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事情始末

“吾没听清楚……”

白衣少年半蹲下身,同样墨色的眼瞳与其对视,笑容和煦:“你要多少?”

“一……”少女刚刚竖起一根手指,便觉面前之人的笑意愈发浓厚,心底却掠过一丝寒意,立刻乖巧改口:“一分都不要!大兄弟你扶我一把呗,腿软起不来。”

藝如尘站起身,将苍白指骨伸出,少女的目光从指骨延伸到袖口处,看着袖袍垂落的弧度,抬手抓住冰冷的指骨,借力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突然来了一句:“大兄弟,喝农夫山泉不?”

“……谢谢,已经喝吐了。”藝如尘立刻反应过来回话,就感觉到手上的力度加大,少女眼中的光亮更甚,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亲人啊~大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

“好的,老黎。”藝如尘点点头,打断了剩下的话语。

“不是,我是叫黎……”

“知道了,老黎。”

“……”

“……”

少女看着礼貌微笑,一脸认真的藝如尘,无言顿了顿,在混乱的记忆力找到了原因:“大兄弟,你们是不能说……名字的啊?”

藝如尘微笑不语,看着像是默认了,少女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抓着对方的手晃了晃,委屈巴巴道:“那就不说了嘛,不过我才十六岁,那么叫是不是太……”

“老黎和那个谁,你自己挑一个。”藝如尘再次出声打断,少女委屈看去,得到一个不带感情的微笑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兄弟你开心就好,我没意见。”

说着扯了下身上过于宽大的黑色斗篷,带着淡淡墨香的铁锈味飘散在空中,藝如尘垂眸看到了一抹暗色,开口问道:“恢复正常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犹豫了下,迟疑点头:“应该……吧?就是记忆有点混乱,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大问题就行,先跟吾去个地方。”

“好的(^▽^)”少女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然后抓着藝如尘只剩下白骨的手,轻轻捏了捏:“大兄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小孩子别那么多问题。”藝如尘微微笑着,抬手捏了捏对方脸上的肉肉,语调柔和:“不然就把你丢到小树林里过夜哦~”

少女表情一僵,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大兄弟,你是怎么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说出这么恐怖的事情的?”

“更恐怖的是吾真的会这么做。”藝如尘的笑容愈发和善。

少女:“qaq我不问就是了。”

见少女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藝如尘扯了扯嘴角,将手收回,无语道:“行了,已经浪费一些时间了,还是快点走吧。”

“好的呢~”少女脸上的委屈瞬间变成了笑容,然后向着藝如尘伸出右手,手指动了动,藝如尘看了她一眼,将手放了进去,任由她牵着。

这边谈话结束,另一边自然也差不多了,走过去互不干扰,不然他们两个也不用来这么一段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方才楚君仪和龙宿自然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又装扮神秘的少女,不过前者是为了借邪之刀而来,看了一眼就没在意了,后者则因为见过少女,也认出了白衣少年是秋宇那原本“意外身亡”的义弟风愁别,这两人在一起,自然会引来他的几分注意。

只是没想到两人根本不加遮掩,就这么在不远处聊了起来,不过聊天内容嘛……每一个字都知道意思,但混合在一起就云里雾里的,怪不得会这么放心。

“这位少侠,留步。”借到邪之刀的楚君仪走了过来,目光落在白衣少年身后的道琴上,低首行礼:“四书五经入庭训,儒行月令记燕居,所谓礼仪者,学之端也。吾名秋庭午月·楚君仪。”

“原来是儒门教母,在下云游无归·藝如尘,有礼了。”藝如尘微微躬身,含笑回礼,少女默契照做,不过没有说话。

“教母可是要同在下谈谈夜重生一事?”藝如尘浅笑询问,楚君仪怔愣了下,面露歉然:“正是。按理来说公法庭已经答应了少侠的条件,不应该拿这件事给少侠增添烦恼,只是……”

“无妨,只不过吾现在还有其他要事,等处理完后吾会夜访公法庭,同教母详谈一番。”

“这……”楚君仪迟疑了下,可见少年对此并不在意的神态,也只好应下了。

楚君仪带着邪之刀远去,华丽马车也随之开走,藝如尘感觉到一抹带着探究的视线先是落在自己身上,接着是少女,低头瞥了她一眼,得到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后,略带嫌弃的收回了目光。

少女见藝如尘不再关注她后,微微转头,看着远去的华丽马车,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眼神漠然冰冷。

坐在马车里的龙宿自然看到了少女翻脸堪比翻书的模样,想起子蓿护着她走出山洞的场景,以及和白衣少年过于亲密的姿态,金眸微眯,嘴角忍不住上扬。

若是子蓿还有记忆,他还真想问问对方,到底是没有看出来,还是故意把人送过去的,毕竟……那人和风愁别的差别太大了。

不知道自己被阴谋论的少女收回视线,脸上再次露出笑容,语调活泼的问道:“大兄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正在和自家师父解释少女不是居心不良之人的藝如尘闻言,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天波浩渺。”

“啥?!要去那里!”少女立刻停下脚步,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先回别愁居等,大兄弟你早去早回。”

说完就要溜,被藝如尘揪住了衣领,扯了回来:“吾现在不住别愁居。”

“不住别愁居?为什么?”少女很是惊讶,藝如尘晃了晃只剩下骨头的双手,淡淡道:“出了点意外。”

少女低头看了看脚下,此时阳光正好,一片阴影在她的脚下延伸,而对方的脚下,什么都没有,不禁干笑了两声:“看来是很严重的意外……不过我一定得去吗?”

藝如尘耸了耸肩:“你要是想把苦境转一圈的话,我没意见。”

“还是算了,天波浩渺里面的道长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一定不介意我一个普通人打扰他们清修的。”少女眨了眨眼睛,一脸乖巧。

藝如尘:“呵呵→_→”

飘在一旁的道无余看着毫无内力波动,手脚软弱无力的少女,忍不住皱了皱眉:『如尘,此人确实只是个普通人,不过她为什么会知道别愁居的存在?』

先前的风愁别一直都比较低调,除了和他有过交集的,很少有人能知道别愁居的存在,而且听少女的语气,不但知道别愁居的存在,还知道别愁居的位置。

藝如尘只是笑着安抚道: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师父不必忧心。

道无余自然放心不下,不过也明白藝如尘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见他真的不在意,也只能暂且将疑问压下,天波浩渺有苍在,谅此人也不敢在那造次。

被拎着衣领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缩了缩脖子:“大兄弟,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啊?”

藝如尘一脸淡定:“露在外面的指骨本来就没有温度,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

“哦,这样啊。”

少女没有丝毫怀疑的样子,虽然她是戴着兜帽的。

双方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藝如尘一手拎着少女,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敲了敲藏在腰间,此时温度过高的玉佩,让其冷静下来,别被师父发现了。

天波浩渺外。

一身黑白两色道袍的九方墀伫立在入口处,没过多久就看到穿着白衣长袍,墨发用白玉冠整齐束起,背着一把长琴的少年快步走来,身旁跟着一位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

“前辈。”手抱玄琴,九方墀上前一步,低首行礼:“弦首已在里面等候。”

“有劳道长。”少年微微一笑,眉眼间却是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亲和俊秀,比之前更为精致的面容镀上一层暖阳,令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九方墀心神恍惚片刻,面上不禁带了几分笑意,侧身抬手:“前辈客气了,随吾进入吧。”

藝如尘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微妙变化,心下无奈一叹,拉过旁边踌躇不前的少女,提醒了一句:“吾多带了个人,不知弦首是否介意?”

“无妨,一同进入吧。”

淡然语调自内传出,回应了方才的问话。

藝如尘感觉到旁边的少女抖了一下,嘴角微扬,拉着她跟上了九方墀的脚步。

临海的亭台前,淡雅的熏香袅袅升起,飘散在空中,带着一点浅浅的冷香,怒沧琴端正摆放在桌上,那抹玄紫道影却是没有坐下弹奏,而是垂手伫立,半睁半阖的眼眸望向走来的三人。

藝如尘微笑回望,然后微微偏头,扫了眼在另一处修行的玄宗弟子们,知道接下来的谈话是他和苍的,哦,还多出来一个倒霉的任务者。

九方墀将两人带到亭台,向着苍行礼后便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看样子是提前吩咐过的。

师父,请您稍稍回避片刻,可以吗?

道无余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少女,轻轻颔首,回到道琴中。

“两位,入座吧。”

苍微微抬手,姿态有礼,藝如尘微微颔首,也不扭捏,将道琴取下和怒沧琴放在一起后,端正坐下。少女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有些不自在的说了声打扰后,挨着藝如尘坐了下来。

“又见面了,弦首。”藝如尘拿起面前的清茶,轻轻吹去上面的浮沫,神情悠然:“相信弦首已经知道了吾此次前来的用意。”

坐在对面的苍微微摇头,答道:“吾并不知道阁下的用意,只是猜到阁下会来拜访。”

“哦?那吾再说一遍吧,吾记得弦首答应过吾,若是有一天吾为祸人间的话,就由弦首亲自动手。”

降低存在感的少女闻言,投去疑惑的目光,却见白衣少年抿茶浅笑,继续说道:“吾想了想,这种事情一般都说不准,不如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现在就动手吧。”

少女:∑(дlll)大兄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苍神情平静:“吾没有理由动手。”

“那……”藝如尘抬手,苍白指骨自脸上划过,一张清俊面容浮现,笑意纯粹:“这样呢?苍师兄。”

少女:!!!大兄弟你不要作死啊!为什么要弄出少白的脸!

苍微眯的眼眸浮动了下,随后看了眼已经在找逃跑路线的少女,平静开口:“阁下要吾动手,是为了脱离少白的身份,还是任务的要求?”

少女:!!!我幻听了吗“(Д)

藝如尘脸上的笑容一僵,诧异的看着神情毫无波动,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的紫衣道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少女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小:“不会是我的问题吧?我也没说话啊”

苍看着面前一个惊愕不语,另一个已经开始怀疑人生,嘴角不动声色地微微勾起,语调依旧平静:“怎么?是吾猜错了吗?”

藝如尘回过神来,抬手换回原来的面容,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紫衣道者,眼神变换了几次,随后无奈一笑:“看来之前吾的感觉没有错,道长身上确实残留着很淡的规则之力,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道长才会记得每一次的经历吧。”

苍微微颔首:“吾确实记得,不过不是因为阁下所说的规则之力,而是少白的贴身玉佩。那次吾不知道是哪一次,在最后一根神柱将要倒塌的时候,少白……或者说暂用少白身份的人,舍身修补神柱,然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碎裂的玉佩放到吾手中,接着就消失在了吾面前。”

“嘶~”少女倒吸一口凉气,肃然起敬:“这是个高手啊!”居然都走到最后了。

藝如尘自然明白少女的意思,也不禁挑了挑眉,问道:“道长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那个人并不是你的那位师弟的?”

“是,不过经历了那么多,那人也算是玄宗的一员了。”平静的话语下,却是意有所指。

藝如尘装作没听懂的看了少女一眼,没接话:“那是什么时候,道长知道[任务]这个涵义的?”

苍也看向少女,解释道:“这位……的前一次。吾不是随时都能记得每一次的经历,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每一个替代了少白的人遇到无法逃避的死劫,身消道陨的那一刻。一两次之后,吾发现了端倪,那些死劫都是十分刻意的,像是有人故意让他们去送死。”

藝如尘点点头,表示赞同。

苍继续说道:“吾也曾试着救下他们,但每次记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而他们消失之前,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玉佩交到吾的手中,吾刚开始以为这是能救下他们的关键,后面却发现并不是这个用意。”

收到苍投来的视线,少女缩了缩脖子,含糊其辞道:“这个对我们来说是关键道具,肯定是不想看着它被毁的。”

藝如尘则想到了寄宿在玉佩中的少白,看了少女一眼,没有拆穿她,苍也没有表现出信还是不信,继续讲述:“吾最后只成功救下了一人,那人在吾刚到苦境就找了过来,不仅说了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任务],还说了……系统?”

苍微微皱眉,对这种词汇感到陌生,不过还是说了出来:“他说系统要逼死他,然后将他的灵魂给囚禁起来折磨,他不想沦为阶下囚,就让吾动手结束他的性命,说这样可以摆脱系统的掌控,向总部举报他们。”

“看来是成功了。”藝如尘微微笑道,少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满满的求生欲……话说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异常呢?”

苍贴心的给出解释:“那人说他之所以会发现异常,是因为他在做任务的时候,系统总是引导他去救人,他就笃定系统要害他。”

“……那确实。”在霹雳世界救人,除非有挂在身上,不然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不过一般人根本不会多想吧,这得有多谨慎,才会联想到系统要害他,还做出了让剧情人物弄死自己的骚操作。

也怪不得人家能躲过一劫,看看这反应速度,再看看她自己,明明都玩过很多次游戏了,结果一看到大哥忙上忙下就心软了,然后她就被拍到虫潮里被吃成了骨头架子

而且苍师兄说之前的任务者都是想尽办法把玉佩交到他手里,她自己虽然也知道了内幕,但还是输在了大哥的温柔下。前一脚刚和苍师兄说马上回来,后一脚就去喂虫子了,别说把玉佩送回去了,她连少白都没保护好……这么一想感觉自己更废物了(╥_╥)

苍看着逐渐自闭的少女,疑惑问道:“这位……怎么了?”

藝如尘扫了一眼,了然笑道:“没事,只不过是受了打击,一会儿就好。”

“受打击?”苍面露不解。

当初他赶到的时候,确实已经晚了,不过他看到了魂体状态的少女为了保护同样是魂体的少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意,碾灭了那几个穿着银白色长袍的人,重创了她口中称为“系统”的东西,甚至在他出手帮忙的时候,一起伤到了一抹金色虚影。

不过那抹金色虚影太过诡异,瞬间封锁了他的所有动作,让他只能看着少女和少白被束缚着带走。

“她的魂体刚刚脱离囹圄,意识不是很清楚,记忆还是混乱的。”藝如尘听出了话外之意,贴心解释道,苍心下了然,随后询问道:“其他人呢?”

“都已经被家兄救走,带去疗伤了,她的情况特殊,所以由吾来照看。”

苍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了许多,没有过多追问。

藝如尘不禁笑了笑:“道长不怕吾是骗你的吗?”

苍只是淡淡道:“能代替少白之人的心性,都是极好的。”

少女将头抬起:我好像听到了苍师兄在夸我,嘿嘿嘿

藝如尘看着瞬间满血复活的少女,稍稍无语片刻,摇了摇头:“说回正题吧,吾让道长动手,既不是为了脱离掌控,也不是为了任务,而是因为……吾真的想死。”

少年说这话时神情很平静,就像是在说自己今天想吃什么一样,但眼神却是毫无波澜,空洞无物,让人无法将这句话当成玩笑。

苍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少女就一脸担心的凑了过去:“大兄弟,你是不是受刺激了?虽然你现在提前下线了,但是你还没被强制退出,还可以再回去,用不着自暴自……嗷!”

少女的额头再次红了一片,藝如尘将手收回,对着苍有礼一笑:“相信道长已经看出来了,吾和那小家伙不一样,而真正想活下去的是风愁别,而非藝如尘。吾的存在,对小家伙而言只是个负担。”

苍再次皱眉,不过没有开口的打算,因为少女又不记教训的凑了过去:“大兄弟,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用不着精分,真精分了苍师兄也会配合,不用……哎嘿,打不着……嗷!”

成功躲过的少女刚要嘚瑟,立刻就乐极生悲了。

藝如尘将道琴放在少女怀中,看向远处清修的玄宗之人:“拿着琴,那边玩去。”

“可不可以不去,我现在脑子不清楚,要是说漏嘴……”

“那就后果自负。”

“qaq”少女抱着琴,委屈巴巴的过去了。

把影响他发挥的少女支走后,藝如尘拿起清茶抿了一口,就听见苍若有所思道:“这位……的性格,变化很大。”

“只不过皮痒了。”藝如尘难掩无语神色,苍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后认真开口:“无论是风愁别,亦或是藝如尘,都是一样的,吾会帮忙,但不想用极端手段。”

藝如尘和那双平静的眼眸对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还记得上次吾与道长见面时,让道长体验过的天道诅咒吗?”

苍点了点头,神情肃然:“虽是诅咒,但并无任何不适之感,反而十分的温和,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蚕食吾的意志,引诱吾自我了断。”

“那是因为道长是人类,加上已经被吾磨削得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力量,所以显得格外温和,但在吾身上……”

藝如尘催动本体力量,一股诡谲的力量瞬间蔓延在亭中,散发出强悍的毁灭之意,眉间浮现血色新月印记,眼眸泛出冰冷杀意,苍心下一惊,手不自觉按在了怒沧琴上,仿佛面前之人一瞬间就从亲和俊秀的少年变成了残忍嗜杀的凶兽。

随即,金色咒纹乍然浮现在少年苍白的面容上,然后迅速蔓延开来,如骨附蛆般紧紧缠绕着,藝如尘恍惚刹那,将本体力量如数收回,如同失去所有力气一样趴在石桌上,七窍渗出鲜血。

回过神来的苍吓了一跳,刚想起身查看,藝如尘就微微抬头,骇人的面容上露出歉然笑容:“抱歉,这个样子不太好看,有帕子吗?”

苍抽出衣袖上的飘带,递了过去:“没有。”

“……”藝如尘无言片刻,没有伸手接过来,刚想自己拿手擦,可手上没有血肉,光是骨头的也擦不了,不禁感觉好笑:“本来不想那么狼狈的。”

然后他就被苍用袖子糊了一脸。

“道长,这个要是弄脏了,吾可不负责洗哦~”看着上面精致的刺绣,藝如尘淡定的开起了玩笑。

苍不慌不忙的擦去对方脸上的血迹,慢悠悠道:“再叫道长,就别离开天波浩渺了。”

“……”

藝如尘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克制不住的吐了口血,苍微微皱眉,终究没有说什么重话,轻声叹道:“这就是你寻死的原因?”

“别这么说嘛,道长。那小家伙本来就是吾的一部分,为了借助那求生的毅力来削减这天道诅咒,小家伙已经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藝如尘得寸进尺的在袖子上蹭了蹭,笑道:“而且道长你也杀不了我,除非……”

抬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还记得吾刚才说的规则之力吗?一个世界最主要的是本源,本源催生天道,天道再创造规则,而这规则之力则是维持秩序的根本。那些人看似是对代替了少白身份的人出手,实际上为了磨去少白的意志,逼出规则之力,然后……吞噬本源。”

“若是本源被吞噬……”

“这里就会成为死地,化为尘埃,彻底消失。”藝如尘尽量用着最委婉的词汇,不过苍还是皱起了眉头,周身真气浮动,问道:“吾能做什么?”

藝如尘脸上的血迹已经全部抹到那材质上好的袖子上,抬头看着道者认真的面容,笑道:“吾在来之前,其实只做了一个打算,那就是让道长你将吾重伤后,吾把道长那些不该出现的记忆给封了,接着耐心等候大鱼上钩。不过吾现在有了另一个想法……”

淡淡青蓝色光芒自按着心口的指间浮现,如同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光泽覆盖在藝如尘身上,金色咒纹剧烈跳动了几下,然后迅速隐去。

“那小家伙之前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个完整的规则之力,然后被家兄藏在了心脏里,道长若是愿意接下,就可以成为新的天道,然后将吾重伤。接着道长去维持秩序,吾去等大鱼上钩。”

藝如尘看着道者难得流露出来的诧异神色,笑了笑:“不过成为天道,就要摒弃所有七情六欲,万物苍生,皆为平等。不知这两个想法,道长更中意哪个呢?”

苍没有回答,问道:“为什么成为了天道,依旧是你以身做饵?”

“因为新天道需要和规则好好磨合一番,才能真正掌握力量,而维持秩序需要大量的力量,对方身份不一般,做不到一击必杀的话,是很危险的事情。”藝如尘顿了顿,又笑道:“而且这是家兄的私事,吾不想过多插手。”

“吾可以帮你护法。”

“哦?”

“吾之前伤到了那抹金色虚影。”

苍平静提醒道,藝如尘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长果然聪慧,看来,道长已经有了选择了。”

“吾有第三个想法。”

“什么?”

苍收回沾上血迹的袖子,看着少年眉间还未散去的血色新月,嘴角微扬:“留在天波浩渺为吾清洗衣袖。”

“?”

“吾刚才说过了。”

再叫吾道长,就别离开天波浩渺了。

藝如尘记忆不差,自然想起了这句话,一时间有些好笑:“吾晚上还有要事。”

苍看了眼天边,神情淡然:“所以吾只是让你清洗衣袖。”

“……多谢道长还为吾考虑了。”

藝如尘无奈耸肩,眼中却是带着真切的笑意。

紫衣道者见此,垂下眼帘,并没有再说什么。

『苍好感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