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瞬间的事。
明白了这点后人们开始恐慌,然而大部分没有能够说完一句话的时间。
尸体和疯子,脑浆和丧失理智的人,满地都是如此。
但还是有人跑了。
陈青桃漠然注视着逃跑人的背影,2048微微垂下头,对陈青桃恭敬道:“需要把他抓回来吗?”
“算了。”
看到她的人不死也会疯,现在没有彻底疯不代表他等下不会,明天不会。
门口有位变得痴傻呆愣的住户,趴在地上,对着离她最近的一位“陈青桃”流着口水。
女人十指紧抓在地上,指甲虽然劈开但她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一样。
翻白的双目贪婪又疯狂地盯着她手中的肉块。
然而“陈青桃”满嘴都是鲜血,她恶劣地撕咬肉块,将剩下的部分在她头上甩了甩,女人便跟着肉块甩动的频率急吼吼地张着嘴。
她像逗弄小狗一样,等她做出足以讨好她的表情或动作之后,将黑色的肉块丢到她的头上。
莎布尼古拉斯的肉块被众位“陈青桃”分食,她看向最里面的房间,木门早已被艾尔维拉一掌劈坏,
她走过去,
角落里堆积着华美的洋裙,和成人等身的洋娃娃姿态优雅地站在中央,朝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贵妇礼。
大号洋娃娃身前站着小号的洋娃娃,戴着礼帽的头转动,看向她然后走向她,僵硬地揪住她的衣角,声音轻轻的,
“你才是我…妈妈。”
陈青桃虽然不知道洋娃娃为什么会叫自己妈妈,但是能猜出来她们是王二狗的幻想老婆和女儿。
王二狗的幻想是不存在的,在陈青桃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幻想终于被具象化。
陈青桃好像明白了,付秋曾经告诉她——“你看到我,我便拥有了生命。”
“……”
那些红线呢?
房间里那些下垂的乱七八糟的红线伴随莎布尼古拉斯的分食而逐渐消失。
她没再思考这个问题,手指分别点上两个娃娃的额头。
下一秒,陈青桃便在自己的识海中看到了这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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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街道和往常一样,阳光明媚,市民各自进行着自己的生活;楼下的小孩溜着机械狗,巷口处有几位改造人厮打,街道上,行人走过,在屋檐下隐约能看到几对搂搂抱抱的饮食男女,氛围进行到热烈处,他们便相继接吻,脱衣。
一切如常——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破了巷口的平静,
“杀人了!!!”
治安不好的地方最容易引起争斗,也有人小事化大,将混混之间的打闹扯成“杀人”。
所以并没有太多人在意,但伴随着尖叫声落地,便是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扒着墙,不大,不稳地走出来。
我们的警员B先生,表情挣扎扭曲,仿佛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嘴里时而痛呼出声。
最主要的是,他的嘴边还挂着一块碎肉,发丝上满是血丝和乳白色的液体。
他一见到人,就冲上去扒着人家的双手,“快去报警,快去报警……有怪物,有怪物!!里面有个枪杀不死的男人。”
他说这话时,手上还握着那把GLOCK手枪,一幅威胁的姿态,仿佛别人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朝那人开枪一样。
那对被他抓住的饮食男女吓得不轻,一时没敢说话,然而警员B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焦躁,他梗着脖子朝两人大吼,“快去报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让你们快去报警,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去报警去报警去报警去报警啊!!!……”
警员B眦目欲烈,眼球里满是血丝,双手发了狠地摇着女人的身体。
女人登时就被吓哭了,用力挣脱他的双臂。
“你他妈疯了吧!”
她男朋友起开身,推开他之前不忘把衣服穿好,周围满是好奇的打量的视线。
“操你妈的,当警员了不起啊,”
“就当老子吃了屎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慧慧,别管这傻逼!”
被叫做慧慧的女人攀上男人的胳膊,泪眼汪汪。
只见他“砰!”的一下,突然朝天来了一枪,枪声在街道回响,引起骚乱,众人四散而逃。
“报警啊,报警啊,报警啊!你们去报警啊!我求求你们了,有怪物,有怪物…里面有怪物,真的有怪物…它要杀我要杀我,还有那些女人,那些女人要杀我,要吃我,她们也吃你们,你们报警啊…”
“疯了,他疯了疯了……”
“快跑啊,快跑啊他要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警员杀人啦!”
“……”
又是几声“砰砰砰”响的枪声,他陷入到一种癫狂的状态,只知道大喊大叫。
警员B在街道上追逐那些逃跑的人群,追着追着他突然了停了下来,痴痴大笑,“完了,完了完了……”
“我们都要完了,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
陈青桃站在顶楼上,她俯视着楼底的街道,手心里捏着一把打火机,只要一把火就能将这里烧个干净。
远处是警车的鸣笛,一排排黑车有序地在街道上行驶,朝她的方向。
沉默之后,她漠然转身,迅速离开这里。
她身上披着床单,用来遮掩那些消不下去的眼睛,耳机里传来对方欠揍的声音。
“喂。”
陈青桃一手按住耳机,飞速穿过楼宇,“嗯。”
“我看见你了。“,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陈青桃下意识往周围看去,四周空旷,唯有高楼大厦和数不清的玻璃窗。
“你咋也来调查安娜穆兰特,因为她女儿?”
陈青桃反应了一下,“你呢,”
“为什么调查她。”
“我,当然是……”,他顿了一下,意识到陈青桃在套他消息,“哦——我懂了,你想套我消息。不行,我先问你的,你得先回答我。”。
陈青桃:“……”
“因为她女儿。”
事实上她还不知道穆兰特的女儿怎么了,需要等04调查。
闻言,「灾」一拍头,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我就知道!要不这样吧,既然你也要调查穆兰特,那我们合作吧,怎样?”
他浑然已经忘了自己跟陈青桃一队,两个人本来就是要合作的。
“你有计划么。”
“有,这女的喜欢结识名人,经常举办聚会,过两天就有一个,我打算混进去。”
“嗯,然后呢?”
“当然是给她杀了。”,他理所当然地补充。
陈青桃觉得不对劲,她停下来,以一种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
“杀了?”
“对啊,不是杀了还能做什么。”
这算哪门子调查,她突然无语,难以表达自己的看法。
光迅里传来她不太稳的呼吸声,良久,只听那人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杀她?”
“你那么聪明还想不到吗,你难道不好奇她那个上层人聚会是做什么的。”
“……没准也是搞献祭,而莉莉丝她们就窝在里面,呃、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什么机什么行动,到时候我就能将她的同党一网打尽。”
陈青桃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惨白的发丝脱离脏乱的床单,那张脸上满是不解。
“你在说什么。”
安娜穆兰特就算再怎么没有脑子也不会公然在聚会上跟她的同伙做献祭这种事,她家里更不可能是莎布尼古拉斯的母巢。
陈青桃的计划是一部分“她”去调查这些贵族们的计划,然后真正的自己混入其中。当然柿子要挑软的捏,人要挑最蠢的勾引。
但是「灾」,目前看来很有可能会将她的计划搅成一锅粥。
深思熟虑外加几经挣扎中,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们合作吧……”
她一遍说出这句话,一遍在大脑里链接04,让她不要再出面,避免再被「灾」发现。
她们所有人的视觉共享,在陈青桃接到「灾」的电话开始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此时听到本体的吩咐,她便停下追踪的脚步。
四下人来人往,04神色焦急地打量着周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别找我了,我的追踪技术很叼,你不行,还得多练练。”
04手指在腿缝处轻轻颤了颤,她胆子在分裂人中不算大的一个,上午讨论那会儿也是尽可能的沉默。
此时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阴冷的寒意刺骨,莫名感到害怕,她将自己藏匿于黑暗之中,任何人都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嗯。”,陈青桃不介意他的调侃。
“你先别杀安娜穆兰特,我后天会想办法参加她的宴会。”
低头扫过街上一道熟悉的面孔,她双眼无波,声音沉缓,“我还有事,晚点联系。”
说罢,不等对方补充便挂断了光迅。
她身上的眼睛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手背上的眼珠“bo”的一下脱离肉体,白色的横瞳往下漂浮,准备去追踪那人。
……
“报告!队长!信息部的人已经调查出结果!IV—0428不是他的出厂编码,他的出厂编码为TZ-TREE-0428,所属机密,需要高级权限才能查阅!”
不远处是警员再清空街道,巷口被贴着几道带着禁止进入的黄色长条,成列站在案发现场的楼下。
脚边是被制伏的已经疯癫的无法沟通的警员B先生。
面前是被人架住的2048。
闻言,成列怒了,把资料甩到小警员的身上,骂了一句,“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警员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权限不够查阅他的资料,跟我一小队员又什么关系。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成列因为演唱会的事被降职,由安全局原γ队大队队长降为街区警司。
要知道安全局下所有大队队长,除局长副局长的命令以外谁的话都不用听,可谓是在十一区横着走。
结果现在被降成小小警司,头顶还有整天阴阳怪气他的督查,换谁情绪都不好。
在调查途中出现权限不够的情况他确实没遇到过,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火机“啪啪”点燃。
踹了一脚小警员,“那权限不够,接下来查个屁啊。”
小警员兢兢业业当二五仔好几年,马上就明白了成列的意思,长官不是真的再说调查不下去了,而是在问他怎么解决。
“呃、街道权限不够,需向上申请,您需要向李助理警察局长申请权限。”
助理警察局长跟警察局长不同,助理警察局长起协助的作用,一般负责特定领域,例如行动、支持等。
然而小警员又不知道怎么惹到他这人了,又被踹了一脚。
“操。”
“李志那个王八蛋,就他妈没别的法子了吗?”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铿锵有力的——
“报告!人抓过来了!”
“操,你吓死我了。”
成列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光头和旁边那个独臂男。
独臂男的胳膊上包着被血染红的纱布,看样子应该刚掉不久。
“见过他吗?”,成列咳了两声,指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笑意的2048问道。
独臂男的胳膊就是他拽掉的,一看见对方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整个人的情绪都显得异常激动。
“见过,见过!长官!就是他给我的胳膊弄成这样!”
说罢,他还把自己只剩巴掌大小的小半截胳膊往前伸了伸。
显然,成列并不在乎他的胳膊,他只在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二楼的房间混乱不堪,里面到处都是不明的黑色液体和肉块,
楼道里则满是无头的尸体和丧失理智的人,而那些丧失理智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双瞳消失。
但除了一个人,他瞥了一眼脚边的警员B。
“说罢,你们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独臂男和光头面面相觑,他们就是因为没看到才逃过一劫。
“没,长官,我只知道这个人带着一个女的过来,然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光头在给我包扎,我俩都不知道。”
“女的?”,成列疑惑,“什么女的?刚才怎么没人说。”
“女的,戴眼罩,长得挺好看的。”
独臂男回忆着,突然想到有人告诉他,她跟「灾」有关系,正思考要不要说时,屁股被光头掐了掐。
他把后面的话咽进去了,“没、没了。”
“你们有人看见有女的出来吗?”
他问最里面那批站着看热闹的改造人。
他们一同摇头。
这是唯一的出入口,如果进去没有出来就只能说明她还在里面,这么想着,成列准备吩咐人进去调查每一个缝隙。
然而有位改造人在后面的人群中举手,“我、我好像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