她面前,点了一句,又很快拉开话题:“今日叫你来,就是嘱咐两句,并无什么要紧的赐示,不必紧张。”
“是。”
白真真端起茶盏,刚倒上茶水没多会儿的盏杯还有点烫,她放下也不好,只好小心翼翼端着。
这可是帝王亲赐、亲手倒上的茶。
好在萧令迟也并没有让她一直端着的意思,他走向一边的软塌上坐下,然后示意白真真坐到对面。
她走过去,刚好就可以借势将茶盏放到矮几上,然后坐定等待萧令迟开口吩咐。
“朕还是世子的时候,就闻得白家嫡女的雅名,自小在太后的教养下长大,琴棋六艺,无一不通。想这修缮后宫之事,应该也能做的游刃有余吧?”
萧令迟像是试探性地问着,白真真点点头,“陛下放心,臣女定当尽心,若是遇到不懂得也会请教太后娘娘,再下定夺。”
她心想,命令都下来了才问她懂不懂,她敢说不行吗?
“太后那儿.....近日里该要多休养,若是太后不得空,直接来问朕也可。”
“是,”白真真再次应下。
当然,她是不会把这些客套话当真的。
“朕对于着修缮一事也无过多要求,只是这掌乾殿内的格局要换一下,钦天监说这格局与朕命格不相称,会引来晦气。”
白真真:“......”
她应该是没有听错的吧,这个萧令迟,居然还迷信?
“那......陛下觉得什么样的格局比较.....合适?”她谨慎用词询问。
萧令迟很认真地打量了一圈殿内,“朕觉得不合适的东西都已经撤走了,你看着添置吧。”
他大手一挥,将决定权都交给了白真真。
“......是。”扫了扫空荡荡的殿内,白真真应下。
“只有这......龙床,我睡的还是不舒服,你看着换一张合适的。”
白真真闻言又看向另一侧内室里摆放的那张:金丝楠木雕花万工床......这样的还不满意,恐全皇都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但萧令迟说要换,好,那她想想办法......
“朕要嘱咐的就这么多,其余的宫殿你都看着修缮,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朕不会插手。”萧令迟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他注视着白真真的反应。
换格局,换龙床,其余她做主......
没什么问题。
白真真在心中理顺记下后,应声回:“陛下放心,臣女会按照礼制......也去请教钦天监的大人后,给陛下过目样式图......”
“不必,”萧令迟摇摇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你看着觉得合适的直接修改就好,只有月余,须得赶在大婚之前完工。”
月余?!
白真真闻言一怔。
月余的时间别说万工床,就是一张普通的雕花床也做不出来.....还要同时进行其他宫殿的修缮......这人力物力......
等等!
月余后大婚,她怎么不知道。
哦,对了,昨日里光顾着惊讶册后的事情,忘记问及大婚日期了......
但不管是后宫修缮还是准备婚礼,月余时间都不足以完成啊。
萧令迟观察到她为难又惊讶的神色,稍稍软下声音,凑过身去:“事情紧迫,须得辛苦你了!”
“臣女不敢,”白真真被他突然拉进距离晃了一下神,又反应过来应了一句,“那臣女就斗胆做主了。”
她有些无措地站起身行了个礼。
萧令迟自是也看出她的不自在,心里想着,近些天这么多的变故,是不是吓着她了?
虽然在他的印象中,白真真并非是一个怯懦软弱之辈,但还是很体谅地又说了一句,就放她走了。
“自明日开始,宫中之人皆听你调配,需要多少匠人跟内务司提,让他们办。”
“是”
“嗯,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臣女告退,”白真真行过礼后,从掌乾殿中退了出来。
她出门之后,等在殿外的池心就迎了上来,看她脸色不好,连忙扶着她走下台阶,一边小声地在她耳边问着:“姑娘,陛下可有为难与你?”
白真真摇摇头,为难?
好像也没有,就让她换个床,改改房,还让她一个人做主就可以了。
“那您脸色怎么......不太好,”池心越说越小声,她是自小跟着白真真长大的,也常年往宫中行走,宫中之内耳目众多,并不好大声讲话,被有心人听去,又要落人话柄。
“大婚之日定在哪日,你知道吗?”白真真低声问。
池心点点头,她昨日问过,“是下月十月初十,日子定的很近。”
因着这个,所以府中已经在暗地里紧张准备了,国丧还有几天,面上不能太过分,等过去国丧期,就要正经置办起来。
虽说先皇赐婚的时候,他们府中就准备了一应物件,但是夫人说用那时的不吉利,此次只要能更换的,来得及准备的就要全部置新。
“月余时间,陛下命我将后宫修整一番......大婚前完工,”白真真叹了口气,感慨自己是个劳碌命,“接下来这个月,有的忙了。”
池心听后也是大惊:“那时间哪够?”
宫城那么大!
白真真已经没有心思抱怨了,她的脑中计算起来,自己要怎么将这大工程做完又要做好。
出宫前,她去内务司要来了宫中所有宫殿的布局规制图,还有残破报修的记录。
本以为要花费一些功夫,没想到内务司一听她的来意,立马将一大叠子卷宗奉了上来。
“陛下吩咐过,让我们准备好,等您过来取的。”内务司顶头的内侍笑盈盈地说道。
他能做到宫中最肥的差事上,别的不说,单是眼力见那定是极好的,面对着白真真这样一位准皇后,表现地极为虔诚。
白真真很是意外萧令迟的细心之举,打赏了东西后,就带着卷宗离开了。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后,她随手抄起一本翻起来。
看得出是刚准备起来的,有很多墨迹竟还未干透,怕不是连夜统计......
还好萧令迟提早吩咐了一句,不然少则又要耽误一天的。
白真真心中赞了一句,但随后又反应过来,她为何要感谢他,这活儿本来就是给他干的呀,能想起来吩咐是因为想早点完工吧。
想着,又有些烦闷......
马车刚好驶到东市大街上,街边摆摊的小贩已经络绎不绝,酒楼茶馆的小二也已经开张揽客。
白真真听到叫卖声,打帘往外瞧,正好看见前面就是皇都最好的茶馆,风雨楼。
“池心,前几日最先传出流言的就是这家吧?”她示意池心看向车外。
池心凑过头,一瞧立刻说:“就是他们!”
白真真点点头,放下车帘,“停车,我们晌午不回府了。”
今日既然出来了,总得亲自去听听,在别人口中她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