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桃连夜赶到杨松的事务所——498街28号，距离上次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她站在事务所对面的路灯底下，狭窄的街道上满是脏污废水，褪皮泛黄的楼层和巷口的垃圾桶无一不显示着这里的破败。
事务所的灯在亮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剥掉糖纸后含进嘴里。
不一会儿，那扇隔音不算好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穿着一身紧身白色长裙的明艳女人在楼梯栏杆后笑着向她招手，她头上戴着一顶礼帽，礼帽的前沿遮住她的双眼，陈青桃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接明雪委托那天也是这样的，如今二人位置对换，身份也不一样了。
陈青桃一直都很好奇这个女人的目的，她和方明之间是真的，生孩子也是真的，悲伤也是真的，那到底什么是假的呢？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钢厂那段经历像是假的一样，那么假的一段经历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更加不真实的世界，从此人生天翻地覆。
艾尔维拉撕开虚空，从里面钻了出来，祂如今模样大有改变，但压迫感更甚。
“好久不见啊，青桃。”
明雪趴在围栏上，举着脸，“哎呀，比上次见面要强很多呢——真是欣慰啊。”
“怎么不上来坐坐？”她笑着指出。
陈青桃睨了她一眼，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夹杂着热气的夜风扑面吹来。她抬步，走向事务所。
明雪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给陈青桃请进事务所里后，顺便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事务所的资料早已被杨松收拾干净带走了，但其他比如桌椅之类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明雪坐到以前杨松坐的位置，对陈青桃道：“坐。”
“你想做什么？”
明雪眯了眯眼睛，笑意盈盈：“——你最近表现很好，所以我愿意回答你三个问题，怎么样。”
她当然不会相信明雪会那么好心，这个女人——谎话连篇，行事诡异，疯癫至极。
艾尔维拉就在陈青桃的身后，蛇尾半环着她。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盯上我的。”
明雪似笑非笑：“很简单，因为预言。”
“圣地有一位神父的序列能够预言，几十年来一直都很准。他们称此为神启；就在七月中旬，那位神父得到一则神启——世界将在三年后毁灭…”
“而你啊，陈青桃，你就是那则预言指向的人。”
她会毁灭世界？
荒谬，她脑子里一时唯有这两个字出现。
“所以你们要杀我？”
“理论上讲——三角塔的人最初得到的命令的确是杀你。不过在钢厂一事后，分会有位神父对你很感兴趣，这人你见过，他就是阿尔德神父。”
阿尔德神父，下午比赛时贵宾席上的那位神父。
阿尔德神父，钢厂…A先生！
“怎么样，惊讶吗？”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明雪朝她笑了一下。
“那「乌鸦」呢。”
明雪：“他们啊，你猜。”
“说到这个，那位教父，你真该见见——他可是个厉害人物。”
她皱眉，“你为什么要帮我？”
“哎呀，我不是在帮你……”
“我是毁灭派，你如果真的可以做到毁灭世界，那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陈青桃：“我不会。”
“嗯嗯，我知道，”她点点头，“你现在不会，但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
“人在见识到无数苦难后往往会走向虚无…明白……没有意义，尤其是成为好人，…”
“而我，不想…你…好人。”
陈青桃敲了敲额头，她的眼前一片花白，耳边也响起各种杂音。
她仰头，看不清明雪的面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渺无比。
“所以我来推你走向虚无，成为你的「代价」。”
“你……”想做什么。
她浑身发软，被迫单膝跪到地上，艾尔维拉呈现出的画面也逐渐破裂。
明雪站起来，高跟鞋在地上踩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把陈青桃还没来得及取下的项链拿走，哼着小曲，越过她转身下楼。
楼下小卖部的门开了一个缝隙，明雪朝那只门缝里的眼珠子比了个“嘘”的手势。
“明天早上八点叫她起床，然后求她给你夫人治病，如果她有问题问你，你全部如实告诉她。”
明雪嘴角上扬，“怎么样。”
“夫人…”他的嗓音沙哑了些，“她、厉害吗？”
“厉害啊，比我厉害。”她不假思索。
说完这句，明雪便消失在了夜里。
门缝里的眼睛拉长，穿过楼梯，在事务所破门的窗户口前贴紧，静静地注视着瘫倒在地上的陈青桃。
第二天早上陈青桃从睡梦中醒来，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面颊正上方的眼睛，她一把扯过来，揪紧。
什么东西。
从身边传来一声惨叫，陈青桃这才注意到后面站着位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陈青桃闻到了污染的味道，不过力量很弱。
她把眼睛往前一拉，那人踉跄几步，陈青桃掀开他的斗篷。
斗篷底下的人没有鼻子，他的脑袋像蜗牛似的，光滑粘腻湿溜溜的，尽管他变成了这样，陈青桃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是楼下小卖部老板，她的那些干面包就是在他那里买的，半价。
她的表情有一瞬破碎，随后恢复正常，
“救救、她，求你了…”
老板的嘴巴一张一合，陈青桃松开手，“谁。”
“我、我老婆，她生病了。”
她叹了口气，“带我去见她。”
蜗牛脸许是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发自肺腑地，无比真诚地朝陈青桃说：“谢谢、”
“谢谢……”
陈青桃内心五味杂陈。
他带着陈青桃走向小卖部的最里面，屋里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货架倒塌，玻璃碎了一地，他小心翼翼地引着陈青桃穿过玻璃碎碴，并嘱咐她小心一些。
再往里走，陈青桃意料之中地发现了人的头骨，共有八九个，她心里一阵沉重，从那些扔在房间角落里的衣服堆中认出了几件熟悉的。
“你把王奶奶杀了。”
小卖部老板顿了一下，非常老实回答：“对，还有李婆婆，王哥和王哥的女儿，张亮一家，都被我杀了…”
“还有吗？”
“有的，还有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