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菁不敢耽搁，翻出窗后便朝着三进院跑去。
好在司礼监的路弯弯折折，不然以她的脚程，怕是刚出一进院，便被刺客追上一刀捅死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险些被追上。
过了二进院，刺客便看穿了宋菁的目的。
宋菁也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叫自己再进一步。
眼看着身后的人飞身扑了过来，她忽然向左一个翻滚躲开了。
可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便又近了。
薄刃刺破空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宋菁耳后的汗毛根根倒竖。
公厅值房就在眼前，她咬紧了牙，死命甩着腿。
刺客眼见情形不妙，抬手将手里的刀射了出去。
宋菁来不及躲，更是拼了命的跑。
终于在尖刀即将射到身上的那一刻，推开了公厅值房的门。
“铛”的一声，尖刀深深插进了门扇内，发出嗡嗡的声音。
外面没了动静，显然刺客已经察觉出危险，撤退了。
宋菁来不及松口气，只觉身后突然袭来一阵疾风。
紧接着，自己便被按在了门上。
春夜凉爽，带着一丝凉意的刀刃，再一次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子重重压了上来。
宋菁半点动弹不得，正想说话，嘴也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眨眼间，独属于男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饶是宋菁经历再多，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子被这般对待，恐惧也不由得袭上心头。
身后的男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身前的人不知为何，身子蓦然软了下去。
手中寒刃一闪，他靠近胸前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问道：“谁派你来的？”
一阵温热的气息，带着熟悉的味道喷在了耳朵上。
宋菁身子一震，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她呜呜地扭动着身子，希望谢司宴能听出自己的声音。
可她太害怕了，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哭腔，叫人难以辨认。
谢司宴见状手上的刀又紧了紧，“别动！”
他声音里满是杀意，吓得宋菁不敢再动。
谢司宴见状手上的刀微微松了松，“我问你答。”
两人第一次遇见时，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那时的宋菁虽然也害怕，却和今日不一样。
她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可那时她还能和谢司宴周旋一二，眼下却办法全无。
宋菁含着眼泪，乖乖点头。
“谁派你来的？”
谢司宴声音低沉，喷在宋菁耳朵上，让她身子一阵阵发软。
她抽了抽鼻子，发觉谢司宴松了手后，忍不住哭出了声。
“爷，小的是宋菁……”
“……”
死一般的寂静。
身后的男人浑身僵直，整个值房内，只有宋菁的抽泣声回荡不停。
随着她的抽泣，紧紧贴合的两具身子也跟着一顿一顿。
身后的男人猛地反应过来，松开身前的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没有了挟持，宋菁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谢司宴一直没说话，值房内安静得令人心慌。
忽然，一股杀意在房内腾起。
宋菁背后的汗毛，也跟着一根根竖了起来。
她脑中飞速旋转，随即使劲抽了一下鼻子，哭丧着脸转过了头。
“爷，您吓死小的了……”
宋菁对着谢司宴哭得涕泪横飞。
“小的以为刺客没杀得了我，要被您一刀抹了脖子了！”
谢司宴身上杀意不减，握着刀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宋菁慢慢将遇袭的事儿说了。
“被您死命按着，小的吓得魂都飞了！您胳膊怎么那么有劲啊？攥得小的胳膊都麻了！”
她特意说成胳膊，希望谢司宴能以为，自己是慌乱中没顾到两人身子紧紧贴着的事。
不然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可就死定了……
果不其然。
在听到她这么说后，他浑身的杀意顿时泄掉了大半。
宋菁微微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耳边又响起了谢司宴带着怒意的声音。
“谁让你来这儿的？”
他罕见地发了火，吓得宋菁浑身一个哆嗦。
“小的实在没地躲了，不得已才闯入这里，爷饶小的一命！”
她身子还有些发软，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月光顺着门窗倾泻而下，照在净白圆润的脸上，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忽然，脑海里浮现刚才身前的柔软。
谢司宴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一言不发地欺身来到宋菁面前，提着胳膊将人推出了门外。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了，险些将她撞倒。
事情发生的突然，没给宋菁任何反应的机会。
她强撑着发软的腿，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方面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方面又觉得谢司宴太过无情。
最终却全都化成一声叹息，消失在唇边。
这晚，宋菁没敢再回耳房。
她生怕刺客这次没得手，再回来杀自己一次。
于是，第二日，霖峰便看见了睡在门口的宋菁。
他皱起眉头，嫌弃地用脚碰了碰宋菁的身子。
宋菁猛地惊醒，反应过来后揉了揉眼睛。
“爷醒了吗？”
霖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醒了也被你堵在屋里了。”
宋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就地坐下了，眼下正倚在房门上。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忙起身回了耳房收拾。
回到公厅值房时，谢司宴已经起身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蓝底织白纹蟒袍，衬得人愈发清贵。
昨晚的事仿佛还在眼前，宋菁深吸了一口气，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爷，小的给您研磨。”
谢司宴不说话，视线落在折子上，仿佛没看见宋菁。
浓墨，在葱白的手指间逐渐推开，渐渐摊开在砚台上。
两人谁也不说话。
一时间，屋内只有研磨的声音。
仿佛是催人入梦的曲调，谢司宴听着听着眼神便定住不动。
昨夜种种好似就在眼前，他脑海里竟又想起了那个梦。
一瞬间，他的呼吸重了。
谢司宴猛然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耳边研磨声不停，他心里涌上一股烦躁，“啪”的一声放下了笔。
宋菁被吓了一跳，抬眸看去，却见谢司宴紧紧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