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随风如尘

清晨到来,藝如尘抬眸静静观赏了一番晨曦景象,然后以要去置办一些吃食为由,拎着还没睡醒的少女,迈步离开了。

宵看着两人并排离去的背影,拿出昨晚还剩下一点的肉,分了一点给雪枭,其余的放在火上烤着,最后想了想,把泛着微光的玉石拿在手中,认真的看着。

树林里。

少女昨晚没睡好,一直昏昏欲睡的,一看藝如尘拎着她走进的地方,立刻就精神了,吓得四处张望,脸上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怎么了?”藝如尘将手松开,落到地上的少女非但没放松,还往他身上靠了靠:“大兄弟,这里可是出事最多的小树林,万一走着走着碰到来找茬的,那分分钟钟是……”

“藝如尘,交出神刀天泣。”

少女话还没说完,法无吾就带着圣耀刀赏以及异贤剑殊两人拦在了面前的道路上,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藝如尘瞥了少女一眼,少女立刻自觉捂嘴,往他的身后缩去。

“原来是法都令。”虽来者不善,但藝如尘不会失了礼数,稍稍行礼后,进行答话:“关于神刀天泣,吾还是昨日那句话,它可以落在任何人的手中,但唯独不能是魔界的手中。而且与魔界交易,只怕会反噬自身。”

这番温和的回话法无吾不禁愣了下,随后看向藝如尘身后的少女,可能是少女的演技太好了,所以他对白衣少年的印象还停留在会毫不客气回怼的性子上,却忘了他和真正的白衣少年并没有进行过交流,下意识拿出了对待少女假扮的白衣少年的态度。

明白这一点后,法无吾将目光移到藝如尘身上,稍稍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态度:“这点,庭主自有对策,如今和魔界做交易只是无奈之举,清醒的卧龙行才能封印五大神器。”

“五大神器……因人而异罢了。”

五大神器之所以会造成影响,无非是落到了心术不正又想依靠外物提升实力的人手里,加上阴谋家在后面推波助澜才有效果。要是一开始就落入素还真他们手中,保证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这点藝如尘不想多说,因为没什么用,而是语气淡淡道:“难道法都令不好奇吗?神刀天泣是戡魔之物,但只对阎魔旱魃起作用,那魔界为什么会需要它呢?”

“为了……示威?”毕竟不是由魔界抢夺而得的,而是公法庭亲手交上去的,就仿佛是正道在示弱,但……

“那为什么,不是直接毁了它呢?”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藝如尘给出了一针见血的反问,法无吾顿时失语,如果真是要示威的,比起将东西交给魔界毁掉,明显是被正道毁掉更有效果。

“因为魔界并不打算毁掉神刀天泣。”藝如尘看了眼远处树林,轻声笑了笑:“若是吾能够将真正原因说出的话,法都令相不相信,正道这边没有一个人会同意将神刀天泣作为交易,因为跟这比起来,五大神器带来的影响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一个是永久性危害,一个只是暂时的。

法无吾想要否认,但在看到少年自信的神情,以及从头到尾都游刃有余的态度,心里不禁迟疑起来,嘴上仍忍不住质问:“你为何会知道魔界拿神刀天泣的真正原因?这种事情不应该会被知道。”

“一点特殊手段。”抬手轻点眼睛的位置,随后放下,并不打算解释:“言尽于此,还请法都令离开,吾还有要事。”

这已经算得上是温和的逐客令了,法无吾也知道不该再纠缠下去,但想起自己在庭主面前做下的承诺,加上自己如今染上污点的声望……

“取得神刀天泣是吾的任务,还请阁下能够交出。”

话落,法无吾就同他的两位师侄一起,催动着真气,朝藝如尘冲了过来。

见状,藝如尘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吾给过机会了。”随后轻轻一抬手,地底颤动刹那,几只骷髅手从他们脚下伸出,准确无误的扣住他们的脚踝,一阵阴冷传来,顷刻间就封住了他们功体。

“法都令,你没察觉到问题所在吗?”看着法无吾惊骇的神色,藝如尘收敛笑意,冷冷反问:“吾的行踪虽算不上隐蔽,但也不会这么轻松就能碰上的。”

法无吾沉默片刻,看了眼脚下的骷髅手,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后,给出答复:“吾是无意碰见你们的。”

“是吗?只怕是有人有意引导,想让法都令你们来送死的吧。”藝如尘抬眼看向远处,意有所指道。

此时,藏身于树林中观望的吞佛童子乍然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不自觉捏紧了苍白的手指,随后立刻调整过来,冷静道:“他发现我们了。”

“准确来说,是一开始就发现了。”伫立在旁边的绛殷并未将目光放在那边,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容:“不过,只要不插手的话,他是不会搭理我们的,也不用心急抢夺神刀天泣,最后总会到女后手中的。”

吞佛童子扫了眼那些诡异的骷髅手,对此不做评价:“汝确定一个不会武功,只能依靠别人的普通人,真的能杀死风愁别吗?”

绛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只有她能杀了风愁别,吾昨天已经解释过了,那魂血落在别人手中只能重创,从而激怒风愁别的那些朋友……继续看吧。”

见他口中虽然这么说,但依旧没有往那边分去半分注意,不禁问道:“你不关心结果如何吗?”

“已经是注定的事情,看了也是浪费时间。”绛殷在这件事上显得过于冷淡,说难听点就是眼不见心烦……不过联系之前对方想要复活自己的主人,却因为一点失误导致功亏一篑,倒也能理解这个态度。

于是吞佛童子就暂且停下套话加试探,继续关注着那边的发展。

藝如尘倒不在意被围观,只要别打扰他就行,于是拿出神刀天泣,径自走到圣耀刀赏面前,塞到他手中,然后对着面露诧异的法无吾说道:“法都令,你不该带他过来的,更不该掺和此事。”

话音刚落,就见刚刚接触到神刀天泣的圣耀刀赏脸色陡然惨白,瞬间瘫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仿佛在顷刻间被夺去了所有生机。

“刀赏!”再次目睹友人身亡的异贤剑殊目眦欲裂,下意识奋力挣脱,脚下的骷髅却已无声消失,导致用力过猛,摔在了圣耀刀赏身旁。

“救人需要付出代价,被救的自然也要付出代价。”藝如尘依旧看着法无吾,语调冷漠:“死而复生本就是欺骗上天得来的生机,参与到江湖纷争中就相当于对老天的挑衅,是法都令你,害死的他。”

法无吾身形一颤,下意识要张口反驳,却见对方猛的抬眼看向他身后,似乎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又带着点躲闪的复杂神色。

法无吾不禁转头,一抹白衣身影自空中消散而去,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感觉很熟悉,就像是……藝如尘?

“噗——”

还没梳理清楚,魂体温凉的鲜血就喷洒在了法无吾身上,他错愕的目光落在少年穿透胸口的白皙小手上,这样的手,根本不像是能穿透一个人心口的手。

狠狠从身后攥出还在跳动的心脏,少女迅速丢入盒中封好,然后趁着藝如尘最虚弱的一刻,咬破舌尖,魂血化为利刃,用尽全力刺入肩膀处。

“咔嚓——”

清脆声响传来,深入骨髓的灼痛之感令其踉跄了下,随后抬起手肘击向柔软的腹部,少女躲闪不及,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撞到其中一棵树上,魂血吐出,还未落地便蒸发了。

藝如尘转身看向咳血的少女,肩膀处发出被侵蚀的“滋啦”声,随后整条只剩下白骨的手臂骤然掉落,化作白烟散去。

“你刚才,吓到吾了。”

被掏空成洞的心口不断有魂血流出,浓郁得快要变为实质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脸上有诡异的血色云纹浮现,看着有种莫名的晕眩感。

藝如尘并不关心这些,眼中倒映着少女警惕的面容,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无尽的苦涩:“你没了半心,没了记忆,却仍然能重创吾……若你能杀了吾,该有多好啊……”

少女心中警铃大作,根本不想再在这里久留,立刻唤出脚下的影子,赶紧离开了此地。

待少女走后,藝如尘身形一颤,仿佛有什么压在了身上,让他踉跄着无法站稳,只能靠在树上,肩膀处的血刃化散开来,一点点覆盖在摇摇欲坠的魂体上,慢慢吞噬着。

“配上这里的必死效果,也没有用吗?”藝如尘自嘲一笑,随后缓缓转身,看向没能回过神来的法无吾等人:“法都令应该没尝过被人冤枉的滋味吧?”

法无吾还没理解对方的话中之意,就见一只雪白的雪枭鸣叫着飞过,叫声中带着急切之意。

白衣少年无力的靠在树上,心口处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血洞,身下的白衣已被染成了血红,不远处站着的法无吾等人身上皆有血迹,神刀天泣掉落在地上,也沾染了血色。

发现玉石光芒突然微弱,心下不安,跟着夜枭追寻而来的宵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自然而然理解为杀人夺刀,从未有过的怒意充斥于心头:“你们!夜刀流!”

饱含着怒火的夜刀流,功体还没完全恢复的法无吾等人只能狼狈躲过,宵来到藝如尘面前,小心将人背起,冰冷的目光自法无吾等人面容上扫过,背着藝如尘化作风雪离开了。

另一边,系统带着少女来到一个位置隐蔽,毫无生机的死地,金色虚影从空中浮现而出,冷冷询问:“拿到心脏了吗?”

少女拿出盒子,递了过去:“在这里。”

金色虚影感受到上面的规则之力后,便不再理会:“交给接应你的人,他们知道怎么做。”

少女也不废话,将盒子收好后就让系统带她离开了。

离开金色虚影能够察觉到的范围后,少女立刻不满的抱怨道:“之前你也不帮一下忙,万一那些骷髅来个偷袭的话,我就凉了。”

“它们不会插手同类之间的斗争,若是吾出手了,只怕我们都走不了。”系统解释道。

“同类?什么同类?”

“没什么,吾带宿主你离开这个世界。”

“喂——”

岘匿迷谷。

已经能自如切换人形的秋宇穿着蓝色儒衣,束着蓝晶发冠,摇扇来到谷中,先来找慕少艾告别。

慕少艾虽然对秋宇在这种时候选择出外远游感到奇怪,毕竟之前藝如尘的情况只能用糟糕来形容,但想到对方的性格,猜测应该是为了找能祛除诅咒的方法吧。

简单寒暄一番后,秋宇在阿九愈发警惕的目光中提出了告辞,慕少艾起身正准备相送,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飘来一股有些奇怪的血腥味。

宵背着一身血色的少年冲了进来,慕少艾还没来得及反应,秋宇就已经伸手将人接过来,看着那破开的心口和皮肤上诡异的血纹,立刻就猜出发生了什么,脸上难得带上了怒意。

“你答应过我,不会去寻死的!”

藝如尘睁眼看着蓝衣儒生,扯出了一个笑容:“对不起……大哥……”

秋宇用力抓紧他的肩膀,又立刻松开,闭了闭眼:“你一直在骗我,从头到尾……我不该让你见到她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能原谅我吗?”藝如尘轻咳几声,露出虚弱的笑容。

秋宇没有回话,慕少艾见两人气氛僵硬,加上藝如尘实在是伤得太重了,出言劝慰道:“哎呀呀~原不原谅留到后面再说,还是赶紧救人吧。”

“我……我救不了他……”秋宇看着那些正在吞噬着力量的血纹,声音颤抖:“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不用了……”藝如尘轻轻摇头,微笑开口:“杀了我吧……阿兄……”

“你是故意的……”秋宇低着头,声音艰涩,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你是故意等我恢复新身体的。”

“因为这样的你,会不忍心……”

不忍心看着他痛苦,不忍心让他生不如死,更不忍心……看他如此挣扎求死,这个情绪,只有现在的秋宇才有。

“阿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

“杀了我。”藝如尘声音渐弱,金色符文连同血纹一起,压得他愈发痛苦:“求你了,阿兄……”

秋宇抬手抚上他脸上的符文,冰冷的触感令指尖发疼,轻声开口:“我能碰到你了……”

“……”

“可你却让我杀你……”

“抱歉,阿兄。”视觉已经渐渐失灵,眼中只能看见模糊的湛蓝,藝如尘努力将焦点聚集起来,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实在是……太累了……”

族人们都死在了他的手里,那个世界也没了,他早就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了,身上的血脉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只要他还活着,亲族相残的景象永远都不能避免,也不会再有另一个能保持冷静理智的他出现。

这,才是真正的诅咒。

“你赢了。”秋宇将手移到他的眉心处催动本体力量,青蓝如琉璃般的光芒汇聚在掌心下:“我会帮你的。”

只要是你想要的,都会给你。

一直没法插话,又听不懂两人交谈内容的慕少艾见到这一幕,莫名的危机感令他陡然戒备起来,控制不住的想要离远一些,连忙出声劝阻:“秋宇,等……!”

光芒大作,一瞬间便只剩下了青蓝的色泽,周围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仿佛被抹去,也感觉不到了自己的身体。

感官在被剥夺的一刹那后,视野就恢复了正常,秋宇沉默的将手收回,宵见状便过来扶住藝如尘,却不禁在看到秋宇的状况后愣了一下:“伯伯,你……”

恰好凑过来的慕少艾就看到了紧闭双眼,眼下有两道血痕缓缓流下,顺着白皙脸颊滴落在地上,看着意外凄惨的秋宇,顿时被吓了一跳,刚要伸手为他把脉,却被避了过去,随后就快步走出了岘匿迷谷。

慕少艾只能回头看看藝如尘,却发现宵已经带他离开了,只有挥散不去的血腥味表示他们刚走不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追谁,拿出烟管抿了一口,觉得有些心累。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上空,刚刚帮残林之主换了个不起眼的龙套身体,让落日潮同剧情里那样死在业火红莲手中后,风愁别的两魄就感应到了本体的召唤,顺势飘了出来。

在路过岘匿迷谷时,隐隐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但仅有的两魄没有太大的好奇心,继续往本体的方向赶去。

宫灯帏。

眼下的血已经滴了一路,可秋宇完全没有理会的打算,原本想放下东西就走的,却偏偏和正在亭中抚琴的龙宿撞上了,还被看了个正着。

“秋宇?”

绵绵细雨落在秋宇身上,因为没有打伞遮挡,耳边的蓝色碎发紧贴在脸上,布料上好的儒袍并不能防水,正皱巴巴的往下滴水,配上双眼下的血痕,看着意外可怜兮兮的。

这个念头让龙宿有些讶异,毕竟秋宇最狼狈的时候都不会是这副模样,这看起来分明是受到了打击,还是不小的打击。

龙宿扫了眼脚步的纸伞,却没有将它拿起打开,而是冒雨走到秋宇面前,轻声询问:“汝这是怎么了?”

秋宇就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答非所问道:“吾要出门远行,前来和龙宿你告个别。”

“哦?很急吗?”龙宿心底愈发好奇,伸手准备握住他的手腕,语气柔和:“汝的衣服都湿了,先进来换换吧,吾再去煮些姜汤……”

秋宇却没有再回话,将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温和辞行:“吾走了,再会。”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开,消失在雨幕之中。

“秋宇……”

刚刚唤出名字就已经不见人了,龙宿不禁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眼手中,金眸中映入一抹银紫。

那是一个玩偶,是缩小版的他。

冰雪之涡。

生起来的火已经熄灭了,烤好的肉也在风雪中彻底冷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就到这里吧。”

趴在宵背上,身体渐渐透明的藝如尘虚弱开口。

宵轻轻将藝如尘放下,抓住了他仅剩下的一只手,虚无缥缈的触感让他心下愈发不安,下意识将手收紧:“义父……”

“吾其实不想被你们看到这一幕的。”

看着宵懵懂的眼神,藝如尘不禁想起另一双难掩痛苦的眼眸,心中愈发愧疚,缓缓闭上双眼:“宵,我累了……”

“义父你好好休息,我在旁边好好守着。”宵刚想扶着人躺下,手却穿了过去,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心中慌乱:“义父?”

“生死凭知苍天意,只为人间一游人。”藝如尘低声呢喃:“独行江湖无归处,亦风亦月亦如尘。亦如尘……哈,就这样吧。”

“宵,记住……”藝如尘感受着魂体逐渐消散,声音渐渐的听不见了:“这世上,从未有过藝如尘的存在……”

“义父!”

手再也抓不住面前之人,徒有点点萤光自指间穿行,逸散在空气中,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滑落,滴落在垂下的手心中,却是带着暖意。

“原来,这就是落泪的感觉……”

风雪声渐大,放在怀中的玉石掉落在雪地上,微弱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碎裂开来。

看着地上的玉石,伸手拿起来,却再也合不到一起。

“义父,你答应过我,不会将我抛弃在这风雪之中……”

总部。

伫立在晶莹花树下,手执提灯的兰收回视线,轻叹一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希望云霏她们,不会太伤心。”

随后轻轻抬手,准备将其本体衰弱的速度减缓一些,不至于这么快就发现了异常,却在看到那具身体的情况时,不禁愣了一下。

“殇的本体,没有任何问题?”

血色虚空中。

血雾人影来到此处时,那些不知物种的骸骨纷纷活动起来,似乎是在欢迎他的回归。

“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解脱了……”血雾人影抱住离得最近的一具骸骨,轻声呢喃:“吾的,族人们。”

“我可没同意。”

随着一身白衣的少年人步入其中,血雾人影身上的溃散突然就停止了,还隐隐有恢复的迹象。

血雾人影做了个转身的动作,透露出些许茫然的情绪,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做事情之前,不该问问我的意见吗?”

少年人如是说道。

别愁居。

微风绕过窗棂,从半掩的窗户下溜进屋内,吹得垂落的床帘微微动了动。

少年平躺在床上,放在胸口上的手突然上下起伏,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墨色的眼眸,看了看熟悉的床顶,然后慢慢坐起来。

喉咙处传来刺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叩叩叩——”

外面敲门声响起,接着传来一声礼貌的询问。

“风大夫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