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
王守仁、李宏比弓射,一边谈天。
客堂,李青、朱婉清烤着红薯,一边聊商业。
“李叔,搂狗是啥啊?”朱婉清不明所以。
“就是商标,换言之,是一种图形,这样做可以锚定卖点,让人更容易记住品牌。”李青解释。
“品牌?”
“就是名字,比如某某绸缎庄。”李青道,“有了品牌,便能做溢价商品了。”
朱婉清很聪明,换上她熟悉的名词,她一下就听明白了。
“李叔,想溢价,却还让人买单,这可不轻松啊。”
李青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咱们是第一个做,这就取了个巧,先入为主是人之本性。”
顿了顿,“想要商品有溢价,必须要有高级感。”
“比如说……?”
“夜壶镶金边!”
朱婉清:“……”
“夜壶镶金边,它还是夜壶啊!”朱婉清没好气道,“这不是好钢用在刀把上吗?”
“小了,格局小了。”李青道,“只要营销做的好,人们的目光便会聚集在金边上,而不会在意夜壶本身的作用,因为有了金边,夜壶就有了高级感。”
“啥是营销?”
“就是忽悠……咳咳,淋漓尽致的展现商品价值,并推广,让人接受并认可。”李青说。
其实,李青压根不懂做生意,他只有一些理论。
不过,他的那些理论,放在这时代,妥妥的降维打击。
朱婉清脑袋瓜聪明,且也有能力,李青相信,自己出点子,朱婉清来实践,一定能成功。
“我大概明白了李叔意思。”朱婉清沉吟道,“李叔你看是不是这样,比如……咱们的成品衣取名‘婉清",那么就得在这两个字上下功夫,比如,用金丝做刺绣……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
“嗯,不要紧,你继续说。”
朱婉清道,“以金丝凸显贵重,以精美刺绣突出高级感,让人觉得……贵的合理,甚至,贵的值。”
李青抚掌:“就是这个理儿。”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朱婉清继续道:“所以,咱们以低成本的布做成品衣,然后在品牌上镶金边,营造高级感,突出品牌价值,最终目的是把廉价的东西,赋予高价值,也就是李叔说的品牌溢价。”
李青欣然:“说的基本没毛病,就是方向上搞偏了。”
“什么意思?”
“用极品丝绸,做精品成衣,品牌更要精益求精!”李青说。
朱婉清懵了,“李叔,你不是说要以价取量,薄利多销吗?”
“最终是这个目的,不过,刚开始一定要做精品,”李青道,“先赚富人的钱,把品牌调性拉高,品牌打响后,再逐渐往低端商品发展;
人都有慕强心理,那些富人穿着咱们的品牌,就等于免费给咱们推广,待到品牌深入人心后,咱们在做低端商品,立时就能火爆。”
李青道:“在未来,海商必须得玩出花来,不然,根本玩不转。”
想了想,李青说:“这个叫刺激消费,你明白吗?”
“就是……让人肯花钱,哪怕不是特别需要?”
“聪明!”李青不吝赞赏。
也就是朱婉清了,这要换成李宏,估计他说这么久,都还停留在‘为啥夜壶要镶金边"的话题上。
朱婉清沉吟道:“李叔,咱们这样做,其他人定也会有样学样,后面如何运作呢?”
“本来就是让他们学啊!”李青好笑道,“你不会以为,李叔如此,意在咱们家吃肉,别人汤都喝不上吧?”.
“呃……”朱婉清神色讪讪,“侄女格局小了。”
李青心情好,也没说她,只是道:
“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刺激消费,让大明的商品不愁卖,同时,输出汉文化,打造‘大明"这个品牌,而不是只为一家发财,懂吗?”
朱婉清缓缓点头,感叹道:“李叔,真是……大智慧!”
“少拍马屁。”
“没,真心话。”朱婉清道,“只是这样做,以后海商竞争会越来越激烈!”
“有竞争,才会有生机,在未来,谁玩的花样多,谁才能生存下去,活的更好。”李青道,“就如现在,成匹成匹的卖丝绸,生意就好做了吗?
用最低级的促销降价手段,非但不会让生意好做,且把生态也给破坏了,在我看来,这很愚蠢。”
朱婉清深以为然,她经营着侯府产业,对这话太赞同了。
按着目前趋势,若再不求变,一匹丝绸的利润莫说三两五钱,怕是一两五钱都不定能保持住。
可就是这般,也无法让生意好做。
竞争错了方向啊!
“李叔,咱们这个品牌叫什么好?”朱婉清问。
“婉清二字,一听就是女子名,这不利于发展,还是起一个中性一些,无论男女老幼皆宜的名字为好。”李青说。
朱婉清沉思少顷,道:“不若就叫‘永青"如何?”
“这个倒是可以。”李青点头,道:“记着,咱们永青品牌,要走在时代的前沿,要引领潮流……”
巴拉巴拉……
朱婉清频频点头,她越听越上头,同时,对开店卖成品衣愈发有信心。
拼着两年不赚钱,她也要搞!
打理这么些年的生意,朱婉清早已摸透了商业,只是受时代局限,未能做出突破,今日听李叔一席话,彻底打开她的眼界。
原来,生意也可以这般做!
朱婉清聪慧,除了一些个名词不明就里,其他都能领悟,有时,也会提出自己观点,弥补一些漏洞。
其实,李青这样搞,除了刺激消费之外,还存着另一个心思。
——培养资本。
重商造成的结果,必然是商业内卷,而随着时间推移,小产业被大产业收购、整合,这也是必然。
也唯有如此,才能降低商品成本。
未来,定然是各大富绅相互内卷的时代,结果,也已注定。
——最后的最后,还是卷价格,以量取价,薄利多销。
如此这般,看似吃亏,却能让经济长河奔流不息,还能带动更多人就业。同时,激烈竞争下,工业发展也必然飞涨。
至于再往后,资本做大,倒逼皇权……这个需要许久许久以后,他没必要现在着急。
“熟了熟了,宣德薯烤好了。”朱婉清的话,将李青拉回现实。
“呀,好烫。”
“一块宣德薯都能让你这般,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李青揶揄。
朱婉清:(??へ??╬)
刚才你可不是这态度。
这时,李宏、王守仁闻到香气,也走了来。
朱婉清迅速拿起一块烤红薯,甩手扔给李宏,轻哼道:“你鼻子倒挺灵。”
李宏咧嘴傻乐,婉清终于理他了。
他伸手去接,下一刻,表情扭曲。
几乎是在朱婉清丢烤红薯的瞬间,李青也丢了一块,不过,他是丢给王守仁的。
可王守仁就聪明多了,立即将双手笼入袖中,隔着袖子去接,没烫到他。
李宏龇牙咧嘴,飞速左手倒右手,大跨步走上前,将红薯放在桌上,这才不停对着手掌吹气。
朱婉清得意的哼了哼:一根筋的傻帽,不让你上床,你还真不上,烫死你活该!
李宏哪里知道她心思,他还觉得去青楼的事,媳妇原谅了呢,连忙剥皮,吹了又吹,递到她面前,
“婉清,你先吃。”
朱婉清努了努嘴,伸手接过,也不再板着一张脸。
不是她原谅了,而是有王守仁在呢,当着外人的面,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家男人面子,“谢夫君。”
“啊哈哈……咱们夫妻还这般客气做甚?”李宏长长舒了口气,这事儿总算是翻篇了。
王守仁笑道,“你们夫妻真恩爱。”
“那是。”李宏一脸傲然,还喘上了,“我让往东,婉清不往西,我让打狗,她不撵鸡。”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朱婉清暗暗咬牙,面上却柔柔一笑,“是的呢。”
王守仁咧了咧嘴,他哪里看不出李夫人家庭地位不是一般的高,李总兵在吹牛?
不过,他作为客人,揭穿就显得太无礼了,便也附和笑笑。
李青心里为干儿子捏了一把汗,忙岔开话题,道:“小云,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跟夫人不和睦吗?”
“哪有,好着呢。”王守仁咬了一口烤红薯,吸溜着嘴道,“拙荆怀了身孕比较嗜睡,在家我也是陪在身边,敬爱有加。”
顿了顿,“先生,你是医生,给拙荆开副保胎药吧。”
“其实根本没必要!”李青道,“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
“这样么?”
李青点头:“孕妇最好是不吃药,当然,是建立在健康无恙的前提下。”
王守仁庆幸道:“还好,我没直接去药铺开药,先问了先生你。”
顿了下,“孕妇吃什么好啊?”
“荤素搭配,少食辛辣、油腻,正常吃饭就行。”李青说道,“保持一颗平常心即可,别大补。”
王守仁点点头,正欲再问一些注意事项,院门突然被敲响,不待答话,锦衣卫就闯了进来。
“李神医,速去皇宫,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