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
夏煜,他终于可以回家。
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座宁王府,回到能躺平身子,枕着高枕舒舒服服睡一觉的寝殿里。
可是,苦尽未必甘来。
他还不能安睡!
他和他的宁王府依旧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身家性命,依然还牢牢掌握在那位视他若宿敌的吕太后手中。
他又如何能安睡?
沈玉瑶搀扶着夏煜一步步走出猪圈的那刹那,阳光忽的晃得他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夏煜轻轻地闭了闭眼,眼皮感受到了阳光的炽热,沈玉瑶用手放在他眼前,想为他遮挡些刺眼的光芒。
他反手握住沈玉瑶的手掌,轻轻放了下来。
夏煜抬起头,迎着阳光,
虽然眼睛仍旧闭着,但他此时的所思所想却从未有过的清晰。
他要护沈玉瑶周全,他要护孩子们周全。
他更要护如今仍旧追随于他的亲人、知己们周全!
哪怕因此要战!
哪怕因此要叛!
“玉瑶,去后院感受到此时,他的声音中充满坚定。
他转过身,面对着沈玉瑶,眼睛还朝着脚下的地向她示意。
沈玉瑶也抬起头看着夏煜。
看见他的眼神从猪圈里微微迟疑渐渐变得坚毅起来,虽然眼眶中仍有些微微发红,却有着异于寻常的坚毅。
沈玉瑶心中知道,夏煜已经在心中狠狠地下定了决心。
宿命!
逃无可逃。
避无可避。
连续几个夜晚,宁王府的地上地下都是灯火通明。
王府的下人们来来往往,连主子们也都没闲着,几乎每个人都是忙碌异常。
就在刚刚,宁王府再次接到宫里传来的旨意,要宁王府的世子及另外两位王子即刻赴京,祭拜老皇帝。
夏煜总共也就三个儿子,新皇帝下旨让他的三个儿子都到京都去祭拜老皇帝。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要宁王府三个男丁为质。
下一步,一定是寻个由头,撤藩!
此时,宁王府后花院的小石桌旁。
沈玉瑶和夏煜正在下棋,两人面色平静,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
身旁是夏临安、夏永安、夏平安三个儿子,垂手肃立。
永安和平安面色隐隐有些焦躁,临安则和父母一样,面色平静。
“王爷”沈玉瑶瞥了一眼身旁的三个儿子,轻声唤着仿佛正在苦思下一步棋的夏煜,“这一子,王爷可要想好了再落!”
夏煜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并不答话。
原本沈玉瑶的棋艺就在夏煜之上,今日夏煜开局就很不顺,几乎是一瞬间便被沈玉瑶杀得人仰马翻,眼看着就要输个彻底。
可他并未放弃,反而在沈玉瑶胜券在握时,仍冥思苦想应对之策。
沈玉瑶见他想得入神,也不打扰,只是将温柔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三个儿子。
去?
还是不去?
这一去,最好的结局就是三个孩子,最终被死死圈禁在京都,等待吕太后将夏煜和沈玉瑶彻底收拾掉之后,在用利刃一个一个将他们屠戮。
若是不去,那只有一条路。
全家谋逆!
或许方能有一线生机。
她在等夏煜的决定!
“慢点儿慢点儿,这东西可千万小心些,磕碰不得。”道衍和尚正和一众王府侍卫从后院地下的密道里,将许芸萱指挥做的一些火药和炸弹,往王府地面上搬运。
“唉。”许芸萱自言自语道:“夏崇炆还真和书中描写的一样,心浮气躁。原以为至少还要再多一两个月时间,让我能做出更多更好用的东西来,谁知道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道衍神情肃然,双掌合十道“以战止战,阿弥陀佛!”
马三宝蹲在道衍的脚边,絮絮叨叨地说,“新皇帝前日在朝堂上说,因有官员告发宁王府的下属们有为非作歹,意图造反。”
“便即刻下旨将宁王府下属的那些被告发的官员抓了起来。”
“同时,新皇帝还让燕京城封地的守备大将军张瑞和谢贵两人,即日起领兵将宁王府团团包围起来。”
“新皇帝不光要要将宁王府稍微有用之人,全部带走。还要逼迫世子带着两位弟弟,远赴京都为质。”
“可我眼瞧着王爷和王妃,面上并无焦急之色,甚至两人还在花园中下棋!”
马三宝面上难掩愁闷神色,他忙着捡拾起地上落下的零星兵器,放置到木箱里。
这些全是沈玉瑶在宁王被困于猪圈之时,带着宁王府众人,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一把刀一把剑做出来的。
所以,他深知这些兵器的贵重。
马三宝是昨日才回到的宁王府,急匆匆带回的紧急军情便是宁王府将很快会被张瑞和谢贵两人围成铁桶。
这个消息听起来就很让人沮丧。
“还是老和尚有智慧。”许芸萱轻声笑道。
原来,在夏煜装疯卖傻后,道衍和尚便曾让沈玉瑶买了五百只大鹅回来,在王府外的一个农庄里饲养。
起初大家都不知道老和尚的用意。
到今日才算明白过来。
这五百只大鹅吃的食物和马吃的食物相类似,因此宁王府才有了大规模购买粮草的名头。
不仅如此,五百只大鹅的叫声,也足以遮挡住老和尚训练兵马,打造兵器的声音。
甚至在夏煜装疯期间,老和尚还让人将农庄和王府之间造了一个地下通道。
如今正是用这地下通道,将王府外的亲兵和粮草、兵器火炮等全数运入王府。
“唉,王爷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像其他几位藩王一样,或死或软禁,要么便只有豁出命来,去拼一把咯!”许芸萱也蹲下身子,帮着马三宝收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道衍轻抚着胡须,颔首道。
“东风?”马三宝仍旧有些不解,他抬首问道,“何谓东风?”
三人正说着,宁王府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马三宝掀开窗子往外看,却见王府高墙外,烟尘四起。
“叫你们家世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