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还是难以接受,但又无从反驳。
“朕再考虑考虑吧。”
李青点头,没再继续劝。
屋内的气温逐渐飙升,加之两人吃了火锅喝了酒,都有些热。
朱祁镇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风雪飘进来,让他精神了些。
“先生,麓川之战结束后,朕要大造舰船,广开贸易。”朱祁镇目光湛湛,“待有了钱,朕要整顿军队,让大明重新恢复昔日太祖、太宗时期的战力。”
开疆拓土,是历代帝王的终极梦想。
朱祁镇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李青不好打击他。
因为,皇帝也追求名垂青史!
“皇上雄才大略,定能在煌煌史册留下浓墨重彩。”李青难得拍了记马屁。
朱祁镇笑的开心。
朱祁镇走后,李青又躺回在床上,捧着一卷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眼下虽然动乱未平,但镇压叛乱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李青反而放松下来。
剩下的,就要靠时间慢慢磨了。
如此大的落差,群臣当然不能接受,肯定会想办法反抗,一一接招就是了。
久而久之,等他们习惯了,也就接受了。
李青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他欣然感叹:按目前这个势头,估摸着再有个五六年,就能彻底恢复到朱瞻基时期了。
到那时,自己又可以享受生活了。
不过,为保不会重蹈覆辙,李青不打算离开朝堂,但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用再为国事操心了。
朱祁镇不是庸才,只要稳住大局,李青相信他能干出一番事业出来。
“到时候把师父,小朱都接过来,搭伙过日子才热闹。”李青憧憬着未来,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傍晚了。
李青吃饱睡饱,开门来到院子里。
天地茫茫,万物萧索,李青踩着厚厚的积雪,一个人地在雪中漫步,不禁想起当初第一次来北平时的情景。
记得那时,还是奉朱元璋的旨意监视藩王。
一晃,都已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很慢,却也很快。
李青不敢往深处想,逛了一圈儿来到木棚,“驴兄,这么冷的天儿,出来走走吧。”
毛驴别过头,不搭理他。
李青硬生生将它拽了出来,苦口婆心:“吃了睡,睡了吃那是猪,你是驴啊,你得勤快点;
生产队的驴可不敢你这么歇。”
毛驴:……
最终,它还是服软了。
主要是李青太能絮叨了,它扛不住。
一人一驴出了门,也没远走,就在附近逛了一圈儿,李青抑郁的心情好转不少。
回到家,
不多时于谦就来了,还带着吃的喝的。
俩人相识二十载有余,昔年的瘦高个儿,如今也发了福,称不上胖,却也不那么瘦了。
“本来中午想过来,见外面都是锦衣卫,知道是皇上来了,就没过来打扰。”于谦给李青添了杯酒,问道,“朝局上的事,皇上都跟先生说了吧?”
李青点头:“嗯,你也不用太在意,王骥算是个例,往后文武还是会秉承着互不干涉的理念。”
于谦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
转而感慨起来,“时间过的真快啊,过了这个年,我就四十六了,儿子都有先生这么大了。”
“你占我便宜是不?”李青没好气的说。
“于谦不敢。”于谦连连摆手,笑着说:“开个玩笑,对了先生,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过吧?”
“什么这么过?”
“成个家吧。”于谦说:“娶妻生子,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先生如此……谦真担心先生遭受不住,人会崩溃。”
他心疼道:“每次路过这儿,尤其是在日暮之时,看着先生屋里昏暗的烛光,谦心里就难受。”
“我没那么脆弱。”李青笑着摆手,轻声说:“我有过家,也享受过情爱,很美好,但我不想再尝试了。”
于谦叹息一声,不再相劝,举起酒杯诚挚道:“愿先生早日回到自己的世界。”
“借你吉言。”李青笑着跟他碰杯,但笑得发苦。
他知道,他穿不回去了,只能一天一天熬过去。
于谦见气氛沉闷,主动岔开话题,笑道:“现在福.建动乱已平息,江浙也恢复了正常,大船也修好了数十艘,过了年朝廷就能和日本贸易往来。”
他欣然道:“用不几年,便能重回正轨,大明将恢复昔日荣光,为这个,咱得喝三杯。”
“喝。”
三杯酒下肚,方才的沉闷消除。
于谦难掩喜色,叹道:“真不敢想,仅仅数年功夫,大明就有如此转机,大明有先生在,大明幸甚,百姓幸甚啊!”
“我只是个变数。”李青说。
“可正因先生这个变数,大明才有今日。”于谦感叹:“这些年,我读太祖、太宗实录,常常感慨,大明若无先生,将会是什么样子。”
“你也太高看我了。”李青摇头,“宣宗之前,有我无我,差距并不是很大,一个王朝在建立的前五十年,都是走上坡路的,并不是我的功劳;
况且,太祖、太宗皆是英主,宣宗也是明主,莫把功劳都安在我身上。”
于谦不置可否,笑道;“但从这里开始,就是先生的功劳了。”
顿了顿,于谦又说:“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先生能一直留在大明,这样大明就永远不会走下坡路了,只是……
终是苦了先生。”
李青摇头苦笑,“苦不苦我都得受着,这是我的命。”
抿了口酒,“其实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多厉害,按照历史发展周期,大明迟早会走下坡路的,我也无法阻止,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而为罢了。”
“我相信先生。”于谦说。
李青好笑道:“我自己都没信心。”
于谦认真道:“我相信先生会竭尽全力,也相信先生能做到。”
“那么远的事谁说得清啊?唉……!”李青摇头叹道,“我只能保证大明不会真正意义上亡国,哪怕它真到了积重难返,不得不亡的时候,我也会想办法让它破茧重生。”
“先生慎言。”于谦忙道,“这可是大逆之言。”
李青笑笑,“好了,我不说就是了,来,喝酒。”
朝局恢复了平静,没人再挑刺儿了。
连动乱这样的法子都用了,他们已经黔驴技穷,尽管不服,但无可奈何。
不过君臣之间的关系,仍是很僵。
朱祁镇也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这一改制的第一仗他打赢了。
赢了的人,总是特别大度。
至于群臣的态度,无所谓。
他要的是实惠。
小年,王骥传来军报,明军已经挽回颓势,正在逐步反攻。
朱祁镇接到军报,开心异常,命五千锦衣卫、东厂番子,押送吃穿之物犒赏三军。
将士在外卖命,又逢过年,不能寒了人心。
过了年就能重开贸易了,朱祁镇也不在乎这些了,上次在江浙搜刮的二十万匹丝绸,年后就能卖上大把银子。
正统九年,大年初一。
又是臣子拜年,皇帝发红包的日子。
但来拜年的臣子,仅有三分之一,其他人都以五花八门的理由没来。
朱祁镇心头震怒,但没爆发。
麓川的乱子还没平,他不想节外生枝,但这个账他记下了。
早晚有天,他得找回场子。
李青领了红包,回到家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幻想着师父能来,但老头子终究还是没来。
于是,他吃了三天剩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