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瑶是被狱卒凶狠的吼叫唤醒的。
她并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只觉得困极,盘膝坐在稻草堆上,睡着了!
“钦犯沈氏,有人探监,赶紧给我起来!”沈玉瑶觉得这狱卒的吼声在诏狱里竟有回声,“别磨磨蹭蹭的!”
狱卒那难听的吼叫,在沈玉瑶耳朵边嗡嗡的,实在是恼人。
沈玉瑶虽醒了,却没睁开眼睛,仍垂头假寐,恍如老僧入定般。
狱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钥匙打开了牢房门。
他眼瞧着稻草堆上的沈玉瑶竟纹丝不动,就有些气急,忙撸起袖子,想拉起坐在稻草上的沈玉瑶。
沈玉瑶感觉到了他的靠近,猛地睁开眼睛,倒把那狱卒吓了一跳。
“你!老子”
沈玉瑶并不怪这个狱卒的小人嘴脸,换谁在这地狱一般的环境中待得久了,都会变得凶狠刻薄。
她只是不愿意让这种腌臜东西碰触自己,连衣角都不行!
“滚!”沈玉瑶沉声喝道,“本妃可容不得你来污秽!”
皇帝并未褫夺她的封号,宁王也未曾写休书给她,她便依然是宁王妃!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少在这里摆谱”
许是被沈玉瑶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狱卒伸向沈玉瑶的手顿在半空。面色有些尴尬,又悻悻地收了回来,声音也一个字比一个字小。
呵斥最后变成了嘟囔。
“赶紧起来吧会见只有一刻钟”
沈玉瑶仍是王妃身份,所以也并未上镣铐。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往牢房四周扫了一眼。
诏狱此时感觉没有之前进来时那么昏暗了,周围的景象也看得更加清楚了些。
沈玉瑶被关押的这间牢房并不算小,牢房正中间甚至还有一张小小的方桌,和一条凳子。
方桌上摆了些纸张笔墨纸张,想来是给人犯写供词用的。
昨夜如果能看清,沈玉瑶还是愿意选择坐在凳子上,稻草虽然软一些,但那味儿,实在难以描述。
沈玉瑶斜睨了一眼那狱卒,他年纪应该不大,长相有些猥琐,佝偻着身子,眼神空洞无光。
沈玉瑶缓缓站起身,淡淡说了声:“带路吧。”
狱卒呆愣了一瞬,进入诏狱的人犯,他看到的不下千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诚惶诚恐的。
而宁王妃却如此淡定从容,狱卒心中莫名生出有些敬意。
此时此刻,他竟真的乖乖成了带路的。
狱卒将沈玉瑶带到一间密室,待沈玉瑶进去后,狱卒竟还贴心地将房门轻轻给带来关上!
门关上那瞬间,狱卒有些想扇自己一耳光。
明明她才是戴罪之身!
明明自己是负责看管她的人!
也许有的人,就是有那种无形魔力。人都已下到诏狱了,还能不知不觉中就让人听命于是。
鬼迷心窍!
狱卒自嘲地撇了撇嘴,身体却老老实实地站在密室门口守着。
沈玉瑶走进这间密室,这里的光线更明亮了些,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
那人背对着她,披着件黑色连帽的斗篷。
他是谁?
太子?
不可能,太子不用到诏狱来见她,只需要让黑龙卫将她押解到东宫就是!
宁王?
也不可能,他还远在燕京城中,根本来不及得知自己下了诏狱的事。
就算得知了,兴许他还会暗暗窃喜,终于可以另立自己喜欢的人做王妃了。
沈玉瑶双眼泛红,难道是爹爹?
对!
除了爹爹,还能有谁会在此时冒险来诏狱探他?
沈玉瑶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爹,瑶瑶拜见爹爹!”
沈玉瑶哽咽着,冲着那背影盈盈拜了下去。
“爹爹,瑶瑶太过思念你和娘亲呜呜呜”
自己孤立无援,身处如何黑暗都不会流泪的人,总是在感受到一点点来自至亲至爱的关怀时,便会,所有强撑的坚强都溃不成军,所有硬扛的委屈却滔滔不绝!
沈玉瑶竟哭到撕心裂肺,伏地不起。
她要把出阁后,遭遇的一切冷遇、不公、戕害以及对父兄,娘亲的悔意;对宁王的怨怼和皇家薄情的控诉,统统都哭出来!
听着沈玉瑶的哭诉,那背影却忽的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我不是你爹。”
这一声很轻,却不啻一枚炸雷在沈玉瑶耳边炸开。
沈玉瑶猛地抬头一看,这人身姿挺拔,一看就知道练过武功,但他容貌却很憔悴,胡子拉碴,约莫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眼神凌厉,让沈玉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她却并不认识!
沈玉瑶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
“你你是何人?”她急急站起身,有些恼羞成怒!“为何冒充我爹爹?”
“王妃自己乱认爹,还怪本王咯?”
这人声音如此熟悉?本王?
宁王夏煜!
“你!”
沈玉瑶现在只想两眼一黑,昏过去算了!
“嘘”
夏煜手指在唇边一竖,示意沈玉瑶别出声。
他扶着沈玉瑶,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下,柔声说道:“王妃莫怪,本王只是易容而已。”
沈玉瑶也一下明白了,夏煜一定是偷偷回到的京城。
无诏回京,罪同谋反。
此事若被皇帝知道,轻则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重则斩首示众,诛连王府所有人等。
他竟然敢?
“瑶瑶”
夏煜轻唤一声,他还从未如此唤过。
“昨夜,我潜入皇宫,见了凌香香才知道你在此。”
夏煜戴着面具,沈玉瑶看不到他的面容表情,只是看眼睛,竟是有些微红。
宁王是怕自己闯祸连累到他了吗?
沈玉瑶站起身,福了福。宁王虽不爱她,但也未曾害她半分,沈玉瑶心中还是有些歉意的。
她自宁王离京后,遇事都是自己拿的主意,心中也仿佛是孤家寡人一般,从未想过与宁王商议。
此番宁王冒死回京,虽不是因为她回京的,但他在沈玉瑶身陷囹圄时,冒着被皇帝发现的危险,前来探望。
沈玉瑶必须领他的情!
“王爷,妾身连累王爷了。”沈玉瑶面色平静,“不如王爷这就一封休书与我,也不至累了整个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