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康问到想问的,不再妨碍父子三人逛集市。
父子三人离开,他找好位置,将两个小板凳放到地上。
小板凳是给妈妈姐姐坐的。
板凳放好,薛华康开始在附近走动,瞅着几个城里人就问要不要买鸡蛋。
集市有集市的规矩,鸡蛋按照个头大小划分固定价格,价格统一,客人选谁家买就各凭本事了。
早年有鸡蛋票,现在鸡蛋票依旧存在,在职工之间流通,不会流向社员,社员们不需要鸡蛋票。
不需要鸡蛋票,不代表他们有吃不完的鸡蛋,社员家养的鸡有限,自家也要吃,能卖的鸡蛋不多,每家拿出来卖的鸡蛋都很零散,有些甚至三四个都拿出来卖。
不管几个鸡蛋,只要没坏,城里人都愿意买。
并非每个城里人都有足够鸡蛋票,只能来公社集市上买几个回家。
城里人很好辨认,最简单的辨认方法是看穿着,穿工装的一定是城里人。
布票在哪里都算紧俏,城里人也没足够的布票,只能整日穿单位厂子发的工装。
不过能穿上工装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大多数人只有羡慕他们的份。
除了工装外,城里人的神态很好分辨,薛华康不需要费力就能分出哪几个是城里人。
鸡蛋不必多介绍,卖起来不费力,豆芽需要多吆喝几句。
薛华康嘴上喊着豆芽焯水凉拌,点几滴麻油香醋酱油多下饭多好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实则自己都不喜欢吃豆芽。
豆芽主要卖给来赶集的社员,他们家住得近,带回家方便。
吆喝了一阵,半桶豆芽没了。
半桶豆芽收入还不到两毛钱,薛华康目光扫了两圈,没见到想见的人,收回目光,走到姐姐身边蹲下:“姐,要不要我去找苗添明,让他跟他姐说一声,以后带你一起玩。”
他妈在公社里没有能聊天讲话的大姨婶子,他姐一样,和公社里的姑娘们不亲近。
姐姐没有好朋友,常年跟妈妈在一起,长时间下去总不是办法。
苗彩玉在年龄相近的姑娘里,算大姐头般的存在,只要她愿意,姐姐绝对能成功融入她们,和她们玩到一起。
前面打听到苗彩玉她们去山上摘花,他第一时间就告诉姐姐了。
姐姐听完没有多少反应,他忍不住再提一句。
这次没赶上,下次可以一起。
孙素兰听到儿子的话,跟着劝说女儿:“萍萍,你正是年轻爱玩的岁数,应该多和年轻姑娘出去玩,彩玉是好孩子,她不会嫌弃你的。”
薛华萍摇头,小声道:“我不爱玩,我就跟在妈身边。”
仍想劝说几句的薛华康余光扫到某个人,不准备劝说姐姐了,很快站起身,对妈妈姐姐说:“思念来了,我去找她说话。”
母女两人都知道程思念,也知道程思念是薛华康的心上人,薛华萍没应话,孙素兰让儿子好好说话,别吓着人家姑娘。
他这样紧紧缠着姑娘,会惹姑娘厌烦的。
薛华康随便应了一声就去找程思念。
程思念是来卖鸡蛋的,看到薛华康,眉头蹙起,显然不太欢迎他。
“你来集上卖东西,说明你今天不太忙吧,我们队里几个年轻姑娘去山上摘花了,你想摘花的话,跟我姐一起去吧,我帮你卖鸡蛋,你放心,我一分钱都不会贪。”
程思念:“不去。”
薛华康换个说法:“我们队姑娘们去山上摘花了,都没人愿意带上我姐姐,我姐姐真可怜。”
他的说法成功让程思念脸上的不喜消失,不喜换成顾虑:“我和你不熟,和你姐姐也不熟。”
见她表情松动,薛华康趁热打铁:“朋友不都是从不熟到熟吗?你们今天出去玩会儿,以后就熟悉了。”
“我又不是你们大队的人,和你姐姐过去,会被当成贼……没空玩,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她不用细想就知道豆谷大队的姑娘都在她们自己大队山上摘花。
她不是豆谷大队的人,大咧咧去他们山上,会被怀疑动机不良。
“大家都有干不完的活,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玩,需要放松心情,你和我姐先走到山脚,走到山脚肯定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寻着她们的声音上山就好,她们不会赶你们的。”
山上雾气萦绕,可能还下着雨,只是为了摘花,姑娘们不可能爬很高。
程思念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薛华康直接拿走她提着的小篮子,往自家妈妈和姐姐的方向走。
程思念不得不跟过去,走到母女面前,由薛华康主动说明情况。
薛华萍没有当面拆穿弟弟的意图。
她并不是完全没脾气的人,有点生气弟弟的擅作主张。
薛华萍暂时没发作,站起身。
站起身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薛华康按住程思念的肩膀,轻轻把她往姐姐的方向推:“再不去她们都要回家了,不能白走一趟,赶紧出发。”
程思念薛华萍只好一起走了,薛华萍带路,走到看不见弟弟的地方,她先开口:“我弟弟很烦人,比苍耳还烦,实在太对不起你了。”
他们全家都知道弟弟没有和思念在一起,现在还是单相思。
程思念经过思考后回答:“是有点烦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赶走他,我明白告诉他,我对他没那方面的想法。”
“今天回家后我会告诉他。”作为亲姐姐,薛华萍也不太喜欢自家弟弟的作为。
“他听不进去的。”程思念看出来了,薛华康的妈妈姐姐都不是能说得动他的人。
薛华萍没法否认。
程思念暂时不想说薛华康的事,指着长在路边的猪草:“猪草长得真好,我今天在家吃完午饭就会去割猪草,我看你们带桶了,是准备回家割猪草吗?”
“对的,我们还带了小镰刀出来。”豆芽放筐里桶里都行,妈妈怕豆芽从筐子缝隙漏出来,选了桶。
还有一个原因,为了将豆芽卖出去,豆芽都是水灵灵的状态,带水珠的,装筐里漏水,提着不方便。
桶或者筐都无所谓,回家路上都要割猪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走到山脚下,能清楚听到几个姑娘说话的声音。
她们顿住,谁都没迈出往山上走的步子。
直到又有两个姑娘结伴往山上走,她们才跟在后面。
“不要光薅一棵树,换棵树薅。”苗彩玉砍了几枝花,准备换棵树砍。
她今天带了背篓和柴刀,不清楚状况的人,会以为她上山是来砍柴的。
苗彩玉本来想带剪刀,她妈不让,怕把剪刀剪坏了,让她带砍柴刀去。
钱圆圆一点不留情:“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吧,我们来摘花,你像是砍树的,刚才都把巡山人引过来,生怕你薅集体羊毛。”
“我爸那个性子,就算我薅根树枝插院子里,不经意养活了,他都要把活下来的树枝挖出来种回山上。”
钱圆圆还想说什么,瞥到两个意料之外的人,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正专注砍树枝的苗彩玉。
她们是多年的好姐妹了,苗彩玉没问钱圆圆干嘛撞她手,而是朝钱圆圆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
她认识薛华萍,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圆圆之前说过的姑娘。
苗彩玉的目光比较直白,看得程思念直犯紧张,两只小手没忍住背在身后。
观察了足足有半分钟,苗彩玉开口问薛华萍:“萍萍,她是你的表妹吗?”
薛华萍第一次听到苗彩玉喊她,喊的还是萍萍,不习惯却也回答了问题:“不是。”
“我叫程思念,我是隔壁红星生产队的人。”程思念主动自我介绍。
苗彩玉有来有往,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苗彩玉,豆谷生产队的人。”
听好姐妹自我介绍,钱圆圆也接着自我介绍。
大家都介绍一遍,算是接受程思念这个隔壁生产队的人了。
有人没忍住问程思念,她和薛华康发展到哪步了。
她都和薛华萍走在一起了,是不是表示成了。
薛华康追程思念的事,认识薛华康的社员都知道。
程思念听了很是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薛华萍也在想如何接话。
两人一时都呆站在原地不动。
苗彩玉一听:“你们呢,你们的对象有影没影?”
钱圆圆配合姐妹,询问几个已经明确心意的姐妹,问她们走到哪步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不要在山上说这种事情,路过的人很容易听到我们说话内容……今天把注意力放到花上。”有个姑娘主动开口打住话题。
大家不再说对象的事情,注意力转回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