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看开了,真的看开了,她不再执着,她更知道,便是没有子嗣,也丝毫不影响夫君对自己的爱。
女人在感情方面,终归是自私的,贞儿也不例外,但如今……她释然了。
他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更是知道他的难处,她想他轻松些。
至少,别再因为自己那么累了。
“皇上你还年轻,臣妾……”贞儿顿了下,笑道:“臣妾享独宠已久,后宫苦臣妾久矣,皇上如此,臣妾也难做呢。”
“她们敢?”
朱见深哼道:“心有不满,也得跟朕忍着,谁敢说三道四?”
对外廷,他是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慢慢来,但对后宫就不一样了;
皇后就不说了,就连周太后,都变得不再那般强势,别人,他更是不放在眼里。
当然,这些和他当初强势废后有绝对关系。
“贞儿,可是有人给你穿小鞋了?”
“谁敢啊?”贞儿模仿着他的语气,“本宫虽无皇后之名,但皇贵妃的名头,却也不逊于她。”
朱见深被逗得哈哈一笑,“嗯,贞儿霸气!”
笑过之后,两人沉默下来。
良久,贞儿打破沉寂,认真说:“皇上,臣妾方才所言,皆出自真心,还请皇上认真考虑。”
她知道,夫君只是喜欢她,而非喜欢年龄大的,其内心深处,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
朱见深轻轻点头,道:“不论以后如何,都没人能取代你在朕心中的地位。”
他是还很年轻,却也是该要个皇子了。
毕竟……这都成化四年了。
他痴情,却并非恋爱脑,一国之君哪能没儿子。
贞儿眨眨眼,歪头倚在他臂膀,哼道:“不知皇上说的今晚努力,还作不作数?”
周围没旁人,又是如虎的年纪,她颇为大胆。
“当然作数,现在也成啊!”朱见深更是行动派,当下手就不老实起来。
“别……”贞儿败下阵来,红着脸啐道,“外面呢,这大冷的天儿,你能行……”
她猛地意识到失言,倏地住口。
但朱见深哪里听不出内涵,当即不干了。
他现在火气很大。
朱见深转过身,微微前倾,额头贴着她额头,道:“朕要罚你,狠狠的罚你。”
“臣妾错了,皇上恕罪……”贞儿连连告饶,见夫君想来真的,撒丫子就跑。
“站住!”
朱见深在后面追……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雪花,肆意狷狂……
这恣意纵情场面并未维持多久,都是有身份的人,太影响宫容也说不过去。
最后,二人回了永宁宫……摇起花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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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儿,
李青打了个酒嗝儿,缓缓站起身,回到厢房四仰八叉躺下……再醒来,已是次日中午。
东厨积了厚厚一层灰,都结蜘蛛网了,也无人打理。
大过年的,李青头一次觉得无聊,连怡情楼也歇业了,听曲儿都没了去处。
也就看看三国、水浒之类的娱乐性书籍,打发一下时间。
“真的是…还不如不过年呢。”李青发了句牢骚,丢掉小说,回屋做他的美梦去了……
幸赖,年假并不长,数日过后,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不过,十五之前基本也没什么奏章。
好在,怡情楼又开始营业了,李青有了好去处。
听听小曲儿、喝喝花酒,总算是不那么无聊了。
元宵节,
朱见深请李青吃汤圆儿,乾清宫,两人话起家常。
“先生,新的一年可有新的想法?”朱见深囫囵吞了颗汤圆,烫得直咧嘴,“若有良策,朕有赏。”
他知道李青喜欢黄白之物,以此诱惑。
李青是喜欢钱,却也不会刻意为了钱做事,他轻轻吹着调羹里的汤圆,淡淡道:“没有。”
“……”朱见深:吃着朕的,说话还这么牛气,服了你了。
他放下碗筷,身子前倾,问:“朕倒是有些想法。”
“嗯,说来听听。”李青将汤圆送进口中,扬了扬下巴。
朕倒成汇报工作的了,到底谁是皇帝啊……朱见深腹诽了句,闷声道:
“这次扶持内阁,朕有所了悟,受提拔重用的一方,在受恩惠之初,通常抱有感恩心理……”
“你是想通过扶持新势力,打压老势力,以达到让群臣围着你转,便于巩固皇权是吧?”李青舀起汤圆,轻轻吹着。
“对,没错。”朱见深点头,“这一招虽不高明,却很有效不是吗?”
“是不高明!”李青撇撇嘴,“一次两次有效,多了则会起反效果,真当人家是傻子啊?
你这么搞,用不几次就没人上套了,甚至第一次都不见得起大用。”
朱见深笑了笑,问:“那我若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进行改进呢?”
李青眉间一挑,“细说。”
就看不惯你这趾高气扬的样儿……朱见深翻了个白眼儿,哼道:“就拿内阁来说,朕提拔了他们,他们这数月来也很配合朕,
但,这种关系肯定无法持久,他们最终还是会和文官集团统一阵营……”
朱见深说道:“朕的意思是……在其欲转变立场之时,再拉入一方新势力入阁,比如…都察院副都御史。”
“这样做,内阁便没有本质削弱,反而有所加强,朕也不算是喜新厌旧,却又确实扶持了新势力……先生以为如何?”
李青沉吟少顷,点头道:“别说,你这切入点还挺新奇,嗯…选的目标也尚可,都察院想冒头之心,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嗯…的确可行,都察院做了这么久的小老弟,一旦有出头机会,他们定然用力过猛。”
顿了下,皱眉道:“不过如此做,会再次提高内阁的影响力,且这招也就第一次效果显著,后面定然大打折扣,还是留在关键时刻用为好。”
朱见深颔首:“这是自然,那些人什么德性朕又岂会不清楚?
至于先生说的内阁势力会再次提升,朕倒觉得没什么,如先生之前所说,现在是用时间换空间,
朕在跟外廷对垒的同时,也在经营内廷,并非毫无建树,早在当初吴家勾连内廷时,朕就开始为此努力了,不然,那牛玉朕非剐了他不可!”
朱见深眸光湛湛,语气傲然:
“先生你且看着吧,终有一日,朕要让这六尚书,宛如泥塑!
朕要让那三阁老,仿若纸糊!”
李青怔了怔,哑然失笑:“真若那般,那我也可以放心下野,颐养天年了。”
随即,他又说道:“不过,当权力极端集中时,往往会让掌权者极度膨胀,甚至迷失自我,皇上你可把持的住?”
“嗯?你什么意思?”朱见深皱眉。
李青放下碗筷,认真道:“诚然,相比共治,皇帝独治的更利好大明,因为人人都有私心,共治听起来美好,实则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然,独治也有弊端,它对皇帝自身政治素养有着苛刻要求,对皇帝的心性,也是一大考验。”
朱见深沉吟道:“你是觉得,当朕说一不二,令行禁止之时,会被权力所迷惑?”
“是这个意思。”李青不否认,“其次,你还要考虑当你独治后,
若是那般,即便是利国利民的良药,也会变成毒药。”
朱见深眉间抖动,他显然没想过这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李青继续道:“大明在你之前,是列祖列宗的大明,在你之后,是你子孙后代的大明,非你独有;
同时,大明也是天下人的大明,没有人,何来家?没有家,何来国?
你可以独治,却不能独利……”
李青说的认真,朱见深也从最初的不悦,逐渐沉浸其中,汲取精华……
最后,朱见深起身长长一揖,心悦诚服:qδ.
“今日听先生一席话,远胜这些年朕读的经史子集,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日朕君临天下,定当更加谨小慎微!
不负祖宗江山!不负社稷万民!”
李青轻轻点头,笑道:“说话可要算数哦,不然……即便我走了,也得回来打你嘴巴子。”
“你……”朱见深心中的感激、感动,瞬间消失,继而暴怒:“李青你狂妄!
你眼里还有朕吗?
有你这么做臣子的吗?”
朱见深上来就是夺命连环问,只可惜,李青从没有文人那套忠君思想。
“吼什么啊?”李青身子后仰,避开他的唾沫星子,没好气道,“好好一碗汤圆,都让你给糟蹋了。”
朱见深震怒,面庞通红,胸膛起伏剧烈,好一会儿,他才咬牙道:
“走走走,赶紧走,别碍朕的眼。”
“你看,咋还急眼了呢。”李青也是服了,“这就是你请人吃饭的态度?”
“吃泥巴去吧你。”朱见深气炸了都快,“朕就不该请你吃这顿元宵!”
李青起身就走,他也气坏了:这皇宫不待也罢!
…
“混账,混账啊……!”朱见深无能狂怒,“都是先帝惯的,惯的……”
一旁的怀恩都习惯了,心道:先帝惯没惯永青侯,咱家不知道,不过皇上您是真惯着他;
帝王一怒,也就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