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漳州水患已解决大半,只剩下了灾后重建。
宋菁装作无事发生,又跟着忙活了好几日,一行人终于要回京都了。
临走前,她悄悄找到董贺。
“还像你之前那样,远远跟着我们就是了。等回京都了,再安排你的去处。”
董贺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好在一路平顺,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六日,一行人便进了京都。
入城后,宋菁找到霖峰。
“许久未见贾大人了,好不容易出宫一回,我想去府上拜访一番。”
她嘿嘿笑着,面上的讨好之意显而易见。
霖峰闻言皱起了眉,若是应了她,待回宫后大人没见到人,自己恐受责难;但若是不应她,她回去和大人一告状,自己还是讨不到好。
见他犹豫,宋菁便心知有戏,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才叫霖峰松口,并派了一辆马车给她。
宋菁感激非常,拱了拱手朝霖峰道:“霖侍卫好人有好报!”
霖峰冷哼一声,冷着脸将头扭了过去。
若不是大人看重她,他才懒得搭理她。
嘴上如此说,可待马车驶走,他还是往暗处看了一眼才放心。
而逐渐远去的马车里,也在看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
阁老府。
秦阁老躺在摇椅上,闭眼假寐。
突然,院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禀阁老,去漳州府的人都回来了。”
秦阁老没应声,竹摇椅一下下晃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半晌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那小太监也回来了?”
“回阁老,回来了,眼下往禁军统领府去了。”
“哦?”
秦阁老微微侧头看向说话的仆人,这才起身坐直了身子。
“去统领府了?可还有人随行?”
“回阁老,并未有人随行,只是探子似乎看见有个人影悄悄钻进了马车。”
“人影?”
秦阁老眉头微皱,正思索着什么,院门口又从传来一道声音。
“可是个中年男子或是老翁?”
秦阁老看了一眼来人,正是自己的心腹幕僚。
“你想到了谁?”
幕僚没回答,而是转头说起了另一件事。
“当年宋将军那个亲兵,最后一次现身好似是在漳州……”
秦阁老闻言眼神一凛,“东厂是要把这事再拎出来查查?”
“属下看未必,宫里和东厂都没有动静,或许是那小太监?他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他?”
秦阁老眼里闪过不屑,似是说宋菁,又似是说别人。
“贼心不死,留他一命已是恩赐,既然如此不识时务,那便都除了吧。”
话音一落,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眼看着便要落下雨点。
喧嚣的街面上也人影逐渐褪去,随着一阵大风,马车的车窗从里面合上了。
宋菁收回手,面上带上了一丝凝重。
“可是有什么不对?”
见她神色不对,对面的董贺压低了声音问道。
却见宋菁只是摇了摇头,“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说着,她忍不住又推开车窗,看向了外面。
随着天气越来越阴沉,马车也逐渐驶进了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是通往统领府的必经之路,平日便没什么人,此时眼看着要下雨了,路上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突然,天空劈下一个惊雷,马车骤然停在原地。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惊得马嘶鸣着高举起了前蹄。
而马蹄下,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
他们手持刀刃,并排拦住去路。
狂风又起,一滴雨突然从天上掉下。
而就在它砸在地上的那一刻,一群黑衣人伺机而动,随着逐渐磅礴的雨水提刀冲了上去。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车夫反应过来忙大喊一声。
车内的宋菁和董贺立马察觉到不对,一人掀帘,一人出刀,配合默契地捅死了扑面而来的黑衣人。
而随着帘子掀开,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车夫趴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衣人。
宋菁率先反应过来,抬腿踹翻冲过来的人,扯过缰绳丢给同样动作的董贺。
“去皇宫!”
董贺接过缰绳,一个用力抽在马身上,下一瞬马车如疾风般,横冲直撞地冲了出去。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京都城,此时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街道两旁也是门窗紧闭。
雨幕中,只有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着,身后还跟着无数飞天遁地的黑衣人。
宋菁手里握着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站在马车顶上与人缠斗。
可黑衣人实在太多,没多时,她便已是伤痕累累。
血迹伴着雨水将车顶染得殷红,她几乎要力竭。
“再快些!”
她强撑着朝董贺大吼,可董贺那里的黑衣人只多不少。
他一边御敌,一边驾车,整个人已经是血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黑衣人少了许多,可宋菁和董贺两人也只是强弩之末。
雨势越来越大,马车逐渐慢了下来。
宋菁心里一惊,闪躲间朝下一看,只见董贺浑身插满了刀,一手里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已经几乎不动。
而原本围着他的黑衣人,也已朝自己飞来。
一股愤怒从胸腔猛然烧起,她堪堪躲过对面刺过来的长剑,怒喝一声:“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可回应她的,只有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剑。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宋菁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手里的匕首也挥得更加用力。
但敌不寡众,她只觉腹部一阵绞痛,垂眸一看,一柄剑不知何时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随着剑被抽走,宋菁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一圈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冰凉的雨水浸泡着身体,她能感受到身上逐渐失去的温度,动了动眼珠,看向了不远处的护城河。
马车行驶的缓慢,最后渐渐停了下来。
而随着马车的停止,董贺的身子渐渐倒向一侧,砸在了地上。
宋菁动了动手指,试图站起来,挣扎了半天却一动没动。
就这么死了吗……
她不甘心,还没给父亲洗脱冤屈,自己甚至不知道今天是谁动的手。
眼前越来越模糊,脑海里忽然闪过以前的种种。
火海,逃命,流浪,太监,谢司宴……
走马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宋菁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他。
而下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腾空而起。
宋菁使劲眨了眨眼,却只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模糊身影。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隐约间,宋菁好像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喊:“不许闭眼……”
“不许闭眼!宋菁,坚持住!”
谢司宴紧紧搂着怀里冰凉的身体,心里的恐惧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他脚步不顿,犹如飞一般跑到太医院。
“给我救活她!她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
太医院的人被吓个半死,忙手忙脚乱将人抬进了屋子。
谢司宴紧随其后,盯着他们剪开衣服替宋菁止血,却在看见胸前那一团团白布瞬间怔愣住。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