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疏寒想要说什么，但却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眼前这个异种，对人类的研究显然十分透彻。
话语中的描述准确到了一种令人心惊的地步。
作为人类，不管喻疏寒愿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喻疏寒再次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抱歉。”
“不不不。”
海泊舟面色十分认真。
“你不应该为此感到抱歉，其实人类对自然界的理解才是最精准的，人类的书上写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深以为然。
但适者生存，并非是强者生存，人类的确够强，但却未必能够笑到最后。”
无论是喻疏寒还是海泊舟，都有自己的立场。
立场是生下来就注定的，无法被改变。
喻疏寒思忖许久，放弃了说和。
“算了。”
数以万年的矛盾，从来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眼看着场面冷了下来。
“哎，那个……”
白祈言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看到异种明明是可以在海里生存的，为什么不继续待在大海里？”
都说包括类人型异种在内的变异物种，是因为环境污染导致的变异。
但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见闻来看，异种明明是不怕污染的。
他们非但不怕污染，而且还在自己住的地方到处放毒气。
既然不怕污染，那海泊舟说的这些，也就变得很没道理了。
白祈言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无论是喻疏寒还是海泊舟，都有些惊讶。
“你问的很好。”
海泊舟走到挂有世界地图的墙边，用笔随意的在太平洋中间画了一个圈。
“这个地方，被人类命名为尼莫点，又称海洋难抵极，位于南纬48度52.6分、西经123度23.6分的海平面上，距离其最近的陆地在2688公里之外，是地球上距离陆地最远的地方。
因为尼莫点位于南太平洋环流的中心点，海水流动性极差，人类经过简单勘测之后，认定尼莫点环境极度恶劣和危险，海水缺乏有机物，这片海域并不具备海洋生物的生存条件。
从二十世纪末开始，人类国家的航空机构在这里回收航天器。
海水流动性差，也就意味着航天器上残留的辐射和有害物质，也会一直被留在这里。
人类对海洋的探索不足百分之十，但对海洋的污染却是百分之百的，就连这样的海洋荒漠，也能找到利用价值。”
喻疏寒听了他的话之后，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你们……原本生活在那里？”
异种原本生存的地方，必然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如果说异种从前一直在尼莫点的海底，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人类从未发现过这个物种了。
“对。”
海泊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我们本可以一直在那里的，但海底垃圾太多了，全都是航天器的残骸，日积月累下的辐射使所有生物发生变异，短短数百年间，整个族群的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
你们所看到的异种的本体，其实是一种侏儒形态，在海水被污染之前，异种本体有二十到三十米长。”
这话一出，喻疏寒还没说话，白祈言就惊了。
“我嘞个豆，这么长？”
“很长么？”
海泊舟慢吞吞的说着。
他神色平淡，仿佛说出的话与他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但是，你知道失去了庞大的体型之后，意味着什么吗？”
“啊？”白祈言懵懵懂懂的问道：“意味着什么？”
海泊舟：“意味着无法生存，整个种群会在短时间内迅速灭亡。”
白祈言：“……啊？”
变小了而已，不至于没法生存吧？
难道不是越小的动物越能适应环境、生存下去吗？
海泊舟猜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在那片海域，有机物很少，浮游生物更少，我们需要依靠更大的触足来过滤海水中的浮游生物。”
异种本体体内百分之九十七都是水，由内外两层胚层组成。
在黑暗、寒冷、缺少食物的海底，他们能获取到的能量仅仅只能维持他们像植物一样随水漂浮。
这样算起来的话，他们这样的生物生存条件如此恶劣，已经够惨的了。
却因为日久天长的遭受辐射，基因发生变异，无法再生存下去。
这下子，白祈言彻底沉默了。
海泊舟不再多说。
“你可以说我不讲信用，但你跟这个人类，暂时还不能走。”
“暂时？”白祈言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这个暂时……该不会是几十年吧？”
海泊舟摇头，“不是。”
白祈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海泊舟紧接着补充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白祈言打心底里觉得这人说话不算数，非常不靠谱。
刚想讨价还价，喻疏寒就赶在他前面说道。
“可以。”
“可以什么呀可以？！”
白祈言不满的扭头瞪他。
“他们说话都不算数的！就算现在说好了，说不定以后也会变卦！你不要相信他！”
喻疏寒朝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白祈言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是同意了。
但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
“你不会要让我们跟你住在一起吧？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的……”
“放心。”海泊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现在还需要住在有网的地方吗？”
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东西，白祈言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我也不是很无聊，也不太需要网络……”
“那好，你们住在这里吧，这里的藏书很丰富，有时间可以多看书。”
“……”
白祈言能看书才怪了。
不过只要是跟铲屎官在一起，再差劲的环境，好像都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海泊舟说道：“在这栋大楼里面，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但最好不要出去，因为外面不一定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会燃放毒气，这些毒气只对人类有效，而人类的生命很脆弱，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生命。”
毒气有毒这一点，其实是针对所有生物的。
只不过，其他生物已经习惯了。
会被毒死的，早就在末日爆发之前就死了。
能活下来的，都对这些化学物质有相当强的抵抗能力。
可笑的是，污染是人类造成的，但人类却是最后直面伤害的。
毕竟人类有防护服、也能自行净化水源。
人类总能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
智慧生命，就是如此恐怖。
说着，他的视线又落到白祈言身上。
“你可以离开这栋大楼，但最好不要走太远，否则一旦遇上人类的赏金猎人……被抓住之后会被卖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白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