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胸膛骤然一沉,不待李青有所反应,人已经飞了起来。
“咣当……哗啦啦……”
连续滚了十来圈,房间里为数不多的老旧家具,被他撞得稀碎,木盆倒扣在李青头上,洗脸水浇了他一身,好不狼狈。
李青取下头上的木盆,再次抬眼看去,师父张邋遢已经稳稳地坐了起来,审视着他,“说,你小子咒我什么了?”
“我……”李青欲哭无泪,不爽地看向一旁吃瓜的朱允炆,怒道:“你不说师父病了吗?”
“是病了。”朱允炆点头,“不信你问师父?”
李青讷讷看向张邋遢求证。
张邋遢眼一瞪:“老头子我没病。”
李青也觉得老头子没病,这百余年的功力真不是盖的,这一脚若换普通人,绝对饮恨西北。
“师父…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保准你以前没吃过。”李青顾不得其他,先把师父哄好再说,不然有他罪受的。
从刚才这一脚他就判断出,老头子的真气丝毫不减当年,甚至又精进了许多,绝对且活呢。
张邋遢不屑道,“老头子我虽然是个流氓,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咦?这是啥呀?”
看到青色叶子包裹的‘棒槌",见多识广的张邋遢也不禁露出惊疑之色,“这是果子?”
“不,是粮食。”李青腆着脸上前,献宝似的说道,“师父,这是从西洋运回来的,妥妥的稀罕物,好吃着嘞。”
张邋遢接过,剥开表皮,看到颗粒饱满的嫩玉米,更为惊诧:“这米粒未免也太大了吧?”
“是吧!”李青笑道,“明年这东西就要在大明各地试种呢,到时候全面推广,这东西就是我们大明,继水稻、小麦之后,第三大主粮了。”
朱允炆也凑了上来,看着玉米棒子两眼放光,“这要是能成功种植,那以后……不对,这是刚采摘没多久的吧?”
毕竟叶子还青着呢。
李青点头。
朱允炆欣喜道,“这么说,这作物以后真的可以在大明广泛种植?”
“没错。”李青解释道,“不过这作物也没你想的那么高产,有得便有失,它不能种植太密……”
听完永乐米的特性,朱允炆脸上喜色敛去几分,但依然开心,“既抗旱,又能完美接上小麦的种植空缺,已经很好了。”
“别说这个了。”张邋遢打断师兄弟,“先尝尝咸淡。”
“这东西煮着吃,做粥味道都很好。”李青建议道。
但张邋遢不接受他的建议,“你懂个屁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直接烤着吃就成。”
老头子哼哼道,“一看你就不会吃。”
“……”李青能说什么,当然是:“师父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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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师徒三人一人插着一个棒子,一边烤着玉米,一边闲聊。
“兔崽子,你到底咒老头子什么了?”
“咒你……”李青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皇上对你贼心不死,我怕他真寻到你,给你惹麻烦,索性就说你死了。”
张邋遢:“……”
“你可真孝顺!”
“我这也是为师父着想嘛。”李青心虚,小声逼逼,“再说了,咱们道家又不讲究这个。”
张邋遢瞪了他一眼,嗅了嗅鼻子,“看在这永乐米的份儿上,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不过朝廷是挺久没来人了。”
他嗤笑一声,无所谓道,“算啦,死了就死了吧。”
说着,拿起烤好的玉米,大快朵颐。
李青收回烤得香喷喷的米,吹了吹咬上一口,别说,还真香,比煮的香多了。
“师父,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李青关心道。
“都说了,老头子我没病,咋就是不听呢。”张邋遢有些恼火,“咋?我不生病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我这也是关心你嘛。”李青委屈的嘟囔一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但从朱允炆欲言又止的模样来看,他觉得老头子指定是有什么毛病,不过,能吃能喝能打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病。
李青压下心思,准备晚上好好问问朱允炆。
“师兄,这永乐米还没彻底成熟,想来没办法留作种子,你有没有带种子来?”朱允炆对种地有着浓厚的兴趣。
“带了一些来,不过不多。”李青从怀里取出之前剩下的种子,“也就百十粒,等下次来,我多带些。”
“不少了。”朱允炆擦了擦手,接过玉米,小心地放进口袋,“按照师兄的说法,这些就能种一片儿地呢。”
李青笑着点头:“这次来,我还带了一些永乐大典,以后你无聊时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论学问,小小朱还是比朱老四强不少的,也热爱读书。
“永乐大典?”朱允炆怔了一下,震惊道,“这东西你能带出来?”
“正本当然没办法带出来,这是刊印的副本。”李青解释道:“不过内容都是一样的,永乐大典一直在不间断地刊印,已经开始在民间流通了。”
他笑着道:“永乐大典汇集了经史子集、医术、天文、地理、阴阳术数……几乎涵盖了所有文化,若束之高阁,就此蒙尘,实在一大损失。”
朱允炆愣怔良久,重重点头:“他做的真好。”
不,这是我提的建议……李青笑道,“我带了数十册呢,你先看着,等下次我来,再多带些。”
朱允炆点头,“多谢师兄。”
两人这边聊着天,那边老头子已经又烤好了一棒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徒儿,你东西咋不多带一些啊?”张邋遢意犹未尽道,“这些还不够两天造呢。”
李青好笑道,“今年错过了最佳种植时间,我费了一番心思才种了这点儿,师父你就别挑了,再等两年这东西就能大范围种植了。”
“是啊师父。”朱允炆跟着笑道,“现在咱们有种子了,明年您就能吃上。”
张邋遢‘嗯"了一声,继续烧烤。
晚上,师徒三人坐在道观门口,望着夜空的繁星,聊着天儿。
聊着聊着,张邋遢就没音儿了,李青仔细瞅了一眼,这才发现老头子是睡着了。
李青腹诽:睡觉呼噜都不打,真是够吓人的。
他想抱老头子回屋睡,却被朱允炆阻止了,“师父刚睡着,觉浅,我去拿床被子来,等他睡熟了,再挪回屋。”
“还是你想得周到。”李青脸色讪讪。
他这个正牌徒弟,还没师父半路收的便宜徒弟细心呢。
说起来,他拜师也这么多年了,还真没好好尽过孝。
朱允炆抱来一床被子,轻轻给师父盖上,抬头给李青使了个眼色。
李青会意,向一旁走去。
一连走了数十米,确定不会打扰到师父,他这才停下,朝跟上来的朱允炆道,“师父到底得了什么病?”
“师父他……”朱允炆指了指脑袋,“这里病了。”
李青皱了皱眉,“具体表现在哪些地方?”
“忘性大,大得离谱。”朱允炆道,“今年年初犯的病,当时师父去采药,一连数日不回来,我就去寻他,结果他就在这座山上,离家仅有一百多丈。”
朱允炆叹了口气,“当时师父说他迷路了,我也就没在意,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他好像……”
“有痴傻的前兆是吧?”李青这个不孝子百无禁忌,替朱允炆说了出来。
朱允炆轻轻点头,忧虑道,“脑袋这种病……师兄,你有办法吗?”
李青沉默,他明白师父这是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
但,这种病即便是在后世,也无法治愈。
他这一身本事都是师父教的,若真有办法,师父肯定能比他先想到。
“你有没有跟师父聊过这个问题?”
“说了。”朱允炆点头,“师父嘴硬,不承认自己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