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清理干净她终于感到身体疲惫了。
一阵饥饿感袭来。
她捏着酸痛不已的手臂,两条腿连走路都没有力气,拖着步姿摇摇晃晃的躺倒在自己曾经的小床上,一米六几的个子睡在一米五的床上有些短了,伸直腿有一节超出床边缘十分没安全感。
两张厚厚的床褥受了潮有股味道她放在了草坪上翻晒。
现在是铺着干净床单的硬木板有些硌背。
她没躺很久就坐起来了。
就在这时,她晕头转向的脑袋突然想起来什么咯噔一下。
忘记了.......赫知青!
想法刚落下她人也瞬间出了小世界。
一片漆黑的屋子只有那扇没有遮掩的窗户透出点点微光。
旧楼的隔音不太好,外面已经不像下午来时那么安静,单位上班的和学校上学的住户基本都回来了。
锅碗瓢盆声夹杂着小孩子哭闹和大人怒骂声十分吵嚷。
但传来的声音在娇娇耳膜能够接受的距离。
眼睛适应了屋内黑暗的光线。
她抬脚往门口毫不犹豫的走着,屋子东西都被搬空了她不需要太过于小心翼翼行走,没多少步就走到了门后。
迟疑一下。
娇娇拧开了那道连接外面走廊的大门。
隔壁正敞开大门透气,里面响起女人说话和锅铲炒菜的声音,两名中年男子坐在靠墙的门口喝茶聊天,那两人身上都透露一股忙碌生活的疲倦感,唯有下了班这一刻是最轻松的时候。
长长的走廊上还有三三两两个小孩子在玩跳格子。
一层住的人不少,可大家邻里邻居都是见过的,大杂院里没有秘密,谁家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家总是能第一时间知晓。
近几年是离开不少人,但也搬来了一些人。
邻里邻居家里住了几口人大家门儿清。
现在许多年没有人进出打开过的门居然走出来一个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眉眼间竟还有一些眼熟,这可把邻居给惊瞪了眼。
“这`这是......前几年阮家那小姑娘么?”
邻居老张放下搪瓷茶杯站起了身,他也是最早买到这单元楼的住户,近几年有不少大楼邻居卖了房搬到临安镇中心区域。
他没什么本事,家里收入来源就只有一份厂里的工作。
供了日常开销和小孩子上学就存不了多少钱,何况过年过节还要走访领导和亲戚,哪有多余存下来的钱搬到别的地方去,好不容易买了个房子住着还折腾别的做什么。
老张当初是见过阮家三口人的,不止见过还偶尔跟阮长生喝过好几次茶呢。
所以女孩一走出来,老张晃着眼一愣很快就想了起来。
“谁?阮家?”
和老张一块喝茶的邻居老冯也惊讶的看过去。
他是前两年从筒子楼里新搬来的,这边单元楼有人要卖房子他们住筒子楼的人自然是不会错过,存了点小钱的早就想换个环境,这边单元楼是最好的选择,离单位近又是独立的厕所厨房。
房子旧了点没关系,胜在环境比集体宿舍住着舒服就好。
对于隔壁一直空着的房子,老冯也从楼里邻居嘴里听说过。
说是主人家两个人都去世了,只留下一个没成年的十三岁小姑娘,一身大大小小的病,每个月要靠喝中药才能吊着那条命。
可怜是可怜,长得也是娇滴滴的精致漂亮。
是整个楼里面最好看的小女孩。
就是平日里除了上下学她很少出门,也不爱跟同龄小孩凑一块玩耍,胆子小,很文静内向,见了邻居就会往大人身后躲着。
楼里人还一度以为她是个小哑巴嘞。
可她在自己家里有时也会笑出声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嬉笑,大家才知道小姑娘不是哑巴,只是社恐害怕跟陌生人讲话。
大家懂了,每次迎面碰见都会冲她笑一笑打打招呼。
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久而久之小姑娘也会害羞笑着回应,加上阮家有一台缝纫机,女主人一手好刺绣,经常给邻居改改衣服也偶尔绣些小东西拿出来卖,嘴里时常夸赞家里姑娘。
虽然没和那孩子讲过几句话,但大家对阮家的小姑娘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
不会错的。
见女孩看到他们就羞怯的低下头,老张笑呵呵的开口问道:“哎哟,还真是长生家里那姑娘嘞,丫头,你还记得隔壁的张叔不?就是以前经常和你爹喝茶的那个。”
娇娇此时也想起来了曾经住在这里时经常能遇见的邻居。
她抿嘴腼腆一笑,点头,嗡声应了下:“嗯,记`记得,张叔叔......”
老张盯着她上下瞧了瞧,蹙眉,神色难掩惊讶:“丫头,你这是从哪来?”
小姑娘长得娇软漂亮,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对她笑一笑。
早几年她巴掌大的脸还带着一点点可爱的婴儿肥。
现在却只剩下一张尖瘦下巴的小脸,脖子和手腕也小小的,整个人站在那一阵风都能刮跑,身子骨瘦弱的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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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那黑白分明充满灵动的清透眼睛,还有那依稀能看到小时候容貌的精致五官,老张都不太敢认是不是当初那小姑娘。
以前也瘦,手腕和脸是圆润见不到骨头的,白白软软,穿得也干干净净像一朵精心培育的鲜艳花骨朵,哪里像现在一身破烂补丁的旧衣裳还是最早流行的款式。
不是说亲戚接去享福了么,看着反倒是从乡下过来的人。
老张还记得小姑娘表姨来的时候,拉着他们聊说的是把人带回去养身体的,说家里有一座山的草药还有一个老中医在出不了事,保准会把唯一的侄女养得白白胖胖,总之说的天花乱坠。
他们作为邻居不好管太多,问了个大概就集体放下心。
几年没见到,他们原来还记得的人只当小姑娘是去享福了。
老张真切的担忧问话让娇娇心口莫名一酸。
她垂眼摇了摇头:“我`我今天刚在乡下回来镇子上。”
娇娇没说昨天,怕说了对方会问她昨晚睡在什么地方,尽管是多年的邻居,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心里会不会想到别处去,这几年她是见过了不少流言蜚语引发的误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什么都跟外人说。
乡下??
老张不解,问道:“从哪个乡下?你表姨呢?是她们送你来的吗?什么时候再回去?”
他问题太多,要不是每一句都含着长辈的真心问候。
娇娇恐怕还真的不太愿意和他吐露。
她动了动唇,细声乖巧说:“是很偏远的村子,我表姨她.....她没来,我是搭邻居顺风车回来的,暂时...不回去了......”
半真半假,没解释太多。
顺风车?
老张首先想到的就是乡下的牛板车,还没开口,屋子里炒完菜的老张媳妇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你在跟谁说话?饭熟了叫你进来也不应。”
老张媳妇巧慧走出来,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门口的人,“哎哟!什么时候楼里搬来这么个年轻的丫头了!”
她眼神好使,仔细端详两下就嘴快的问出声:"咋?咋我瞧着有点眼熟呢?你谁家的闺女啊?家里人叫什么名?"
还没等娇娇自己出声回答。
一旁受不了枕边人洪亮嗓音的老张就率先开口了:“眼熟吧,隔壁,长生家的小姑娘,几年前被亲戚带走那个。”
巧慧睁大眼睛就走了上去,拉起女孩捏着衣角的手,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又惊又喜:“是婉妹子家的小丫头啊!多少年没见了!哟长高了还!怎地瘦了这么多?是不没给你饭吃啊?”
“怎么讲话呢?”
老张不悦的剜了自己婆娘一眼:“人亲表姨还能苛刻了不给她饭吃不成,别给人小孩心里留下什么隔阂了。”
尽管他也想问,却不清楚人丫头和她表姨的感情怎么样,哪敢贸然说那些,邻里邻居听见了还以为他们夫妻俩挑拨离间呢。
巧慧撇撇嘴有些不满想反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家那口子啥都好,就是没顺到他意的时候容易独断吵起来,她嗓门大,一嚷嚷楼上楼下都能听到,不想被别人听笑话。
娇娇有些抵不过他们的‘热情’。
回话的时候尽量挑着真真假假的话来说。
几人问问答答的寒暄了一会儿。
老张两夫妻也差不多知道了小姑娘这几年的大概生活状况。
两人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和断数。
小姑娘不愿意说太多,他们夫妻很默契没再继续深问下去。
老张默不作声的皱眉想着什么。
巧慧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眼睛一转便问道:“你的意思是打算把房卖了啊?有点可惜,留着呗,我跟你娘也算是多年的邻居和姐妹,以前没少白用你家缝纫机改裤头嘞。”
“你把房子留这,以后我们也可以每个月帮忙打扫看顾一下,你要是想家了想回来,最起码还有个地方住不是,要卖了你就啥都没咯,听慧姨的话,别卖,留着多好。”
她是真心为小姑娘打算,女人本来就不容易,何况是她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又没有个父母帮衬。
万一以后嫁了人被婆家欺负了,那也还有个地方住啊。
造孽哦。
这丫头一定是在乡下挨亲戚欺负了。
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看,突然回来竟然是为了把房子卖掉。
她肯定是缺钱了!不然这可是长生家留下来给她的遗产哎,哪有人卖自己家里父母遗产的,再说,房子卖了以后她一小姑娘要再买就不容易了。
对方一番真诚的话娇娇听进去了。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声音软绵绵语气却认真执拗:“.....谢谢你慧姨,我`我还是决定要把房卖掉.....”
她没细说自己因为想要开始新生活的缘故。
很多时候,别人不一定会理解你的想法,没有父母在的家已经不是家了,她以后要离开临安镇重新寻找自己的根,而不是守在一处都是回忆的地方总怀念不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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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让房子常年空着,不如卖给真正需要它遮风挡雨的人。
娇娇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巧慧也看出了小姑娘的倔强,心底暗叹,真的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早当家啊。
几年前还软软糯糯藏在家长怀里说话都没胆的小丫头,现在性格竟也独立了长大了很多,看似娇娇柔柔的能任人摆布,可卖房子这么大一件事都敢自己拿主意了嘞。
“那行。”巧慧不再劝说。
热情的拉着人就要往屋子里走,笑道:“这么多年没见嘞,我家刚好饭熟了,你就算要出门也等吃过饭了再去啊,小姑娘,有啥要紧事这遇上吃饭也得往后靠靠,来,进来姨给你拿碗筷。”
小丫头一看就是吃得不多的类型,正好今天下班路过场子买了两斤猪肉解馋,临时多加一个人吃饭菜也管够了。
“不`不用了慧姨.....”
娇娇几分不适应婉拒这种拉扯的场景。
她脸红红的,怎么也不愿意进去蹭吃蹭喝的麻烦对方。
老张是个有文化的,一张口就说道:“你家开不了灶,外面吃多费钱,吃一顿也不会吃穷咯,进来吧,你不是说要卖房么,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他大儿子刚好打算结婚要在附近买一套房,新房子太贵咯,正好我可以跟他说说你家房子的情况问一问。”
“你才回来不知道这边房子市场的价格,如果信得过你张叔叔,卖房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我们进去先吃饭,边吃边聊。”
这边单元楼房子虽然十多年了。
但再住二三十年也是没问题的,若以后周围要拆房了没准还能得个补贴啥的,再存存钱到时候镇上重新买个新房子都可以。
长生家的房子比他家的面积还要大一些,住一对新婚夫妻还有多余的空间呢。
主人家两口子都去世了不好听。
不过长生是在煤矿里去世的,长生媳妇是在镇上医院走的。
房子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不吉利的说法。
长生夫妻俩也是个爱干净的,屋里设施都爱惜的很好。
无非是几年没住人受了潮没人气,收拾收拾住几天就自然会慢慢聚拢一些阳气了,那阳台还能照到太阳,这样的房子比对面拥挤狭窄的筒子楼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定个差不多的价格,老张相信不出一个月就能卖出去。
听到他的话,娇娇不再推脱。
进门前她看了一眼夜色,天空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不知道赫知青现在有没有到达那里等着,她想,耽搁一小会儿应该也不会太晚吧......
她没想过能这么快把房卖掉,如果有机会让熟人牵线,娇娇就可以省心不少事,毕竟卖房子这种事她确实没接触过不了解。
现在人说到这份上再拂了别人好意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娇娇向来没办法拒绝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即使她不喜欢应付那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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