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不过,对群臣的奏请,他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吃吃也好……朱厚照心里想着。
…
朝会在一片喜庆中结束。
有人欢喜有人忧,皇后夏氏却是气得咬碎了牙,想想之前那会儿,这些个朝廷大员有几个不巴结夏家?
因为自己生的是公主,就立马翻脸不认人,简直……岂有此理!
难不成自己就生不出儿子了?
想想婆婆,再看看自己……她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大明深情这么好的基因咋就没继承下来呢?
夏氏心里苦,可她不能说。
历来皇帝后宫都是莺莺燕燕,说起来,大明皇帝的妃嫔都算少的了,再加上宣宗、宪宗可都有废后之举,自己没诞下龙子,若再无理取闹,被废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当今皇帝可不似先帝,根本没有丁点惧内。
“唉,这媳妇儿啥时候才能熬成婆啊……”夏氏颓然感叹。
“怎么,想做太后了?”
一道声音传来。
夏氏扭头瞧去,心中一凛,继而小脸煞白,“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是,是……是想早日为皇上诞下龙子,想着儿子快快长大……”
“进而继承皇位是吧?”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夏氏急忙跪下,吓得眼泪直流。
朱厚照哈哈一笑:“跟你开玩笑呢,瞧把你吓的……该不会真有这种心思吧?”
夏氏有口莫辩,猛摇头。
“真不经逗……”朱厚照一脸兴致缺缺,“起来吧。”
夏氏讷讷起身,脸上仍难掩惊惧,“皇上,您冤枉臣妾了。”
“那朕给你赔个不是?”
“臣妾不敢。”夏氏低下头,忍着惊惧以及羞意,道,“皇上,这次是臣妾不争气,下次臣妾一定能给皇上诞下龙子。”
说着,怯怯拉过朱厚照的手。
朱厚照轻轻挣开,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选妃事宜你和母后主持。”
“臣妾遵旨。”夏氏不敢惹着他了,盈盈一礼,“臣妾这就去。”
朱厚照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叹道:“终是掺杂了太多利益驱动,哪有什么夫妻感情,真不如清姐儿知心得趣儿,唉……只可惜,不能让她们进宫啊。”
伸了伸懒腰,轻声道:“鞑子若在夏季南下,春末之时,定会大举佯攻一下北方边镇,以吸引朝廷的目光……嗯,得抓紧时间准备了,时间不多了……”
亲征是肯定要亲征,只是不能以皇帝的名义,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征,只能悄悄的……
…
次日,选妃就开始了。
见皇帝如此,群臣那颗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深知龙精虎猛年纪的人对女色之热衷有多强,在他们看来,皇帝耕耘后宫可比亲征好太多了。
他们倒也不全是出于私心,当年正统皇帝搞了那一手之后,他们是真怕了。
生怕再来一次!
真要说,还是好色好啊!
甚至为了麻痹皇帝,以避免他对兵事的过分上心,对鞑子出兵事宜,群臣无比配合,唯恐皇帝被吸引注意力。
同时,为了尽快给皇帝选出妃子,群臣主张在从宫女中选取,对此朱厚照无有不允,并表现出一副猴急模样,更是让群臣乐得合不拢嘴。
到底年轻,精力旺啊!
看来,往后的策略得改改了。
接下来,
选妃搞得如火如荼,群臣笑而不语……
不到一个月,选妃就落下帷幕,足足选出了六位妃子。
足够皇帝耕耘一大阵子了。
事实果如他们所料,妃子选进后宫之后,皇帝对兵事,乃至对政事都没那么上心了,甚至……隔三差五就罢朝。
这次,群臣意外的宽容,在众大佬的控制下,无一人上疏弹劾!
许是尝到了甜头,皇帝罢朝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竟还连着罢朝,着实……过分!
有言官看不过去,欲上疏骂皇帝,却都被杨廷和等人给拦下了。
都二月底了,再熬个个把月待战事打响,再骂也不迟。
这个节骨眼儿……就让他放纵一下吧。
说起来,这些年皇帝总体来说还是勤政的,偶尔歇歇也好,他们也能轻松一些。
…
是夜,
一君一奴做贼似的在宫中偏僻处碰头。
“张永,准备好了吗?”
“准,准备好了。”张永咽了咽唾沫,道,“皇上……要不算了吧,事后……他们怕是会剐了奴婢啊!”
“怕甚,有朕为你撑腰,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朱厚照瞪眼,继而呵呵笑道,“刘瑾多有不法,这次回来,朕就要清理一下司礼监了。”
张永怦然心动,一咬牙,重重点头。
他张永也是练过的,这话还真不是自吹自擂,只见他解下缠在腰间的绳索,取出准备好的铁钩绑好,荡了两圈用力一甩,固定好后,立即开始攀爬,数丈高的宫墙不到十个呼吸就上去了。
“皇上,你把绳子系在腰上,可要绑好了,奴婢拉你上来。”
“哎,好!”
不多时,朱厚照也上了墙头。
张永力气很大,几乎没怎么休息,就又把朱厚照一点点放下去,这才顺着绳子荡下去。
收回绳索之后,张永道:“快马在奴婢中官村,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过去吧。”
“好好好!”朱厚照如同飞出笼子的鸟,那种天高任鸟飞的愉悦感,让他激动得面孔涨红,“好奴婢!”
事到如今,张永也豁出去了,匆忙奉承两句,拉着朱厚照就跑。
到了中官村都四更天了,张永早做了准备,连门房都赶去了二进院,二人牵出快马,换上行头,策马扬鞭……
赶在天亮时,出了京城。
~
今日的奉天殿,又没见着皇帝。
不过,他们也习惯了,心里虽有不爽,可一想到御驾亲征,又觉得不是不能接受。
惯着他一个月又如何?
次日,皇帝还没上朝。
群臣依旧大度。
第三日皇帝还没上朝,群臣有些微词了。
你可以懈怠,可不能这么懈怠吧?
是,耕耘是挺累,我们也能理解,可……再不济,提前言语一声总可以吧?
话说,我们也想睡个懒觉来着……
第四日,第五日……
到了第七日,群臣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有种一番宽容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的感觉。
真当我们老了,喷不动你了?
呵呵,
笔来!
乌央乌央的弹劾奏疏送进了司礼监。
刘瑾看也不看,直接拿箱子给锁上了。
他是知道皇帝偷跑的。
更得到了皇帝旨意,皇帝不在的时间,由他主持大局!
这一次,朱厚照下放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不仅刘瑾知道,后宫之中还有一人知道——太皇太后纪氏。
与刘瑾不同的是,她是后知后觉的知道,好大孙在她枕头下留了封书信,她是数日后才知道。
要说这朱厚照是真不孝。
奶奶都六十好几的人了,他还在书信中明里暗里的威胁,整的纪氏提心吊胆。
她也不敢声张。
因为大孙没有儿子!
说起来,朱厚照亲征可是比朱祁镇亲征还要冒险。
朱祁镇有儿子,也有兄弟,可朱厚照却是啥都没有!
纪氏深知君臣关系如何,若是让他们得知孙子跑出去了,万一心生歹念……她这个老太婆又能如何?
要知道,当初郕王可就入驻大内了!
郕王心善,且与正统的血缘关系很近,并未为难后宫,甚至又把皇位传承还了回来,可换成别的藩王就不一定了。
大孙没有兄弟,只有皇叔,血缘关系远了一层不说,且在大孙没有儿子的情况下,百分百吃绝户。
纪氏急得焦头烂额……
其实,她完全多虑了。
郕王入驻大内主要是因为形势所迫,且又诞生了新的利益团体,可眼下却不一样,情势并不危急,且内有刘瑾为首的司礼监,外有杨廷和为首的大臣,抛开忠君思想不谈,单从利益出发,他们就不会背叛皇帝!
二人都已达到所能达到的权力,换老板……代价太大了。
再说,哪怕当初郕王入驻大内,且群臣对正统皇帝意见超级大,仍想着迎他回来,外臣虽有私心,却真没那么不堪。
而且她大孙也还没被俘虏呢。
只是在朱厚照的引导下,没经过事的纪氏偏听偏信,以至于都快患上被迫害妄想症了。
“这可咋办,咋办啊……”纪氏心急如焚,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她不敢死,更不敢声张。
只要沿用当初夫君偷跑时的策略——瞒!
她对外谎称大孙在她这为先帝祈福,朝务暂由诸位卿家共同主理。
起初,群臣虽觉得莫名其妙,倒也给了这位老太后面子,没再闹腾,毕竟,这是弘治帝的生母。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就嗅出不对劲儿了。
这都大半个月了,还祈福呢?
杨一清率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来不及考证,第一时间飞信金陵,接着,唤来众大佬,说出心中担忧。
闻言,杨廷和面色大变。
作了那么多年皇帝老师,他对其品性太过了解了。
没二话,立时带着众大佬进宫,强硬的表示必须要立刻见到皇帝!
纪氏可没有宣宗母亲那般波澜不惊,被这些人施压外加一通忽悠,便都给说了。
事实上,她就是不说,也瞒不下去了。
群臣闻听实情,如遭晴天霹雳,震悚当场!
坏了,怕什么来什么,他到底御驾亲征了!
千防万防,万没想到他会偷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