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方宏对于苏长卿的话,有着万般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按理来。
即便刚才的那番话是书院儒首所言,他也会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此时他也不知为何。
听完苏长卿的这番话后,即便嘴上抱着怀疑的态度,可心里却已经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他很清楚。
苏长卿的话得没错!
西秦女帝强大,也只是一个人!
一个会生病,会死亡的人!
在这个世间,武者一途,即便是突破至武神之境,也不过才五百年的寿命。
而修士即便达到九品之境,也不过千年寿元!
至于那千年之上,甚至万年之上的仙道一途,这世间虽然有着的传,却始终未有人真正踏足过。
对啊!
千年可叹王朝更替!
这古往今来,又有哪个王朝能鼎盛千年之久?
思绪及此。
方宏顿时也是无奈一笑,随即双手端起茶杯,看向苏长卿,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苏兄今日所言,让方某受教了。”
“方兄言重了。”
…………
与此同时。
距离四方城十几里外的一个山坳里,有一座的村庄坐落于此。
整个村庄大概只有十来户人家。
每一户人家住的都是自建的土瓦房。
每一栋房子都不大,依山而建,向阳背阴。
十来栋房子分别坐落在不同的山脚,错落有致。
此刻刚到午时,正是村民们干了一上午的农活后,准备回家准备午饭的时候。
所以,村里每一户人家的烟窗外,都有着白雾般的炊烟袅袅升起。
空湛蓝一片,宛若一片清澈的湖水,平滑如镜。
炊烟缓缓飘向空,如一层白纱般渐行渐远。
整个山村依山傍水,有虫鸣鸟叫,有风声穿林,倒是一片清宁祥和之地。
在靠近一条溪旁的山脚下。
建着一栋较为低矮的泥瓦房,房门前有一块较为宽敞的平地,地面上铺满了许多苹果般大的石炭球。
黑漆漆的一片。
在房门前的地墩上,李瑜和他爷爷正在收拾着已经完全干燥定型的石炭球。
“爷爷,今日上午我已经把这些石炭球都做得差不多了,等下我做完午饭,再和您一起去屋后的山头挖些黄泥过来,我便要去一趟四方城,然后大概要酉时末才能回来。”李瑜着话,手上的活却是没停。
他爷爷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完全花白一片,但手脚还算麻利,头脑也还清醒。
昨日李瑜便已经和他了苏长卿要教他读书写字的事情,所以他也知道李瑜是要去做什么,便叮嘱道:
“嗯,好的,要记得早些回来,记得将那些菜给那苏先生带过去,多谢谢人家。”
“你要知道,如果是去念私塾,一个月至少得三两银钱,可那苏先生答应每日教你读书写字一个时辰,却只是一个月收你一筐石炭球,这份恩情你可一定要时刻铭记在心!”
“爷爷,您就放心吧!”李瑜点零头,随后便道:
“等我学会读书写字后,以后长大了,赚到大钱了,一定会好好报答苏先生的。”
“呵呵,你有这份心就好!”爷爷笑了笑,露出了嘴里的几颗缺牙,“总之瑜你一定要记住,做人一定不能忘恩负义,别人帮了你,就得记住这份恩情!”
“嗯嗯,我会的!”李瑜整理好最后一点石炭球,拍了拍手,便道:“只希望我能快点学会读书写字,早些时候赚到大钱,要不然等苏先生老了,我想报答他也来不及了。”
“哈哈,难得你有这想法,那你可得更努力一些了啊!”
“我一定会的。”李瑜认真的点点头,稚嫩的脸庞上,透着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坚定。
干完这门口的重活后。
李瑜便来伙房,洗把手,准备做饭。
他爷爷则拿着扫帚,清扫着门槛前的那些石炭碎渣。
穷苦百姓家的午饭,往往很简单。
早上的时候,便已经蒸好了一屉米饭。
所以现在只需要随便做两个自家种的蔬菜,最多加个鸡蛋汤,便已经算得上不错的伙食了。
穷饶孩子早当家,从古至今便是如此。
李瑜从六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自己做饭了。
那时的他,即便站直了身姿,也不过才和那泥砖砌成的灶台一般高。
所以那时他做饭的时候,只能搬着一个木墩子放在灶台前,然后整个站在木墩子上面,才能完成炒菜做饭的一系列操作。
在伙房中忙活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李瑜便弄好了两菜一汤。
一个炒青菜,一个焖土豆。
至于那汤,便是焖煮土豆后,没有洗锅,而是直接在锅中加上一瓢水,等到水一开,敲一个鸡蛋放入锅里,用筷子迅速一搅,便是一大碗蛋花汤了。
这样做蛋花汤,便可以省下一些油,而焖煮土豆时沾在锅底的油和盐,也不会浪费。
李瑜将菜都端上桌后,便从门外喊道:
“爷爷,饭做好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好嘞,爷爷马上就来。”
他爷爷正在门口的那条溪里洗手,起身之后甩了甩手,接着往腰部的麻衫上搓了搓,便来到伙房旁的偏厅。
李瑜已经将饭都盛好了,爷孙两人如往常一样,笑呵呵的坐在桌前,粗茶淡饭也能其乐融融。
“来,爷爷您先喝碗热汤。”
李瑜盛了一碗蛋花汤,放在他爷爷的桌前。
“不用不用,爷爷随便吃点饭菜就行,这汤还是你喝吧?”
“哎,爷爷您就喝一碗吧,这么大一碗汤,我一个人也喝不完啊!”李瑜笑呵呵劝道。
“呵呵,那好吧,爷爷就喝一碗吧。”
爷爷笑了笑,便只好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李瑜见,也不由得宽心一笑。
他想起年少之时,爷爷给他做的鸡蛋汤,都是一整颗鸡蛋,全给他一个人吃了。
后来他也这样做鸡蛋汤,可爷爷还是执意让他一个人将整颗鸡蛋都给吃了。
所以,现在他学聪明了。
把鸡蛋汤做成蛋花汤,那爷爷也总能吃到一些鸡蛋了。
毕竟对他们爷孙俩而言,鸡蛋也不是每都能吃得到的。
一个月能吃上三到五次,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哎呀,瑜你这厨艺是越来越好了,爷爷都比上你了!”爷爷喝了两口汤后,忍不住咂了咂嘴,一脸赞叹的笑了笑。
“呵呵,爷爷您就别夸我了!”李瑜笑笑,道,“我这厨艺要是和那苏先生比起来,可差得远呢!”
“是吗?”
“我上次去给苏先生送石炭球,到他家后,发现他正准备吃早饭,并且还提前多煮了一碗面,是特意给我留的,一开始我还不好意思吃,可后面没忍住,因为太香了!”李瑜放下手中的碗,绘声绘色的着:
“爷爷您是不知道,那苏先生把一碗普通的青菜鸡蛋面煮的比红烧肉还要好吃嘞!”
“哎呀,那这个苏先生还真是个奇人,既然自己只是一个打渔郎,却又饱读诗书,还能当教书先生?”爷爷也是一脸不解,混浊的眼神中既有疑惑,又满是钦佩:
“爷爷虽然也没这么读过书,可也听过一句话,君子远庖厨!”
“这苏先生既然腹有诗书,又怎么会对这烧火做饭事情这么熟练呢?”
“哈哈,爷爷您可能还不知道,那苏先生还会武道功夫呢?”
“啊……”爷爷睁大了眼睛。
…………
四方城。
南街。
街头转角处,有一栋还算大气的宅子。
此处正是胡武的家,胡宅。
宅子不算特别豪华大气,但也绝对称得上宽敞明亮,哪怕住上一大家子,也不会显得拥挤。
此时未时刚至。
胡武一家人,正聚在后厅之中吃着午饭。
餐桌上,胡武给他儿子胡庆之夹了一个鸡腿,叮嘱道:
“庆之啊,等下吃完饭,将书箱收拾一下,带好我给你准备好的那些东西,等去苏先生那,一定要按我的做,知道吗?”
“知道了,爹爹你都和了好多遍了!”胡庆之拿起碗里的鸡腿,狠狠咬了一口,语气之中明显有些不耐烦。
“嗐,你这子,怎么还不耐烦起来了?”胡武故作怒意,瞪辽眼,呵斥道:
“我告诉你啊,这苏先生愿意教你书法,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应该我们一家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要是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到时候筐瓢了,惹得苏先生生气了,不愿意再教你了,你就哭都没地方哭去。”
胡庆之被一顿数落,便也不敢再多什么,只能瘪了瘪嘴巴,把话都憋在心里。
看着碗里的鸡腿,他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少年此时正值叛逆之心,父母越想让他做什么,他就越不想做什么。
尤其是在这个爱玩的年纪,让他安静的坐在方寸之地,读书写字,简直就是一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就像是坐牢一般。
原本每日上午的私塾课,就已经让他觉得心累。
这一下午的时间,正是他放松身心,去外面撒丫子狂奔乱玩的好时候。
可是现在。
还要去跟一个打渔郎去学什么书法?
你哪怕给我找一个功夫先生,让我学两招功夫,也能让我在私塾的那些同门面前炫耀两下啊!
学书法有个毛线用啊?
要是被私塾其他同门知道我在跟一个打渔郎学书法,岂不是会笑死我去?
少年始终还是少年,心气之高,恨不能与齐平。
胡庆之越想便越觉得憋屈,若不是前听到苏长卿还有一个和他同龄的少年会一起来上课,他是万万不想去的。
思绪及此。
胡庆之吃饭的胃口瞬间都少了一大半,就连碗里那只肥美的鸡腿,咬了几口之后,便也觉得索然无味。
于是他便直接把碗往前一推,拉着副脸道:
“我吃饱了,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着,还不等胡武和他夫人张芳反应过来,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嘿,这臭子……”
胡武嘀咕了一句。
这时,一旁的张芳便也呵斥起胡武来:
“行了行了,你看看你,吃饭的时候庆之干嘛?现在弄得他连饭都不想吃了!”
“哎,不是……我这他也是为他好啊!”胡武有些不悦。
“好什么好,你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干嘛非得让庆之跟那个打渔郎去学什么书法?”张芳一脸怒意,不依不饶的呵斥道。
“你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胡武也不惯着她,直接就开怼:
“人家苏先生的本事有多大,出来都能吓死你,你以为我仅仅只是让庆之去学书法?”
“那你倒是看,那个打渔郎到底有什么大本事啊?”张芳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叉着腰,一副要骂街的模样。
“我……”胡武瞪辽眼,想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停了下来,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
“行了行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一个大男人,懒得和你这妇道人家逞口舌之快。”
罢,便低下了头来,一声不吭的吃着饭。
“哼,还不是不过老娘,装腔作势的!”
张芳翻了白眼,便也转身回房了,背身之后头也不回的了一句:“记得把桌子收拾了,碗给洗了,不然今晚就别回老娘房里睡。”
“唉……这可真是个母老虎啊!”
胡武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
院内,苏长卿躺在摇椅上,双目微闭,似睡未睡。
落溪便趴在一旁,任阵阵清风拂动着它的毛发,而它则看着紧闭的院门,不知道那脑袋瓜里面,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此时已是未时三刻。
院里十分安静。
苏长卿和方宏在茶馆中喝了茶,聊了,午时一过,便各自分开了。
他知道今日下午申时要给李瑜和胡庆之这两孩子上课,便提前回到家中,准备了一些书籍,以及文房四宝。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要为人师。
虽然他只是让那两个少年叫他苏先生,并未称他为老师,也未让他们行拜师之礼。
可古语有云: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既然他答应了要教,那无论教的是什么,教了多少,他也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这两个孩子,未来也算和他有过一段师徒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