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进组后会有个适应节奏的过渡期，计绯是老油条了，元思永的注意力就放在了荀西丛身上。
《因材》是拼盘类型的电影，一部戏讲了三个故事，角色还分主次，预估的总时长在一百四十分钟，细算起来荀西丛的出场时长不会超过二十分钟，通读一遍也不算很难。
这剧本一捋就捋了大半夜，导演编剧加上几个演员陪着他熬夜，万匀礼中途来了一趟，瞧着这气氛也不敢打扰，赶紧回屋里翻出上好的茶叶，用暖水瓶泡了几大壶送过来。
直到凌晨两点多，元思永宣布解散，荀西丛赶紧跟众人道谢。
李枫华跟他舅一起住，早就进被窝睡成死猪了，其他人打着哈欠，各自回自己的住所。
山村的夜晚跟城市不一样，虫鸣鸟叫有时候听起来有点吓人，众人纷纷结伴离开，荀西丛就落在人群的最后头，跟计绯一道儿走。
路上，荀西丛果然提了试镜的事情。
“元导拒绝了那么多演员，你能面试上，就是你自己的本事，”计绯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连片酬都敢降，当红的艺人里也没几个有你这样的魄力，谁能拒绝性价比高的当红艺人呢？”
自降身价是一件比较冒险的事情，降了之后可能就涨不回去了，所以很多成名的艺人宁愿在家抠脚，也不会让自己家掉价。
“元导的戏可遇不可求，而且我现在独立出来开工作室，接戏比较自由……”还有一点难以启齿的是他的母亲是个成功的企业家，荀西丛有退路，就没那么在乎钱财的回报，“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计绯笑了笑，“我还没谢你一句话带我上热搜呢，啾啾说我微博涨了五十万的粉。”
其实涨粉不是关键，她看重的是电影《缠花》被带动的口碑和播放量。
对演员来说，“被看到”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那种需要耗费无数心神去构建的角色，如果能够被人认真注意到，那种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很不巧的是，她这几年拍的文艺片常常被人第一时间就踢出了片单，这次荀西丛用自己的号召力带火了《缠花》，专业影评人和影视圈UP主为了蹭热度也会专门去解读它，还有不少观众认认真真写了影评，分析剧情，分享观后感，亦或者剖析她饰演的角色……
啾啾给她转发了很多长评，计绯对角色的设计和理解传递给了观众，观众又用文字传递给了她，计绯这些年太糊了，难得接收到这种反馈，说不感动是假的。
荀西丛却说：“即使你缺粉丝，也轮不到我来帮忙吧。”
山村里的路灯很昏暗，计绯用手机开着手电筒功能，意外地看向他。
荀西丛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不悦或讽刺，“你有很多方式可以做到这一步，我没有给你什么特别的帮助。”
他以前从不关注演员在戏外的信息，不过经过《因材》选角这件事，他也看得出计绯并不缺人脉，如果对方有意去争，未必争不到好资源。
计绯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命运赠予的礼物都有代价，而你送的礼物恰好是代价最小的那一个。”
荀西丛露出困惑的表情。
夜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计绯耸肩以表自己的无奈，“我不喜欢营销，不喜欢人情来往，不喜欢演假大空的剧本，不喜欢无聊脑残的角色，不喜欢被媒体无穷无尽地挖掘隐私，不喜欢被粉丝无孔不入地追着不放……但大家只会说我太理想化了，如果不去营业，怎么能接到更好的剧本呢？我做不到，就只能当一条小咸鱼了。”
荀西丛哑然了。
其实他能体会这种感觉，他本身就是在造星时代里登上顶峰的艺人，在浮躁的喧嚣中被名利的洪流裹挟着往前走，计绯不想做的事情都是他必须去做的，所以他们走向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又阴差阳错在这个交点相遇。
“不用想那么多，每个人衡量价值的标准都不一样，教你表演就能收获一堆粉丝，对我来说是很划算的事情，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计绯很坦然，“反而是你贡献出金大腿给我蹭，才比较容易吃亏吧。”
努力的演员多如牛毛，能出头的演员却不多，不然就不会那么多人不择手段了，娱乐圈不是一个靠努力就能生存的地方。
荀西丛也不和她争辩孰轻孰重，“如果这点人气有用，那你尽管蹭。”
计绯哈哈几声，“那我就等着荀老师带我飞了。”
荀西丛的心情也轻松多了，“一定。”
他把计绯送到门口，自己单独走回去了，脸上还带着笑。
万匀礼专门在屋里等着他呢，荀西丛第一次跟大导团队合作，他们整个工作室都很紧张，没想到荀西丛读完剧本回来的状态这么从容惬意。
“元导夸你了？”万匀礼问。
荀西丛一愣，“没有啊。”
万匀礼吐槽道：“那你一副捡了钱的表情……”
荀西丛嘴角的弧度收了收，“没什么。”
他不提，万匀礼反而主动说：“你跟计老师道谢了没有？记得打听一下她的爱好，回头给她备点礼什么的，不然显得咱们太失礼了。”
荀西丛放下手里的剧本，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回头再说吧，她暂时不缺什么。”
精神上的富足比什么都重要，他不嫉妒，就是有点羡慕。
饰演盛泽的演员正式进组，卡壳多天的《因材》剧组终于可以正常运转了，不过宣传部门没有蹭这位顶流的热度，打算安安静静地拍完戏再说。
荀西丛工作室同样没有对外宣布加盟元思永新剧这件事，盛泽这个角色的拍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万匀礼觉得等拍完之后再来宣传也不迟，免得树大招风出了岔子。
第二天，荀西丛早早爬了起来，去剧组的自建食堂那边吃早餐。
角坑村处于大山之中，让饭店送盒饭也不实际，剧组专门请了两个擅长做饭的村民，简单地搭了个棚子当食堂，剧组成员可以在这里坐着吃，也可以用饭盒装回房间吃，实在吃不习惯的人错开时间借用厨具开个小灶也不是问题。
今天的早餐是蛋炒饭和豆浆，用大锅炒出来的饭多加了油，看起来有点油腻，荀西丛没在意，打好饭就去了计绯那一桌。
计绯早就看到他了，见他坐下来，随口问道：“不多睡会儿？”
隔壁座位的啾啾小迷妹一脸兴奋地看着他，荀西丛对她点点头视作招呼，然后才回答：“山里的氛围好像跟城市里不太一样，有种不适合睡懒觉的感觉。”
计绯了然，“刚来是肯定不习惯的，拍戏的时候会好一点，太累了就会直接睡着了。”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计绯见他好像有话要说，主动道：“元导的意思是拍摄期间你归我管，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荀西丛微怔，“归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