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虎毒也食子

林芷澜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钟鸣鼎食之家内藏污纳垢的事情可不少。

男主人四处留情,脾气强横的女主人也会养些面首伺候。

还有些亲戚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伦理大戏。

林芷澜估计韩青羽被韩家隐藏身份,从不对外公布还有这个儿子,无非也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不过,韩青羽和韩经韬是双生子啊,都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没道理说一个能推出来当世子、和皇室定亲,一个连正儿八经的身份都得不到。

况且,大梁没有“双生子是凶兆”的胡扯说法,有着天大福气的人才能怀上双胎呢,平安诞下更是了不得的事。

威远侯府,好反常。

林芷澜竖起耳朵道:

“嗯,你的身世对案情很重要,请你如实招来,速速细说。”

韩青羽说:“你们卷起我的袖子看看便知。”

姜烛犹豫了一下。

林芷澜则是断然回绝:

“才不要,谁知道你还有什么鬼点子。”

韩青羽也不恼。

举起被镣铐束缚的手,伸直举起,抖了抖,袖子自然而然地落下,露出触目惊心的皮肤。

没有一块好的皮肉。

新伤叠旧伤,新疤累旧疤,层层叠叠的,导致皮肤如同树皮一般可怖。

林芷澜忍着视觉冲击细看,询问道:

“是谁砍的你?不对,这看起来又不是寻常的刀剑伤。”

姜烛辨认了一番:

“有毒蛇的咬伤痕迹,还有蜈蚣、毒虫、蝎子……”

他不由拧眉,连刑狱司都不会下这么恶心的手段。

能使出这种法子折磨人的都是绝顶大变态吧。

联想到韩青羽话中对威远侯的恨意,姜烛问道:

“我猜,是威远侯对你下的手,对吗?你参与谋逆之事,正是想为韩家招来灭门之祸,所以,你才会为那些人制造毒药。”

“东伯侯英明。”

韩青羽照旧是挂着笑的,越看越悲凉。

林芷澜口气一软:

“你要报复威远侯,大可以选择别的手段,为何要害那么多人呢?

法网恢恢,按照大梁律典,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你自己也是活不成的。”

韩青羽歪头,看似懵懂道:

“准嫂子殿下,你说的好像很对,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讲的道理,我都听不懂哎。

我从刚出生开始,就被韩老登当做是怪物,与母亲、哥哥分开,没吃过母亲的一滴乳汁,没上过一天的学。

在被哥哥偷偷放走之前,我每天就是被毒虫毒蛇咬,被灌毒药,再放血,善啊恶啊的,我都不懂呢。

我只会做毒药。做出了毒药,旁人拿它害人又与我何干呢?”

韩青羽又咯咯笑道:

“若我是个打菜刀卖菜刀的,有人拿了从我这儿买的菜刀杀了人,难道还要算在我头上么,嘻嘻嘻。”

确实,他长着成年男子的面貌,心智如同小孩儿。

可能是由于陆沐筝也是个孩子,林芷澜带孩子的经验丰富。

在姜烛沉着脸懒得陪他鬼扯的时候,林芷澜试着撬开他的嘴,诱哄式问道:

“那你跟准嫂子说说呗,韩老登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呢?他也太坏了吧。”

林芷澜听了出来韩青羽对孪生哥哥并无恶感。

甚至遭到囚禁,也是韩经韬放他出来的,借用婚约说不定能拉近二人的距离。

就是姜烛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怎么,她惦记着韩经韬那厮么?

满心凄苦的人,稍微有一个出口,便忍不住把委屈倾泻。

威远侯一直风流多情,在先威远侯夫人怀了双生子的关键时期也没消停收敛过。

先威远侯夫人在孕中受了不少气,忧思郁结于心,郁郁寡欢,食不下咽,导致了生产时出现了岔子。

两个男胎中,大儿子韩经韬是正常婴儿的模样,而小儿子韩青羽瘦得像一只小猫,浑身发青,像是话本子里青面獠牙的妖怪。

威远侯还就真把小儿子当妖怪了,强行让母子分离。

而且,威远侯还听了个偏方,说是用亲骨肉的血化毒炼药能够延年益寿,青春永驻,功力大增,床上金枪不倒。

便罔顾人伦地将幼子囚禁了起来,当作牲畜一般喂毒取血,先威远侯夫人无能为力,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忧思气绝身亡。

而幼时的韩经韬知晓了一切后,悄悄寻了机会把弟弟放了,可惜那时后宅是后母说了算,韩经韬也人微言轻护不了弟弟,韩青羽便潜逃在外,漂泊经年。

跟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混上了,也懵懵懂懂的,别人让他配啥毒,他就配啥毒,一直流落在外,近些日子才回到京城再和哥哥见上面。

没有善恶,不懂是非。

太恐怖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

先皇对林芷澜最多也就是不闻不问而已。

遇到了有灾有难民不聊生的年头,百姓们惨到了极点会卖儿卖女,最丧良心的事是“易子而食”。

可威远侯是直接吸食亲儿子的血肉啊!

林芷澜一想到从前在宫宴上还和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打过照面,差一点点侍奉此人为公公,胃部的东西快全呕了出来。

姜烛的脸色也难看得很,饶是见多识广,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见。

或许,正如韩青羽所说,他就只是一把刀。

关键是握刀的人是谁。

姜烛又问道:

“那么,是谁指使你做这种毒药的呢?”

韩青羽笑着讲:

“来头很大的呢,他说,他要一种无色无味让人像睡着了一样死掉的毒药,我要是能做成呢,就帮我弄死韩老登。他说他弄死韩老登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呢。”

林芷澜嘟囔:

“吹牛谁不会啊。他来头有多大?”

“是你们动不了他的那种大。”

韩青羽捧着脸,说话笑眯眯的。

他越这么笑,越透着凄凉与怪异。

姜烛不自觉扣住了林芷澜的手腕,韩青羽的话不能不听,也不可全信了被他牵着鼻子走。

还需多方佐证。

林芷澜想也没想,回握过去了姜烛的手。

她知道姜烛的举动是出于对同僚的关照。

巧了,她不是。

她就是要握住他的手。

克服万难,直至姜烛终此一生不得摆脱。

嘿嘿,占了东伯侯便宜,好赚,好开心。

林芷澜对着韩青羽的表情倒是十分地正派,义正言辞道:

“凭什么你说我们动不得那个人?我们一个是最受盛宠的长公主,一个是坐镇刑狱司的东伯侯,我俩绑一块有什么人是我们不能依法捉拿的?”

总不能幕后黑手是她的皇帝哥哥吧。

林芷澜还真有这个自信,再大的皇亲国戚,犯下此等滔天罪行,意图搅得朝堂大乱,她和姜烛都要把那人拉下来!

让百姓知道,世间还有公理在。

韩青羽闻言,看林芷澜的眼神竟然带上了怜悯:

“我未来的准嫂子,你可真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