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为国立过功的人家,准了。”天子看着案头摆放着礼部递上来的折子,当即再上面批了红,又命赐帑银千两,以示恩典。
当礼部官员将宫中消息送至贾家时,贾家一众族人是感激涕零,失声痛哭,连带着那礼部官员都落了泪。
有道是“上行而下效。”天子对待贾家尚且如此,那些个本在观望之中的世家权贵见状,也乐得前往贾府,沾一沾所谓的圣恩。
王熙凤本为银子发愁,这天子谕旨下来,可谓解了她燃眉之急。然而觊觎这笔银子的并非她一人,贾琏便是头一个。
故而王熙凤这面一瘸一拐的被平儿和丰儿搀扶回到家,一进门,就瞧见贾琏正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张昔日王熙凤坐的椅子上。
贾琏见凤姐进屋,并未注意到后者扭伤的脚,而是开门见山道:“有没有银子了?拿五百两来,前头要得急。”
王熙凤心里本就为银子的事发愁,加之又扭了脚,疼的厉害,再被贾琏这么一激,顿时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没有!”
一声吼把贾琏唬了一跳,平儿怕他二人不睦,便插了句嘴,道是:“二爷,奶奶的脚扭了。”
王熙凤接着道:“他心里,眼里全是银子,哪里有我半分,只怕我死了,他当晚便和哪个狐狸精勾搭到一起了。”
平儿一听凤姐的话暗讽自己,忙止住了嘴。贾琏虽然是个爷,可一向被凤姐压制惯了,于是起身上前将凤姐扶至床上,赔罪道:“我方才失言,你不要往心里去。再说我也是为了老太太的丧事,给急的。你也知道前头不比后头,要体面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若是有银子,先拿来顶顶,等回头有了再还你便是。”
凤姐小心的抬起那只受伤的脚,贾琏会意,亲自屈身下来为她脱鞋,又道是:“我知道你有体己银子,再说老太太生前那么疼你,你就当是尽孝。”说罢,又给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忙踅身退了出去。
“我有体己银子那也不是你赚的。而且老太太的事本就是大家出钱,凭什么专寻趁上我?”凤姐终究是个女人,她只觉得今日备受委屈,正需要丈夫来安慰她,殊不知一进门贾琏就来向她要银子,对她扭伤一事是毫不关心,王熙凤越想越难过,当即红了眼,哭道:“他们都欺负我,现如今你也随他们一道来欺负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和他们就都高兴了?”
贾琏听出了凤姐口风有所松动,于是使出往日里在别的女人那的讨好功夫,“你告诉我,谁欺负你,我找他去!看我不把他打个半死!”
凤姐虽知他是假意,可仍以为真心,也不拆穿他,于是又传唤平儿进来,说道:“拿二百两银子给二爷。”
贾琏趁热打铁,哀求道:“能不能再多些?我也好心里踏实。”
“再多也没有了。”王熙凤摇头道,“不是我不给,而是两位好太太让我主事,你说前头不比后头,前头要体面,可后头又不何尝不要体面,这一大家子,再算上外面的那些人,吃的,喝的,用的,还有老太太后面出殡,吹得,打的,哭的,闹的,哪里不需要银子呢?指望旁人,我也得指望的上啊?”
贾琏沉闷不言,思索片刻后问道:“要不问你那兄弟借点?老太太临终前不是托了样东西给他吗?这其中意思难道不就是让他在关键的时候帮咱们家一把吗?而且这钱又不是不还,再说你那兄弟也不差那万八千的银子,上次你把小红送过去,他就大方的给了一千两。”
这一次王熙凤没急着反驳他,只恼道:“太太若是知道了,怕是没法交代。”
贾琏知道凤姐这是推托之词,其实她心里早就有这么个想法,于是故意道:“我也是嘴上这么一说,你可万万不要告诉太太说是我的主意。”
见凤姐面露沉思,贾琏也不好再打扰,接了平儿递来的二百两银票,又交代了几句话,便迅速起身往前头去了。
平儿又端来跌打的药,蹲下身子轻轻的给凤姐擦拭。
“平儿,你去把彩明叫进来,就说我有件事让他替我办一下。”
“奶奶,您是不是”
“去!别多话。”王熙凤向来说一是一,哪怕得罪了人,她觉得对就是对,就算最后她真错了,大不了登门赔罪便是。
平儿答应着去了,不久,彩明进来,靠在门边给凤姐请安。
“平儿,把纸笔给他,顺便给他打个灯,亮些也好仔细些。”凤姐不便起身,指了指摆在案上的一盏灯,吩咐道。
“我说,你写。”凤姐命道,“妹妹安好,”
洋洋洒洒两页纸下去,总算都记上了。王熙凤长长的出了口气,“彩明,你把这封信交给旺儿,让他即刻送往王家交给三姑娘。”
“是!”
彩明这面刚走不久,又见贾琏又哭又笑的回屋,他把圣上赐银千两的事一说,王熙凤惊得从床上站起身,急命平儿去把信追回来。
贾琏这面一伸手,把平儿当场拦住,又看向凤姐,“要来了也好,咱们自己不也是得用吗?银子哪有嫌多的不是?我还是那句话,他应该掏这份银子!我两个妹妹都给他娶了去,凭什么他不给?”
“放你娘的屁!”凤姐大口啐道,“既是如此,你怎么不去向孙家要?那还是你亲妹子呢?”
贾琏一时哑口,憋得脸通红,最后说道:“攸兄弟不是和咱们关系近吗?也好开这个口。”
“你就是个王八蛋!”
“我王八蛋,我王八蛋好吧。”贾琏厚着脸皮,咕哝了两句,只要有了银子使,被骂上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心里不由的还沾沾自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