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包拯外巡查案

岳州城外二十里,平江之地,住着两位屠夫,张万与黄贵。两人因职业相投,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日常往来频繁,关系亲密无间。张万家境贫寒,娶了并不出众的李氏为妻;而黄贵则富甲一方,却至今孤身未娶。

某日适逢张万寿辰,黄贵携佳酿鲜果登门祝寿,张万满心欢喜,热情款待,还令李氏在一旁侍酒。黄贵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李氏身上,被其质朴之美深深打动,然而碍于兄弟之谊,只能以嫂子相称,内心的悸动只能默默压抑。夜幕降临,黄贵独自归家,心中却始终萦绕着李氏的倩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至五更时分,一个恶念在他脑海中悄然滋生,他迅速筹备了五、六贯钱,趁着破晓的微光,直奔张万家。

张万听到黄贵的呼唤,起身开门,惊讶之余询问:“贤弟为何如此早来有何急事?”黄贵嘴角上扬,轻松言道:“某亲戚欲售猪只,约我前去收购,恐误约期,故特来邀兄同行,若买卖顺利,利润愿与兄共享。”张万听闻此言,心中窃喜,立即唤醒李氏准备早餐。李氏手脚麻利,温酒烹食,出门对黄贵道:“叔叔起早光临寒舍,理应共饮一杯,以壮今日之行。”黄贵客气回应:“嫂嫂不必多礼,实不敢劳烦。”两人浅酌几杯后,便踏上了行程。

时值清晨,两人疾行三十多里,至龙江已是日上三竿。黄贵假意提议:“腹中空空,兄且先至渡口歇息,小弟前去附近村店购酒,片刻即回。”张万依言先行,黄贵则趁机精心策划,购得酒后,连连劝饮,加之张万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很快便陷入深度醉眠。见四下无人,黄贵冷酷地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屠刀,毫不犹豫地刺入张万的肋下,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张万顷刻毙命。黄贵迅速将尸体抛入江中,眼见其沉入江底,便慌忙离去。

回到张万家,黄贵面不改色地对李氏谎称:“与你夫君一同前往亲戚家买猪,不料扑了个空,他决定去西庄打探消息,稍后自会归来。”李氏听后略感疑惑:“叔叔既然已回,为何我夫不一同回来?”黄贵镇定作答:“我们在龙江口分手,他说要去西庄问问情况,估计很快就会回家。”说罢,黄贵便匆匆告辞。

李氏独守家中,直至夜幕低垂,丈夫仍未归家,心中不安渐生,惶恐之情难以抑制。一场看似寻常的庆生之行,竟暗藏杀机,而平静的平江村,此刻正被一股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三、四日过去,张万依旧音讯全无,李氏心中的恐慌逐渐升级,正欲派人请黄贵前来询问究竟,不料黄贵却神色慌张地自行上门,急切地喊道:“尊嫂,大事不妙!”李氏心头一紧,急切追问:“出了何事?”黄贵故作紧张地回应:“适才我外出时,遇到一群过路商贩,他们说龙江渡有人落水身亡。我闻讯赶去看个究竟,恰巧族中张小一也在场。果不其然,江口漂浮着一具尸体,仔细辨认,竟是张兄无疑。骇人的是,他的胁下竟有一处明显的刀伤,不知何人所为。我和张小一合力将尸身打捞上岸,随后买棺收敛。”

李氏听罢,如晴天霹雳,悲痛欲绝,泪如泉涌。黄贵见状,假意上前安抚,随后借故离去。又过了数日,黄贵再次登门,手中提着一贯钱,关切地对李氏说:“嫂嫂,我知你独自生活恐有不便,这贯钱暂且用来应急,购买日常所需。”李氏接过钱,想起黄贵不仅料理了丈夫的丧事,如今又送来钱财接济,对他的“善举”感激不尽,愈发认定黄贵是患难中的恩人。

这看似悲悯关怀的表象背后,实则隐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黄贵的突然造访、神秘商贩的消息、张万尸体上的致命刀伤,以及黄贵事后的一系列举动,皆如丝丝蛛网,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悬疑迷雾,笼罩在李氏和这个平静的平江村落之上。而李氏浑然不觉,正一步步踏入黄贵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

半年前,黄贵怀揣巨资,秘密探访了一位与张家关系密切的村妇,意图通过她向孀居的李氏传递一条暗藏玄机的信息。他压低声音,字句间裹挟着诱人的暗示:“人这一生,犹如春草一季,匆匆而逝。娘子正值芳华,而张官人已长眠地下多时,你却在这空荡冷清的宅院中孤影独守,日夜凄凉。何不觅一位如意郎君,重启人生的温馨篇章?你看那黄官人,家境殷实,才貌双全,若能与他共结连理,岂非美事一桩?”

李氏闻此言,心中波澜微起,她对黄贵的多次援手心存感激,坦言道:“黄叔叔屡次施恩于我,无以为报,嫁给他倒也称心,只是我与亡夫曾琴瑟和谐,如今改嫁,恐怕会招来邻里非议。”

村妇闻言,狡黠一笑,低声安抚:“黄官人姓黄,娘子原配姓张,二者并无瓜葛,何来嫌疑之说?这正是天作之合。”李氏听罢,默然点头应允。

村妇将李氏的答复传回给黄贵,他闻讯欣喜若狂,立即精心筹备丰厚的聘礼,静待吉日将李氏迎娶入门。洞房花烛夜,二人如鱼得水,情意绵绵,自此开启了琴瑟和鸣的生活。无论行走还是静坐,他们总是紧密依偎,形影不离。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十个春秋,期间李氏为黄贵诞下两名麟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时值暮春三月,清明之日,家家户户祭扫祖茔,黄贵与李氏亦一同完成了祭奠仪式,归家后在房中共饮。黄贵酒酣耳热之际,言语间竟带着挑衅之意,向李氏抛出一句惊人之语:“此刻,你可曾怀念那位张兄?”李氏闻此言,不禁面色骤变,凄然垂泪,追问缘由。

黄贵借着酒劲,放声大笑,仿佛卸下了心底的秘密重负:“此事本不应对你提及,但如今你已为我育有两子,十年光阴荏苒,料想你已不再怨恨我。你知道吗?正是十年前的清明,我在江边设计害死了你的张兄,谁能想到,你今日竟成为我黄家的女主人。”李氏强颜欢笑,淡然回应:“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或许并非巧合。”然而,她内心深处已决意为亡夫复仇。

趁着黄贵沉醉昏睡,李氏耐心等到他外出,迅速整理行装,悄然返回娘家,将黄贵的惊人坦白悉数告诉了兄长李元。李元闻听此事,怒不可遏,立刻草拟状纸,携妹妹直奔开封府,向包拯大人控告黄贵的罪行。

包公接案后,立即派遣捕快将黄贵拘捕归案审讯。起初,黄贵矢口否认,但在包公严令之下开棺验尸,面对铁证,黄贵再也无法抵赖,只得一一供认不讳。包拯根据供词,判定黄贵犯下蓄意谋杀亲夫、企图霸占遗孀之罪,依法判处极刑——当街斩首。同时,黄贵的所有家产悉数判归李氏,并且表彰其坚贞不屈,为夫伸冤,特赐其门楣以“义妇”之名,以彰其德。

此后不久,黄贵的两个儿子在端午节龙舟竞渡时不幸双双溺毙。世人皆言,这是天道昭彰,恶人之子难逃报应。一场由清明引发的罪恶,最终以正义的裁决和冥冥中的天惩画上了句号。

东京城内,有个才情出众的秀才名叫赵能。他饱读诗书,却常自嗟叹:“我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愿能娶得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她须具备美貌、出身清白名门、家中不重财帛,且需待我金榜题名后再行迎娶。”然而,科举之路并非仅凭才学就能畅通无阻,赵能连续在午年、酉年的科考中落第,未能如愿登科。尽管媒人络绎不绝,但不是东家不合心意,就是西家未能成全。岁月如流,转眼间他已逼近而立之年,婚姻之事却仍如空中楼阁,遥不可及。

赵能心中苦楚无处倾诉,终日郁郁寡欢,竟至抑郁而终。魂归地府,他来到阎罗殿前,愤然陈词:

“告状人赵能,因长期独身无偶,特此申诉冤情。在阳世之时,命运官吏对我命运之禄视若无睹,我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掌管婚姻之神对我漠不关心,姻缘簿上一片混沌。未知我有何过失,竟触怒两位神明大人,以致多年未能觅得如意伴侣,而今年届三十,仍孤身一人。恳请阎罗陛下详查此案,为我洗雪冤屈,以慰生平之憾。泣血呈告。”

如此,赵能带着生前未尽的心愿,向阴间的审判者寻求公正的裁断,希望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他一生未能实现的姻缘之解。

包拯阅毕状纸,沉声道:“秀才家总爱怨天尤人。”赵能听罢,辩解道:“并非赵某无端抱怨,俗语有云:‘不是其平物自鸣。’我见世间举人、进士之中,不乏文理不通者,而文采斐然者却屡试不中。更有甚者,愚钝之辈尚能拥有娇妻美妾,而英俊才子却落得空房独守。此等现象,教人如何不生怨念?”

包拯抚须道:“人间或许有不公之官,但阴间断无亏待人的道理。福禄、姻缘皆是天命所定,怨天尤人无济于事。”赵能反驳道:“阴司或许公正无私,但如我赵某这般人物,不应落得如此困顿。或许阴间官吏亦如阳世一般作弊弄权,才使我沦落至此。恳请大人传唤掌婚司查明真相。”

包公闻此,面露不悦:“本府最痛恨官吏舞弊,秀才所言确有道理。”随即命鬼吏速请掌婚司前来。掌婚司到堂,翻阅卷宗后言道:“案牍上并无赵能之名。”包公惊疑:“怎会有此等事?”接着又传唤注禄司核查。注禄司查阅册籍后同样回复:“册籍上并无赵能记录。”包公心中生疑,口中连连称奇:“世间竟有如此怪事!阳间弊端丛生,难道阴司也一样不堪?”

堂上诸官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包公果断下令:“将案牍与册籍呈上来,本府亲自查看。”二司遵命呈上,包公细察之下,并未发现篡改痕迹。包公又转向赵能:“你写下你的生辰八字。”赵能一一写下,包公对照二司簿册,赫然发现只有朱能之名,与赵能同生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包公心中豁然开朗,便将赵能暂且带至一旁,让二司退下。

旋即,包公急奏天庭,忧虑朱能与赵能或有混淆之处。一场牵涉阴阳两界的姓名之谜,就此揭开序幕。

天庭之上,一道庄严的圣旨缓缓降下,其内容令人震惊:赵能,这个名字即将成为过去,从今往后,他将以朱能的新身份活在世间。更为神奇的是,圣旨中预言,他将会接连中得科举,飞黄腾达,而且,他将会迎娶王丞相的千金,成就一段佳话。

包拯,这位公正无私的判官,接到圣旨后,立刻展开了调查。经过一番查证,他确信无误,赵能的确是那个未来将要连科及第的朱能。然而,赵能的命运似乎并不平坦,他的才华被埋没,身世之谜也牵扯出两桩令人费解的大事。

包拯深知,文章之灵犀,有时显达或迟或早;而案牍之记载,姻缘往往巧妙配对。他宽慰赵能,三十而娶,古之常道;四十及第,未尝为晚。他告诫众人,切勿责怪冥界不公,以免损阴官公正之名。

最终,包拯决定遣送赵能重返阳间,让他见证自己大才终有出头之日。赵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阴间,重返人间。

令人惊讶的是,自从赵能改名为朱能后,他的命运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连年科举高中,才华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最终,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王丞相的乘龙快婿,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一切,都如同天旨所言,赵能的人生自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他的故事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传奇,流传千古。

东京城中,有一位名叫张柔的长者,素以行善闻名,然而年至晚年却膝下无子;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郊的沈庆却恶行累累,与盗贼无异,却育有五子二女,儿女绕膝,阖家欢乐。张柔对此深感不公,含恨而终,死后灵魂直奔阴曹地府,向阎罗王呈递状纸,申诉冤屈:

“状告绝嗣之不公:世谚云:积德之人多子嗣;经典亦言:行善者必有后代延续。此乃天理昭彰,人所共知。张某一生敬畏天地,恪守道德,虽不敢自诩善人,却始终远离恶行。然年迈无子,此乃终身遗憾。恳请阎君查明因果,追溯前生,以释后世之疑。泣血上告。”

包拯接过状纸,眉头紧锁:“世间焉有行善之人反遭绝嗣之理?此事必与你祖上积怨有关。”于是命鬼吏速查善恶簿册。鬼吏回报,善簿之上并无张柔之名;包公听后,又命鬼吏查阅恶簿。不久,鬼吏再次禀报,恶簿上果然记载了张柔之名,且查明其三代祖张异,生前恶行累累,按律应遭断子绝孙之罚。

原来,张柔虽一生行善,却因祖上积恶深重,导致家族承受恶果,终致无嗣之苦。此一桩因果轮回之谜,至此方真相大白。

包拯沉声道:“你虽行善积德,却无法掩盖祖宗的罪孽,故不必责怪天道不公。”张柔愤然反问:“那为何像沈庆这样作恶多端之人,却能生育七子?”包拯闻此,亦感疑惑:“且查他底细。”鬼吏很快回报:“沈庆一生作恶,本当绝嗣;但因其三代祖上均积德行善,故子孙得以繁衍。”

包拯点头道:“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人之家风,须历经几代持续行善,方可谓之积善;反之,几代行恶,则可称不善。天道之报应,或现于当下,或显于子孙。张柔你一生行善,焉能无报?来世必让你投生于清福之地,享受安逸生活。至于沈庆,因其罪恶滔天,来世必令其转生为畜生,承受刀俎之苦。”

包拯提笔批文:

“审理查明:子孙为祖宗血脉之延续,祖宗亦为子孙繁衍之依托。故瓜瓞绵延源于始祖,麟趾呈祥预示后裔。如于公之门必昌盛,王氏之荫泽自然垂庇。故需三代累积善行,方许后世子孙繁多。一时之孝行,难以扭转祖辈之恶名;些许善举,又怎能彰显先祖之贤良?此案虽非恶意诬告,却属痴心妄想。今生未得善报,来世必有偿还。”

批文完毕,张柔与沈庆各自接受判决,尘埃落定。

开封府城中,有一户姓秦的官宦人家,主人秦宗,排行老七,家境富裕。他娶了城东程家的女儿程美为妻。程氏性情温婉,持家有道,且育有一子,取名长孺。然而,数十年后,程氏不幸病逝,秦宗悲痛欲绝。

适逢中秋之夜,秦宗独自面对皎洁月光,思念亡妻,不禁凄然泪下。直至夜半时分,他恍惚入梦,梦见程氏竟然如生前般与他相见,言谈举止一如往昔。二人久别重逢,情深意浓,解衣共枕,宛如生时一般恩爱缠绵。云消雨歇后,程氏轻轻推开枕头起身,含泪向秦宗告别:“感念君之深情厚谊,此生难忘。妾身今夜得以与君相会,无他所求,唯独放心不下我们的儿子长孺。望君日后善待他,使其成人,如此,即便妾身身在九泉之下,亦能安心瞑目。”言罢,程氏身影渐行渐远。秦宗欲挽留,却在挣扎中醒来,方知一切皆为梦境。

第二年,秦宗续弦,娶柳氏为妻,柳氏出身寒门,性情泼辣,秦宗对她颇为忌惮。柳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次孺宠爱有加,却对长孺充满嫉妒,日日苛责打骂。长孺深知不受继母待见,却又不敢告诉父亲,终日惶恐不安。待长孺年满十五岁时,秦宗因外出探亲,连续多日未归。柳氏趁机将长孺囚禁于密室,残忍将其打死,对外宣称长孺因暴病身亡,并将尸体草草葬于城南门外。

数日后,秦宗归家,柳氏假意悲痛万分,告知长孺已病逝多日,如今葬于城南。秦宗听闻噩耗,忆起亡妻梦中叮嘱,心中悲痛至极,深知长孺必是死于非命。然而,考虑到家中局势,他只能强忍悲痛,选择沉默不言。一场隐藏在豪门深宅中的谋杀案,就这样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被掩盖过去。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三月天,包公出郊外劝农,一路欣赏着田间的美景。突然,他的目光被路旁的一座小新坟所吸引。坟上飘散的纸钱,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包公走近坟前,突然耳边传来一阵低语:“告相公,告相公。”他回头一看,却空无一人。走了几步,那低语声又在他耳畔响起,仿佛有个幽灵在跟着他。整整一天,这声音都未曾停歇,让包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回到府衙后,包公仍对这声音念念不忘。他细细思索,认为这新坟中必有冤屈。于是,他派人询问附近的村民,得知这坟是城中秦七官人新葬的儿子。

包公立即下令,借来锄头掘开坟墓,检验那小儿的尸身。果然,在尸身上发现了数处伤痕。这让包公更加确信,这桩案子必有蹊跷。

他立刻派人将秦七官人唤到府衙,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秦七官人供称,这小儿是他的前妻程氏所生,名叫长孺,已经十五岁了。前几天他外出访亲归来,后妻柳氏告诉他长孺因病暴毙,现已葬在南门外。

包公听后,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他再次派人将柳氏唤到府衙,严厉地质问她长孺的死因。柳氏一口咬定是因病身亡,但包公岂能轻易相信?他怒拍案桌,大声喝道:“既然他是病死,为何身上遍体鳞伤?分明是你打死了他,还想抵赖!”

在包公的威严逼问下,柳氏终于心理防线崩溃,不得不将打死长孺的实情一五一十地招供出来。

包公听完后,毫不犹豫地判决道:“无故杀害子孙,合该问死罪。”于是,他将柳氏依法处决,而秦七官人因不知情,被发回家中。

这桩案子成为了后妻杀害前妻子者的警示,让人们明白,无论身处何地,法律都是公正的,任何罪行都逃不过正义的审判。

在江州德化,有个名叫冯叟的富商,家境殷实。他有两个妻子,正妻陈氏美艳动人,但膝下无子;侧室卫氏则育有两个儿子。陈氏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她担心自己年老色衰后失宠,于是时常琢磨着如何对付卫氏母子。

有一天,冯叟准备前往四川做生意,临行前特意嘱咐陈氏要好好照顾卫氏母子。陈氏表面上答应得十分爽快,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

中秋佳节,陈氏在南楼设宴款待卫氏母子。她暗中在酒里下了毒,举杯对卫氏说:“我无儿无女,幸亏你有两个儿子。将来这家业,我自然会与你共享。等我年老体衰时,还得靠你们母子照顾。这杯酒,就预祝我们日后和睦相处吧。”卫氏听了,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多想,便与陈氏畅饮起来。

当晚,卫氏母子三人突然七孔流血,相继毙命。当时卫氏年仅二十五岁,大儿子五岁,小儿子才三岁。邻居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陈氏则假装悲痛欲绝,谎称他们是暴病身亡。众人听了都感到十分惋惜。

冯叟在外地做生意时,突然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卫氏领着两个儿子向他哭诉冤屈。冯叟心中既惊又疑,但因为货物还未脱手,无法立即回家。他整天闷闷不乐,对那个梦始终半信半疑。

三年后,包公恰好巡视至此地。他刚下马走进官厅,准备坐下处理公务,突然,阶前冒出一道黑气,直冲云霄,瞬间遮住了天空,仿佛连太阳都被遮蔽了。包公心中生疑,觉得此地必有冤情。

深夜,包公点亮了灯烛,准备处理一些紧急公务。然而,他因连日劳累,渐渐感到困倦,便倚着几案小憩。夜深人静,三更时分,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包公面前。她容貌美丽,但披头散发,显得十分凄楚。她手中牵着两个小孩,跪在阶下,哭声哀婉。

包公惊问:“你是哪里人?姓甚名谁?为何带着两个孩子在此哭泣?若有冤屈,速速道来,我定会为你伸张正义。”

女子哽咽道:“妾身乃江州卫氏母子。我丈夫冯叟前往四川经商,留下我与孩子在家中。谁知正妻陈氏竟在中秋之夜设宴下毒,将我们母子三人残忍杀害。我们的冤魂不散,一直在此等待申冤。幸得相公巡视至此,妾身特地前来哀求,望相公垂怜,为我们母子雪冤。”

说罢,女子又痛哭起来,再拜后缓缓退去。

包公听罢,心中愤慨不已。次日一早,他便命公差拘捕陈氏前来审问。面对包公的质问,陈氏无言以对,只得低头认罪。

包公怒道:“你作为继室,理应将妾室之子视为己出,何以心生嫉妒,狠下毒手,杀害三条人命,断绝夫家血脉?此乃莫大的罪行,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陈氏悔不当初,无言以对。包公当即下令,将陈氏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两年之后,冯叟终于结束了在外的生意,回到了家中。他养了一头大母猪,这母猪特别能生,一年下来就生了好几窝小猪,给他带来了好几倍的利润。冯叟打算把这头母猪卖给屠夫,换取更多的钱财。

然而,就在冯叟准备将母猪送往屠夫那里的前一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母猪突然发出了人声,它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像是冯叟的妻子陈氏:“我就是你的妻子陈氏啊。当初我因为嫉妒,杀了卫氏母子三人,断绝了你的子嗣。虽然包公已经判了我死刑,但上天还是不肯放过我,让我变成一头母猪,受尽苦难。如今,我快要还完你的债了,但还是要经历被千刀万剐的痛苦。我想通过你告诉世上的女人们,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不要嫉妒他人,欺凌妾婢。否则,她们将来的报应就会像我一样。”

这话一传出,整个村子都轰动了。人们都好奇地来到冯叟家门口,想要亲眼看看这头会说话的母猪,听听它还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而冯叟也因为这头母猪的奇异经历,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思考如何更好地做人,避免重蹈覆辙。

在西京城外的五里地,有个名叫永安镇的地方。镇上有个姓张名瑞的富人,家境殷实。他娶了城里杨安的女儿为妻,这位杨氏夫人不仅贤良淑德,治家也有一套,家中老少都听从她的教导。她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兆娘,聪明伶俐,容貌出众,针线活也做得极好。张瑞和杨氏都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常说:“这女儿一定要找个好夫婿才能嫁出去。”所以,尽管兆娘已经十五岁了,但还未许配人家。

张瑞家里有两个仆人,一个姓袁,一个姓雍。雍仆为人老实厚道,而袁仆则狡猾多端。有一天,袁仆因为犯了错,被张瑞愤怒地赶出了家门。袁仆怀疑是雍仆在背后说了他的坏话,因此心生恨意,总想找机会报复。

有一天,张瑞从庄上回家,突然感染了重病。他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转,病情拖了十几天。张瑞自觉时日无多,便把杨氏叫到跟前,嘱咐道:“我没有儿子,只有这个女儿,如今她也长大了。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尽快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别让她留在家里守寡。雍仆为人小心谨慎,又很勤快,家里的事情可以托付给他。”说完这些话,张瑞便去世了。

杨氏悲痛欲绝,料理完丈夫的后事,便想着给女儿找个好归宿。于是,她请了一位街坊老妇人来和兆娘商量婚事。兆娘听说母亲要把自己嫁出去,抱着母亲大哭道:“父亲去世还不到一年,家里又没有兄弟,母亲您要是现在就把我嫁出去,以后靠谁呢?我愿意留在家里侍奉母亲,再过两年再考虑嫁人也不迟。”杨氏听了女儿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暂时放下了给女儿找婆家的事情。

张家的平静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袁仆被赶走后,心怀怨恨,一直在暗处窥视着张家的动静。他看到张瑞去世,杨家母女孤立无援,便心生一计,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报复雍仆,同时搅乱张家的安宁。一场阴谋正在悄然展开,而兆娘和杨氏的命运也因此变得扑朔迷离。

光阴似箭,转眼间张某离世已有三四个月。在这段日子里,雍仆接手了家中大小事务,他尽心尽力,不负主人所托,让杨氏省去了许多烦恼。

纳粮之期将至,雍仆与杨氏商议,准备银两以完税。杨氏取出一箱银两交给雍仆,让他进城办理。雍仆领命,打算次日出发。恰巧此时,杨氏的亲戚邀请她赴宴,杨氏便带着女儿一同前往。

袁仆得知杨氏外出,便趁机潜入张家,意图盗取财物。他径直闯入内室,却意外撞见雍仆在床上点钱。袁仆怒火中烧,指着雍仆骂道:“你竟在主人面前谗言陷害我,将我逐出家门。如今你却把持家业,实在可恨!”说着,他拔出一把尖刀,向雍仆刺去。雍仆措手不及,肋下中刀,一命呜呼。

袁仆抢走银两,匆匆逃离现场,无人知晓此事。杨氏宴饮归来,呼唤雍仆却不见踪影。她走进内室寻找,只见雍仆已被人杀死在地。杨氏大惊失色,痛哭流涕,对女儿说:“张门何曾遭遇如此大不幸?丈夫刚死,雍仆又遭人杀害,我们该如何伸张正义?”女儿也哭得梨花带雨。

邻居们闻讯赶来,纷纷议论纷纷,认为雍仆之死必有蹊跷。此时,庄佃汪某——张某昔日的仇人——向洪知县告发此事。洪知县将杨氏母女及家中仆婢十余人拘捕审问。杨氏哭诉无辜,不知雍仆被杀之情由。汪某却诬陷杨氏母女与人通奸,雍仆捉奸时被奸夫所杀。

洪知县听信汪某之言,严令杨氏母女招供。杨氏坚决不肯诬服,案件连年不决,数人因此丧命。杨氏母女饱受拷打之苦,身受重伤,家财也消耗殆尽。兆娘无法忍受痛苦,对母亲说:“女儿只怕旦夕之间便会死去,只恨无人照顾母亲。这冤屈难以洗清,只能求助于神明。母亲千万不可诬服招认,以免丧失名节。”说完泣不成声。

次日,兆娘果然离世。杨氏悲痛欲绝,欲随女儿而去。狱中人纷纷劝慰她,她才得以保全性命。

第二年,洪知县已调任他处,包公接任西京,开始审理案件。杨氏得知消息后,不惜重金贿赂狱官,希望能够得到申诉的机会。包公对此案进行深入调查,拘捕了邻里进行询问,但大家都表示不知道雍仆是被谁所杀,同时也没有证据表明杨氏母女有不当行为。

包公对此案感到十分疑惑,于是在次日斋戒后,向城隍神祈祷道:“如今杨氏一案疑云重重,连年不决,若有冤情,望神明以梦示我,我将为其伸张正义。”祈祷完毕后,包公回到衙门,秉烛独坐于寝室之中。

夜深人静,未及二更时分,一阵风吹过,吹得烛影摇曳不定。包公起身查看,恍惚间仿佛看到窗外有一只黑猿。他惊讶地问道:“是谁来此?”黑猿回应道:“特来证杨氏之狱。”包公急忙开窗查看,但四周一片寂静,杳无人声,黑猿已不见踪影。

包公沉思片刻,心生一计。次日一早,他便升堂审理此案,取出杨氏等人问道:“你家中有姓袁的人来往吗?”杨氏回答道:“只有丈夫在世时,有一个仆人姓袁,但已被逐出家门数年,家中再无姓袁之人。”

包公随即下令拘捕袁仆,并将其带到衙门进行审问。然而,袁仆坚决不肯招认罪行。于是,包公又派人前往袁仆家中搜查,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装有数贯银钱。当这些银钱被拿到包公面前时,杨氏一眼认出,这正是当初交给雍仆用于完粮的银两。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袁仆无法再抵赖,只得供出谋杀雍仆的实情。包公审理清楚后,对袁仆判处斩刑;同时,对于诬陷良人的汪某,也发配到辽远的恶地充军。最后,包公释放了杨氏及其家人,让他们得以回家团聚。

人们纷纷议论着这起案件,称赞包公的明察秋毫。有人还说,兆娘之所以愿意先死,是因为她相信神明会为她洗清冤屈。如今,她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在繁华的杨州城,有一位姓蒋名奇的富商,他字天秀,家境殷实,平日里乐善好施,深受人们的尊敬。

某个晴朗的午后,一位老僧突然造访蒋家,前来化缘。天秀热情地接待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僧人,准备了丰盛的斋饭款待他。

僧人吃饱喝足后,才缓缓开口:“贫僧来自山西,曾在东京报恩寺修行。如今寺中东堂缺少一尊罗汉宝像,听闻施主平素乐善好施,故不远千里前来化缘。”

天秀听后微微一笑,说:“此乃小事一桩,岂敢推托。”随即吩咐琴童去叫妻子张氏,取出五十两白银交给僧人。

僧人看到白银,却笑道:“施主太客气了,这尊罗汉宝像并不需要这么多银两。”

天秀摆摆手,说:“师父不必客气,若有余钱,便用来做些功果,普度众生吧。”

僧人见天秀如此慷慨,便收下了银两,辞别出门。然而,他心中却暗暗忖度:“刚才观察施主面相,发现他眼下有一道死气,今年恐怕会有大灾。他如此好心,我怎能不提醒他?”

于是,僧人又转身回到蒋家,对天秀说:“贫僧略通相术,观君之貌,今年恐有大厄。还请施主多加小心,尽量避免外出,或许能躲过一劫。”

天秀听后,只是笑笑,并没有太在意。他回到后院,对妻子张氏提起此事,张氏却劝他:“化缘僧人多有见识,你还是小心为妙。”

时值花朝节,天秀邀请了妻子一同到后花园游赏。不料,他们却撞见了一个姓董的浪子正在与使女春香在花亭上戏耍。天秀见状大怒,将二人痛责了一顿。董仆因此心怀怨恨,暗下决心要报复。

天秀并未意识到这一切背后的危险。他依然过着平静而富足的生活,却不知道一场大祸正悄悄向他逼近……

一个月过去了,天秀收到了一封来自东京的书信,是他的表兄黄美写来的。黄美在东京担任通判一职,他在信中邀请天秀前去相聚。天秀接过书信,对妻子张氏说:“我打算去一趟东京。”

张氏听后,有些担忧地劝道:“日前那位僧人说你会有大难,不宜外出,更何况儿子还小,你还是别去了吧。”但天秀并未将僧人的话放在心上,他执意要去,于是吩咐董家的仆人收拾行李。

次日,天秀辞别了妻子,嘱咐她照管好家门,便带着董家的仆人和琴童出发了。他们一行人走了数日旱路,终于抵达了河口,接下来便是一派水程了。

天秀租了一艘船,傍晚时分,船停泊在了一个狭窄的河湾里。船上的两个艄公,一个姓陈,一个姓翁,都是心怀不轨之徒。董家的仆人因为日前被天秀责骂,心中怀恨,于是趁夜与两个艄公密谋:“我主人箱子里有白银百两,还有很多值钱的衣物,你们若能想办法弄到手,这些财物将来我们平分。”

陈艄和翁艄听后,相视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们也早有此意了。”当夜,天秀和琴童在前舱睡觉,董家的仆人在后舱。将近三更时分,董家的仆人突然大叫:“有贼!”天秀从梦中惊醒,探出头来看,却被陈艄一刀推入了河中。琴童刚要逃跑,也被翁艄一棍打落水中。

三人迅速打开箱子,取出银子平分。陈艄和翁艄依旧撑船返回,而董家的仆人则带着抢来的财物逃往了苏州。琴童被打得昏迷不醒,但幸得河水不深,他挣扎着浮上了岸,大声哭泣起来。

天色渐渐明亮,上游驶来一艘渔船。船上的渔翁听到岸边的哭声,便撑船过来查看。他发现岸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满身是水,于是询问他的来历。琴童哭着告诉渔翁自己被劫的事情,渔翁便将他带上船,带回家中给他换了衣服。

渔翁问道:“你是想回家,还是想在这里跟我一起生活?”琴童答道:“主人遭难,下落不明,我怎能回去?我愿意跟随公公在此生活。”渔翁点头说道:“我会帮你打听劫匪是谁,再作打算。”琴童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蒋天秀的尸首被河水冲到了芦苇丛生的港口。对岸便是静谧的清河县,而城西门处,一座古老的慈惠寺静静地伫立着。

恰逢三月十五,寺里的和尚们正在港口放水灯,祈求平安。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了一具尸首,满脸鲜血,下身衣物还在。和尚们议论纷纷,其中一位老僧慈悲地说:“此人必定是遭遇劫难的客商,被抛尸河中,流到了这里。我们应当发慈悲心,将他安葬在岸上,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于是,众僧合力将尸首捞起,安葬在岸边,随后便继续放水灯,各自回寺。

就在此时,包公因公务前往濠州赈济灾民,办完事情后准备返回东京。途径清河县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异样。正行之际,马前突然卷起一阵旋风,伴随着哀号之声,久久不息。

包公心中疑惑,立刻命令随从张龙跟随这阵旋风,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作祟。张龙领命而去,随着旋风一路追寻,直到它停在岸边才停下。张龙回来向包公汇报了情况,包公听后决定在清河县暂时停留,查明真相。

次日,包公委托清河县知县带领公差前往现场勘查。他们掘开土堆,发现了一具死尸,颈上赫然有一道刀痕。知县仔细检查后,询问附近的情况。公差回答:“前面就是慈惠寺。”

知县立刻命令拘捕寺内的僧侣进行询问。僧侣们纷纷表示,日前因放水灯时发现了这具尸首,便将其安葬在岸上,并不知道其死因。

知县听后大怒,认为这明显是僧侣们谋杀了人,然后故意将尸体丢在岸上以掩盖罪行。于是,他将所有僧侣监禁起来,并向包公汇报了情况。

然而,包公在进一步审理案件时,发现僧侣们纷纷喊冤,不肯招认。他心中起疑:如果真的是僧侣们谋杀了人,他们为何会将尸体留在岸上,而不是丢入河中?这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包公决定暂时释放僧侣们,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岗位。然而,案件依然悬而未决,已经过去二十多日,真相依然扑朔迷离。

四月末,荷花绽放得如诗如画,吸引了不少仕女游船赏花,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然而,在这看似宁静的日子里,一场悬案即将揭开。

一日,琴童与渔翁一同到河口卖鱼。正巧,他们遇到了陈、翁两个船夫在船上饮酒赏花,还特意过来买鱼。琴童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正是杀害他主人的凶手,他悄悄告诉渔翁这个秘密。

渔翁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你主人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了。现在包大人正在清河县处理一件未决的案子,暂时留在此地。你应该立刻去向他报告。”

琴童听后,急忙上岸,直奔清河县公厅。他见到包公后,泪流满面地哭诉主人被船夫谋杀的经过,并指出凶手此刻正在船上饮酒。

包公听后,立刻派出公差李、黄二人,随琴童前往河口捉拿陈、翁二人。他们很快将这两个船夫带到了公厅。

包公命令琴童去辨认死者的尸体。琴童回来后,痛哭流涕地告诉包公:“正是主人,被这两个贼人谋杀了!”

包公听后,下令对陈、翁二人进行严刑拷问。在琴童的证词面前,这两个船夫如同见了鬼一般,只得如实招供了罪行。包公随即下令将他们戴上长枷,关入狱中,同时释放了被冤枉的僧侣们。

第二天,包公将这两个凶手押到市曹斩首示众。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董家的仆人却未能捉拿归案。包公只好命令琴童领取剩余的银两,用棺材装好主人的尸体,带着丧事回到扬州安葬。

琴童感激地告别了渔翁,带着主人的遗体踏上了回乡之路。而天秀的儿子蒋士卿则努力学习,最终登科及第,官至中书舍人。至于那个董家的仆人,虽然得到了一笔财富成为巨商,但最终却在扬子江被盗贼杀死。这一切,都证明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在江州城内,两位赫赫有名的盐商鲍顺与江玉,各自以其独特的手腕掌控着商道风云。两人虽表面交好,实则性情迥异:鲍顺以敦厚质朴闻名,备受盐业巨头们的青睐,其事业蒸蒸日上,终娶得城东望族黄亿之女为妻,膝下育有一子鲍成。然而,鲍成性格顽劣,酷爱游猎,任凭父母如何训诫,仍我行我素。

一日,鲍成率家童万安外出狩猎,途经潘长者那座繁花似锦的园林时,一只栖息树梢的黄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眼疾手快,一弹击落黄莺于园内。恰逢潘家众女眷正在园中嬉戏,鲍成命万安入园拾鸟。万安瞥见园内人影绰约,心生畏惧,直言园中有女子不便擅闯,欲待她们离去后再行搜寻。鲍成不悦,径自倚亭等候。

直至午后,女眷散去,万安翻墙入园,却遍寻黄莺无果。他返回向鲍成禀报,猜测可能已被那些女子拾去。鲍成闻此暴跳如雷,一拳直击万安鼻梁,顿时血流如注。万安在痛骂声中噤若寒蝉,归家后也不敢向主人鲍顺提及此事。

黄氏夫人眼见万安鼻下殷红的血痕,心生疑惑,追问其与鲍成今日出行之事。万安起先回避,但在黄氏再三追问之下,只得如实道出鲍成打猎及殴打家童的经过。黄氏听罢愤然,痛斥鲍成不务正业,不仅有辱家风,更伤及无辜。盛怒之下,她亲手杖毙猎犬,砸碎狩猎器具,将鲍成逐至郊外庄所,严令其不得踏进城门半步。

鲍成对此怀恨在心,对万安暗藏杀机,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报复。他内心煎熬,怨毒滋生,却苦于无从下手,只能暂且压抑怒火,静待良机。一场由一只黄莺引发的家族风暴,就此在鲍家内部悄然酝酿,而无辜的万安,已然成为这场风暴中心的靶子,随时可能面临鲍成蓄谋已久的恶意报复……

在繁华的盐商界中,江某虽涉足其中,却因经营不善,屡遭折损,始终未能累积起可观的财富。他的视线渐渐被鲍某这位声名显赫、家财万贯的同行吸引,心中暗生贪念,欲图谋其金银。

一日,江某脑中灵光乍现,精心策划了一场诡计。他刻意造访鲍家,高声唤道:“鲍兄,您在家吗?”恰逢鲍某刚从外归来,见到江某来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立即命内眷黄氏准备美酒款待。两人相对而坐,杯盏交错间,话题自然而然转至生意场上。此时,江某故作神秘,朗声大笑:“我刚刚得知一个千载难逢的商机,收益之丰厚,堪称一场暴富良机。可惜我手头资金不足,特来与兄台共商大计。”

鲍某闻此,好奇心顿起,忙追问详情。江某不动声色地娓娓道来:据说苏州有一位巨贾,因市场行情不济,急于脱手一批价值连城的绫锦,愿以极低价格转让。只要筹措百两黄金作为本金,即可尽数收购这批货物,静待市场回暖,届时利润何止翻倍。鲍某一听,那颗嗜财之心瞬间被点燃,毫不犹豫地答应共同参与这笔交易,并约定次日清晨在江口会合。

鲍某回到家中,将此事告知黄氏,黄氏听后忧虑重重,极力劝阻,但鲍某对此固执己见,决心已定。翌日破晓,鲍某不顾黄氏的担忧,携带百两黄金,命家仆万安整理行囊随后跟上。天色微明之际,他独自踏上了赴约之路。

江某早已料到鲍某会如期而至。他偕同亲信仆人周富以及两名侄子,提前在江边渡口设下酒宴等候。鲍某的身影甫一出现,江某便热情地迎上去,引导他登船。江某故作关切地说:“此刻旭日未升,江雾弥漫,不妨先饮几杯暖酒,待雾散后再行渡江。”鲍某不疑有他,便欣然应允,一杯接一杯地饮下早酒,不觉间已有几分醉意。

眼见时机成熟,江某假意殷勤劝酒,鲍某婉拒道:“早酒不宜过量。”江某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口中却假意抱怨:“我诚心诚意款待兄长,何故推辞?”言罢,他迅疾从袖中抽出一只秤锤,猝不及防地朝鲍某头顶猛击。鲍某瞬间倒地,陷入昏迷。江某的两名侄子见状,立刻上前将其捆绑,而后残忍杀害。他们迅速搜走鲍某身上的黄金,随后将鲍某的尸体抛入江中,销毁罪证。一行人随即离去,只留下江面上渐渐散去的雾气,与那尚未消散的血腥气息,一同掩盖着这场精心策划的谋财害命案。

万安肩负沉重的行李,抵达江口之时,却未见主人鲍成的身影。日头逐渐攀至天顶,万安心急如焚,向周围人打听鲍成的行踪,得到的回答却是异口同声的“尚未到达”。无奈之下,他只能拖着疲惫的步伐,返回鲍府向夫人黄氏禀报。

“夫人,恕我未能找到老爷。”万安面色凝重,“他似乎并未走惯常的路线,我多方追寻仍未能赶上。”

黄氏听闻此言,心中顿时笼罩上一层阴霾,忧虑之情难以掩饰。接下来的几天,她如坐针毡,直至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传来:鲍成已经平安返回江州。黄氏立即派人询问鲍成那日的情况,鲍成答道:“当日我在江口苦候万安半日,始终未见其人,便自行登船返程。”

黄氏闻讯,惊骇不已,一股寒意直透脊背。她立刻下令府中上下四处打探鲍成失踪那几日的任何蛛丝马迹,但一切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鲍成在庄上得知此事,心中疑窦丛生。他暗忖:“莫非万安意图加害主人,而后假借挑行李之名返回,企图掩盖罪行?”思虑至此,鲍成决意挺身而出,径直向王知州呈递状纸,请求彻查此事。万安旋即被官府拘捕,面对严厉质询,他坚称无辜,但鲍成力陈万安平素狡猾多端,断定其必是主谋。

王知州信以为真,对万安施以严刑逼供。在痛苦的折磨下,万安终不堪忍受,被迫承认了谋杀鲍成的指控。他被戴上重枷,打入大牢,一纸判决仿佛已将他的命运钉死。

然而,就在寒冬降临之际,此案引起朝廷关注,仁宗皇帝特命铁面无私的包拯复查此案,且明确指示不得草率论处死罪。万安由此被解往京师,接受包公亲自审理。审讯过程中,万安面对案卷,泪流满面,再次申述自己的冤屈。

包拯听罢,眉宇间浮现出深思之色:“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难道竟无一人目睹?若是图财害命,凶手理应远遁,怎会主动归来?”他敏锐地察觉到案情中的矛盾之处。于是,包公果断下令解除万安的长枷,将其暂时安置在狱中较为宽松的环境中。

随后,包公秘密派遣亲信公牌李吉,火速前往江州鲍家深入调查。李吉领命之际,包公特意叮嘱:“若有人问及万安之事,只道已依法处决,不必透露实情。”这一举措,无疑为揭开真相布下了一枚引人入胜的棋子,也为这起扑朔迷离的谋杀案增添了更为浓厚的悬疑色彩。

李吉悄然而去,肩负使命,深入江州。与此同时,江某因得鲍金而骤然暴富,然而随着万安被判死刑的消息传来,他内心始终惶惶不安,深怕那桩罪行有朝一日被人揭露。某夜,江某梦见一位神人警示:“你因鲍金而富,却陷他人仆役于死地,日后必有一身红装的妇人揭示此事,你须慎之又慎。”梦醒之后,江某心有余悸,将此梦境铭记于心。

果然,一个多月后,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带着五百贯钱来到江某家中,意欲购买大量食盐。江某心中警铃大作,却不动声色,热情接待这位神秘女子,直言无需付款,愿无偿赠送上好食盐。女子疑惑道:“我与您素昧平生,何以如此厚待?”江某故作客气:“有幸娘子光临,些许礼数不足挂齿,若需盐腌鱼货,尽管取用便是。”

女子坚持付费购买,声称其夫在江口经营渔货,急需食盐腌藏。江某见推脱不得,只得加倍供应盐货。交易即将结束之际,江家仆人周富手捧污水盆不慎溅污了女子红衫,女子勃然大怒。江某急忙赔罪,许诺赔偿衣物损失,女子虽勉强接受,但仍愠怒离去。江某盛怒之下,将周富捆绑鞭笞两天,方将其释放。周富怀恨在心,径直奔向鲍家,向黄氏吐露了鲍顺在江口遭谋杀的实情。

黄氏听闻真相,悲愤交加,正欲前往官府报案,此时李吉突然造访。他自称自东京而来,因盘缠短缺,冒昧求助于鲍府。黄氏询问关于万安案件的进展,李吉据实以告:“万安已被处决。”黄氏听闻此言,悲痛难抑。李吉见状追问缘由,黄氏哽咽道出:“如今谋害我夫之人已查明,可怜万安成了替罪羊。”

李吉得知内情,坦诚告知自己正是受包公之托前来调查。黄氏取出十两纹银,委托李吉带领周富连夜奔赴东京,向包公告发实情。包公接报后,立即详加审理,确认事实无误,随即派遣公差前往江州,传唤江某及其同党到案受审。面对铁证,江某无法再行隐瞒,只得俯首认罪,被戴上重枷囚入大牢,案件至此尘埃落定。

最终判决,江某叔侄三人以命偿命,无辜的万安得以释放;同时追缴赃款,其中一半作为赏金给予周富以表彰其正义之举。至此,鲍顺的冤屈终得昭雪,一场由财富引发的谋杀阴谋,在红衣女子的介入与多方合力之下,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于天下。

在包拯任定州知府的那段岁月里,一名名为李浩的扬州富商,家财万贯,为了拓展商业版图,远赴定州进行交易。一日,他在离城十余里的地方豪饮至酩酊大醉,脚步虚浮,最终无法支撑,倒在了荒郊野外的路中央,沉沉睡去。

夜幕降临之际,两名心怀不轨的男子——丁千与丁万,途径此处,目光被李浩身边暴露的丰厚财货所吸引。他们趁李浩昏睡不醒,迅速将其拖至一处偏僻角落,利落地劫走其中百两黄金。赃物平分之后,两人各自揣着罪恶的财富,潜回家中秘藏。

然而,贪婪并未就此止步。丁千与丁万深知一旦李浩酒醒发现失窃,定会前往定州府报案。为彻底掩盖罪行,他们心生歹念,决意杀人灭口。于是,趁夜深人静之时,二人残忍地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李浩击毙,随后扛起尸体,将其运至一座废弃的窑洞内。

在黑暗与冷寂中,他们将尸体投入窑炉,烈焰熊熊,顷刻间将李浩化为灰烬。待火势熄灭,他们从炉中取出冷却的骨灰,掺杂泥土,制成了一个不起眼的乌黑瓦盆。这个承载着血债的器皿,就这样被悄然融入了日常生活,无人知晓其背后的残酷真相。

定州城内,一位名叫王老的居民,某日在市集上购得了这只乌盆,带回家中作为寻常的尿壶使用。一切看似平淡无奇,直至某个深夜,王老起身如厕,惊愕地听见那乌盆内传来微弱而悲切的呼喊:“我是扬州客旅李浩,你为何向我口中倾洒秽物?”

王老闻此异象,顿感毛骨悚然。他急忙点亮灯火,对着那乌盆质询:“若你果真是冤魂,速将冤情道来,我愿助你洗冤昭雪。”只见那乌盆应声回应,讲述了一段骇人听闻的故事:身为扬州富贾的李浩,遭逢歹徒丁千、丁万于定州道上劫财害命,死后遭焚尸炼骨,化为这乌盆之内。恳求王老将自己带往包拯处,以期沉冤得雪。

王老听罢,心中震撼不已。经过一夜辗转难眠,他决定信守承诺,次日一早,便携带着那只承载冤魂的乌盆,毅然踏入定州府衙,向包拯大人禀明一切,期待公正的裁决能为李浩的亡灵平息冤屈,也让那两名凶手无所遁形。

包拯听闻王老详述夜来乌盆所述的惊人冤情,尽管颇感奇异,仍决定亲自查验。他示意属下将瓦盆带至堂前,当庭质询。然而,那乌盆此刻却默然无声,对包公的询问毫无反应。包公见状,眉头紧锁,厉声道:“此老儿莫非故意编造谎言,意图扰我官府视听?”随即下令将王老逐出公堂,严词警告不得再行滋扰。

王老怀抱乌盆,满怀委屈地返回家中,心中对那盆子的异象既惊且怒。然而,就在这一夜,乌盆再次发出叹息:“老翁勿忧,我今日面对包大人未能言明冤屈,乃因未能遮蔽身形。若你能借予衣物覆盖于我,我将再度前往府衙,确保包太守能清晰听闻我的控诉,届时我必坦诚陈冤,无丝毫虚言。”

王老闻言,惊诧之余,无可奈何,只好依言于次日用衣物将乌盆包裹妥当,再度踏上了前往府衙的道路。包拯见王老再次前来,虽感无奈,但出于职责所在,还是耐性询问。这一次,覆盖衣物的乌盆终于开口,详尽讲述了李浩被害的全过程以及自己的悲惨遭遇,字字泣血,令人动容。

包公听罢,震惊之余,立即命人传唤丁千、丁万。不多时,公差押解二人至堂上。包公严厉追问他们杀害李浩及夺金之事,丁千、丁万却矢口否认,坚称无辜。包公见状,下令将二人收押狱中,严加审讯,但二人依旧顽固抗拒,拒不认罪。

包公深知此案非同寻常,决定变换策略,传唤丁千、丁万的妻子前来问话。面对包公的严厉质询,二人的妻子起初亦坚称毫不知情。包公目光如炬,直指要害:“你们的丈夫已将李浩谋害,夺走百两黄金,将其骨灰铸成盆子,黄金就藏在你们家中。如今你们丈夫已承认此事,你们还要继续抵赖吗?”二妻闻此言,脸色骤变,惊惧之下,终于供认家中确有藏匿的百两黄金,埋藏于墙内。

包公即刻差遣人手押解二妻回家中挖掘,果然于墙中找到那百两黄金,铁证如山。当黄金被带回公堂,摆在包公面前时,丁千、丁万见状面面相觑,再也无法抵赖,只得如实招供谋财害命的罪行。

包拯依据律法,断定丁千、丁万犯下谋财害命重罪,依法判处死刑,立时执行。王老因首告属实,获官府赏银二十两,以示嘉奖。至于那承载李浩冤魂的乌盆,连同原本被劫夺的黄金,包公下令交由李浩的亲属领回,妥善安葬,以慰亡灵。此案至此告结,其离奇曲折,令人称奇不已。

在昏暗的月色下,南直隶的池州城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中。包公,那位以公正严明着称的巡按大人,正在细品着一桩看似平常的案子,却隐隐觉得其中蕴藏着深不可测的悬疑。

池州城中,有一个年过八旬的老者,名叫周德。此人虽年迈,却风流不减当年,心机深沉狡猾。一日,他看中了族中一位寡妇罗氏,那罗氏年轻貌美,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周德心生邪念,日日借故往来罗家,暗中窥探,对罗氏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罗氏正值青春年华,被周德的甜言蜜语所迷惑,两人暗生情愫。终于有一日,两人相约深夜幽会。夜色中,罗氏见到周德的身影,便引他至床榻之上,两人缠绵悱恻,如胶似漆。这般偷情之事,竟然持续了一年有余,亲邻们虽有所察觉,却都选择了沉默。

然而,罗氏的丈夫的亲弟弟周宗海却是个正直之人,他多次劝说罗氏回头是岸,却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周宗海只得将此事告发到了包公那里。包公接到状纸,心中却是疑惑重重。他暗自思忖: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体力衰微,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偷情呢?

于是,包公差遣得力干将张龙先将周德捉拿归案,进行审讯。周德在堂上哭诉道:“我已是风烛残年,连走路都费劲,哪里还有心思去犯下这等乱伦之事?请大人明察秋毫。”包公听罢,心中更加疑惑,便将周德暂时收监。

随后,包公又差遣黄胜将罗氏拘传到堂上勘问。罗氏在堂上哭诉道:“我乃寡妇之身,平日里足不出户,更何况与周德有尊卑之分,哪里敢与他交谈?又何来通奸之说?请大人明察。”两人所言如出一辙,甘愿受刑,却不肯招认罪行。

包公心情沉重,眉头紧锁,独自退入后堂,连茶饭都无心品尝。他的嫂子汪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叔叔,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吃不喝?”包公叹了口气,回应道:“我今日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头绪纷乱,难以理清,因此心烦意乱,连饭都吃不下了。”

汪氏看出包公心中有难言之隐,但她又不便直接询问,于是她灵机一动,将一根牙簪插入地中,暗示包公。包公顿时领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立刻回到堂上,派人前往狱中提审周德和罗氏。

包公一声令下,左右将周德和罗氏押到堂前。他怒目圆睁,大喝道:“老贼无知,败坏纲常,死有余辜!”说着,他又指着罗氏大骂道:“你这淫妇,分明与周德通奸,竟还敢隐瞒我?”

包公见二人仍不肯招认,急令手下拿来两副拶棍,将周德和罗氏的手指夹住,各打二百棒。那二人疼痛难忍,终于无法忍受,只得将通奸的实情一五一十地招供出来。

包公听罢,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下令将周德和罗氏各杖一百,然后赶周德回家。接着,他又传唤周宗海到堂,命他押着罗氏另嫁他人。周宗海领命而去,带着罗氏离开了堂前。

至此,这桩悬疑重重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包公依法惩处了罪人,维护了伦法的尊严。整个池州城都为之震惊,包公的公正严明更是赢得了百姓们的敬佩和赞誉。

十一

在离开封府四十五里远的地方,有个叫近江的小镇。江的对面,住着一个叫王三郎的富商,他常年在江湖上奔波。王三郎的妻子朱娟,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贤良淑德,夫妻二人感情深厚,相敬如宾。

有一天,王三郎打算再次外出经商,朱娟却劝他不要远行。三郎听了妻子的话,便决定留在本地做些小生意。然而,对门住着一个叫李宾的人,他曾经是府里的官吏,但因故被革职,此人心性狡诈,又好色成性。他早就对朱娟的美貌垂涎三尺,但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有一天清早,王三郎出门了。李宾见状,立刻精心打扮一番,径直走进了王三郎的家。他高声喊道:“王兄在家吗?”此时,朱娟刚刚起床,听到有人叫门,便问道:“是谁找三郎?他早就去庄上了。”李宾却不顾这些,直接闯进了屋里,见到了朱娟。

他假意说有事相托,试探着问朱娟三郎何时回来。朱娟见李宾是往日的邻居,并没有起疑心,便告诉他三郎晚上才会回来。然而,李宾看到朱娟云鬓半偏,红唇微启的模样,心中的欲火瞬间被点燃。他一把拉住朱娟,企图对她不轨。

朱娟察觉到了李宾的不良企图,立刻劈面叱责道:“你堂堂六尺男儿,不分内外,大白天就来人家家里调戏人妻,真是连畜生都不如!”说完,她便转身进了内室。李宾羞愤难当,悻悻地离开了。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罢休。回家后,他越想越气,心想:“如果三郎回来,他的妻子把这件事告诉他,岂不是要结下深仇大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朱娟以泄此愤!”于是,他拿起一把利刃,再次来到了王三郎的家。

这次,他正好看到朱娟倚在栏杆上若有所思。李宾冲上前去,怒喝道:“认得李某吗?”朱娟转头一看,见是李宾,立刻大骂道:“奸贼,你还不快走!”然而,李宾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抽出利刃,狠狠地刺向了朱娟的咽喉。朱娟顿时倒地不起,鲜血迸流。就这样,一个红粉佳人,就这样化作了一场春梦。

李宾杀死朱娟后,脱下她的绣鞋,匆匆逃离了现场。他把凶器藏在了近江亭子边,以为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的罪行。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悬疑案件的线索,等待着包公等人前来揭开真相……

夜幕降临,江风轻拂,朱氏的族弟念六驾驶着船只在江口靠岸。他是一位惯走江湖的人,此刻正打算上岸探望自己的族姐朱氏。夜幕降临,念六步入朱氏家中,呼唤着却无人应答。他心中疑惑,步入房间,绕过栏杆,却只见一片寂静,不见人影。

念六略感不安,转身回到船上。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脚下鞋子湿漉漉的,似乎沾上了什么液体。他脱下鞋子,放在火上烘干,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就在这一夜,王三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家中。他呼唤着朱氏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他疑惑地走进厨房,点亮灯火,却发现房门未锁,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惊,手持灯火,小心翼翼地走过栏杆,却突然看到一具尸体倒在地上,血流满地。他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心爱的妻子朱氏!

三郎悲痛欲绝,抱起妻子的尸体,发现她咽喉处有一道致命的刀伤。他大声哭喊道:“是谁谋杀了我的妻子?”次日,邻里们闻讯赶来,看到朱氏的惨状,无不惊愕。他们议论纷纷,却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注意到门外有一条血迹,提议顺着血迹追踪,或许能找到凶手的线索。三郎采纳了这个建议,召集了十几名邻里,沿着血迹一路追寻。最终,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条血迹竟然一直延伸到念六的船边,然后消失了。

三郎愤怒地冲上念六的船,抓住他质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妻子?”念六被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得魂飞魄散,他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三郎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将念六捆绑起来,带回家中一顿毒打,然后将他押送到开封府报案。

包公接到案件后,立即展开调查。他询问了邻里和目击者,所有人都指认念六是凶手,因为血迹确实是在他的船上发现的。然而,包公却心存疑虑。他仔细审问念六,念六哭诉道:“我和三郎是亲戚,那天晚上我到他家探望,发现没人就回去了。我鞋子上的血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有人被杀的事情啊!”

包公陷入了沉思。如果念六是凶手,他为何要带走朱氏的鞋子呢?而且在他的船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凶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于是,他决定暂时将念六收监,同时暗中调查这个案子。

为了找到更多的线索,包公心生一计。他张贴榜文,宣称朱氏的鞋子在案发时失落了,如果有人捡到,将给予重赏。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个案子似乎陷入了僵局,但包公知道,他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找到真相为止。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李宾来到村中的一家小酒馆。酒馆里坐着一位美貌的村妇,两人眼神交汇,不久便暗生情愫,开始了一段不正当的关系。

几杯酒下肚,李宾的心情变得愈发舒畅。他看着眼前的村妇,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看你这么有心待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我有一场大富贵要送给你。”

村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笑道:“你常来我家,却从未花过半文钱。你说的这大富贵,莫非是哄我开心?”

李宾摇了摇头,神秘地说道:“你且听我说。近日王三郎的妻子被人杀害,案件已经报到开封府。现在包大尹张贴榜文,说是如果有人能找到被杀妇人的鞋子来报,便会重重有赏。我知道那双鞋子的下落,你若能让你丈夫去领赏,岂不是一场大富贵?”

村妇听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地问道:“那鞋子到底在哪里?你怎么会知道?”

李宾得意地笑道:“前几日我经过江口,看到近江边的亭子旁似乎有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那双妇人的鞋子和一把刀,都被泥土掩盖着。想必就是那被杀妇人的鞋子。”

村妇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在李宾离开后,悄悄将这件事告诉了丈夫。第二天,夫妻俩便来到江口亭子边,按照李宾的描述掘开泥土,果然找到了一双绣花鞋子和一把刀。

夫妻俩兴奋不已,连忙将这些东西带回家中给村妇看。村妇大喜过望,认为李宾所言非虚。于是她让丈夫带着这些东西去开封府见包公。

包公见到村民拿来的鞋子和刀,眉头微皱,问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村民如实回答,说是从近江亭子边掘出来的。包公又问:“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村民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出了是妻子告诉他的。

包公心中一动,暗想这村妇必定与此事有关。于是他笑着对村民说:“这赏钱理应归你所有。”说着便命令库官取出五十贯钱赏给村民。

村民欢喜不已,拜谢而去。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在包公的掌控之中。包公立即召来公牌张、赵二人,密令他们暗中跟随村民回家,察访村妇与他人的交往情况。

夜幕降临,张、赵二人悄悄地跟在村民身后,来到了他的家中。只见屋内灯火通明,村妇正与一人对坐饮酒,欢声笑语不断传出。张、赵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们悄悄地靠近屋门,准备捉拿这对男女。

村民揣着赏钱,满面笑容地回到家中。见到妻子后,他兴奋地把得到赏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妻子听后,喜出望外,对丈夫说:“我们今天能得到这笔赏钱,全都是靠了李外郎的指点。我们应该请他过来,分一些给他作为感谢。”

村民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于是立刻前往李宾家,邀请他过来分享这份喜悦。李宾一到,那妇人便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热情地招呼他进入房间坐下。她准备了美酒佳肴,三人围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那妇人感激地对李宾说:“多亏了外郎的指点,我们才能得到这笔赏钱。我们应该平分这笔钱。”李宾却笑着摆摆手,说:“这笔钱就留在你家买酒喝吧,剩下的我可以拿去放债。”妇人听后,大笑起来。

然而,就在这欢乐的时刻,两名公差突然闯进房间,将李宾和村妇当场抓获。他们被押解到衙门,向包公禀报了妇人在酒席上与李宾的对话。包公听后,眉头紧锁,问那妇人:“你是怎么知道被杀妇人埋鞋的地点的?”

妇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只好如实交代是李宾告诉她的。包公立即审问李宾,起初他还不肯招认,但在重刑拷打之下,只得供出了谋杀朱氏的真相。

接着,包公又追问村妇和李宾为何会来到她家。村妇无法抵赖,也招供了两人通奸的实情。包公将案情整理成文案,判处李宾死刑,将村妇流放远方。念六的冤屈终于得到了昭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十二

在河南开封府的新郑县,有个叫高尚静的人,他家有数顷良田,男女老少都辛勤耕作,过着平静的日子。高尚静年近四十,却是个好学不倦的人。他的衣着虽然破旧却从不清洗,食物也从不挑剔,他对人真诚,对物不贪,从不让无益的忧愁困扰自己,也从不让有心之喜动摇自己的内心。

他时而沉浸在书海中,时而以琴酒自娱,欣赏四季的美景,品味大自然的秀丽。他常对妻子说:“人生短暂,就像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如果不及时享受生活,恐怕白发很快就会爬上头,老境将至。”说完,便叫妻子取酒来,两人一起消遣。

正当他们饮酒作乐时,新郑县的官差突然上门,催促高尚静去交秤粮差。高尚静收拾好家里的白银,到市上的银铺去兑换。他得到了四两银子,小心翼翼地藏在袖子里。他想,往年交粮都是里长代劳,但这次包公亲自下令,要求每个人亲自去交。他听说包公为官清正,心生敬畏,于是决定买些牲口、酒水和香烛,先去城隍庙许个愿,等交完粮再来还愿。

在庙里祈祷完毕后,高尚静将牲口和酒水分给了众人,自己也喝了几杯。当他离开庙时,却发现自己袖子里的银子不见了。原来,有个叫叶孔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高尚静。他看到高尚静带着银子来庙里许愿,便起了贪念,悄悄跟在高尚静身后,躲在城隍宝座下。等高尚静一走,他就把银子拿走了。

高尚静回到家才发现银子丢了,他急忙回到庙里寻找,但已经找不到任何线索。无奈之下,他只好写了一份状子,来到包公面前告状。包公看了状子后说:“你的银子在庙里丢了,又不知道是谁拿的,这案子很难查啊。”于是他不准高尚静的状子,将他赶了出去。高尚静感到十分冤枉,眼含泪水地离开了。

包公处理完公务后,心中始终难以平静。他作为百姓的父母官,理应为民解忧,可这次的案件却让他感到棘手。他思索再三,决定亲自前往城隍庙求神问卜。

他恭敬地撰写了一篇疏文,虔诚地来到城隍庙,将疏文焚于香炉内,默默祈祷。祈祷完毕后,他回到衙门,命人点亮灯烛,将几案焚香放在东边,自己则端坐在案前,面向东方,闭目祈祷。

他就这样连续三夜坐以待旦,心中默念着案件的线索和疑点。到了第三夜的三更时分,忽然狂风大作,吹得屋瓦作响。不一会儿,风吹来一物,直接落在台阶下。包公命人拾起查看,原来是一片叶子,叶子上有一个被虫蛀出的小孔。

包公看着这片叶子,心中豁然开朗。他明白了叶子的寓意,也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他吩咐左右各去休息,自己则继续沉思着案件的细节。

这一夜,包公虽然未能直接破案,但他从这片叶子中得到了重要的启示。他知道,只要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追查,一定能够揭开案件的真相。

第二天,包公将张龙和赵虎叫到面前,郑重其事地吩咐道:“你们两个,立刻去府县附近的街巷喊话,寻找一个叫叶孔的人。如果有人回应,就马上带他来见我。”张龙和赵虎点头答应,随即离开了衙门。

他们在市街上大声呼喊了半日,终于在东街有人应声而出。那人自称就是叶孔,好奇地问他们有何事相告。张龙和赵虎严肃地说:“包公有请。”于是,他们将叶孔拘到衙门,让他跪下接受包公的审问。

包公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问叶孔:“几天前,新郑县的高尚静在城隍庙里丢了四两白银,那银子有三片大小不等。他到我这里来告状,说是你捡到的。我也知道这银子是你捡的,并不是偷的。可你为何不把它归还给高尚静呢?”

叶孔见包公判断如神,说得一点没错,只得心悦诚服地招认道:“小人那天在庙里焚香,确实捡到了这银子,但我一直没敢用。既然被相公您发现了,小人不敢再隐瞒。”

包公听了叶孔的口供,立即命令手下押着叶孔回家取银子。然后,他又派人去叫高尚静到衙门来。当高尚静看到那四两白银时,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自己丢失的银子,分毫不差。

包公对高尚静说:“你的银子是叶孔捡到的,现在我已经帮你追回来了。你拿三两五钱去交秤粮差,剩下的五钱就给叶孔作为酬劳吧。以后你们见面,不要再有什么芥蒂了。”

高尚静和叶孔都感激涕零,拜谢包公后离开了衙门。高尚静回到家,拿出一些散碎的银两,备办了牲口、香烛和纸钱,专程前往城隍庙还愿,心中充满了对包公的感激之情。

十三

包公正坐在厅堂中处理公务,突然公吏刘厚急匆匆地前来禀报:“大人,门外有个叫石哑子的家伙,拿着根大棒要献给您。”包公听后有些好奇,便让刘厚带石哑子进来。

石哑子进来后,包公亲自询问他,可他却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旁边的官吏们见状,纷纷对包公说:“这家伙每次遇到新官上任,都会拿着这根棒来献,让官老爷打他。大人您就别费心问他了。”

包公听完后,心里开始琢磨起来。他觉得石哑子这么执着地要挨打,肯定有什么冤屈。否则,谁会愿意无缘无故地挨棍子呢?于是,包公心生一计,他让手下用猪血把石哑子的屁股涂得红红的,然后给他戴上长枷,让他在街上示众。同时,他还暗中派了几个士兵去打探消息,如果有人为石哑子喊冤,就把他带到自己面前来。

没过多久,街上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一个老者看着石哑子,不住地叹气说:“这人真是冤枉啊,今天还要受这样的苦。”士兵们听到后,立刻把老者带到了包公面前。

包公详细地询问了老者事情的经过。老者告诉包公,石哑子是村南的人,他有个哥哥叫石全,家里非常有钱。但是石哑子从小就不会说话,被他哥哥赶出了家门,家里的财产也没分给他一份。石哑子每年都会去告状,希望能得到公正对待,但每次都无功而返。今天又被打成这样,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感叹。

包公听完老者的叙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立刻派人去把石全找来,当面质问他:“这个哑子,真的是你的亲兄弟吗?”石全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只是我们家养猪的人,虽然以前住在本家庄,但绝对不是我的同胞兄弟。”

包公听了石全的话,心中已经有了底。他随即下令解开石哑子的枷锁,让他离开。石全见状,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但包公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再次把石哑子叫来,教诲道:“以后你如果再碰到石全,不用客气,直接上去打他一顿。”石哑子虽然不会说话,但似乎明白了包公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石哑子在东街外偶遇了石全。由于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石哑子一怒之下推倒了石全,扯破了他的头面,一顿乱打,让石全狼狈不堪。

石全吃了大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愤怒地写了一份状子,投到包公那里,控诉石哑子不尊礼法,竟然殴打亲兄。

包公拿到状子后,并没有立刻发作。他冷静地问石全:“如果石哑子真的是你的亲兄弟,那他的罪过确实不小,我绝不能轻易饶恕。但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那就只能当作普通的斗殴来处理了。”

石全一听这话,心中一紧,连忙回答:“他确实是我的同胞兄弟。”

包公听后,一拍惊堂木,厉声道:“既然石哑子是你的亲兄弟,那你为何不将家财分给他一份?难道你是想独占家财,欺压兄弟吗?”

石全被包公的话问得哑口无言,无法辩驳。包公见状,立刻下令差人将两人带走,并将石全的家财产业一分为二,平分给两人。

消息传开后,众人无不拍手称快,对包公的公正和英明赞不绝口。而石哑子也得到了他应得的公正待遇,从此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十四

包公下达了严令,张贴告示于府衙前:若有私自宰杀耕牛者,一经捉拿,官府将赏赐三百贯钱。刘全回家后,叫来一个屠夫宰杀自家的牛,将牛肉分给邻居们。

然而,他的邻居中有个叫卜安的,与刘全素有旧怨。卜安看到告示后,一把拉住刘全,冷笑道:“刘全啊刘全,府衙前的告示写得清清楚楚,捉到私宰耕牛的就有三百贯赏钱。你胆子不小,还敢公然杀牛?”说完,卜安便绑住刘全,准备带他去见包公。

这边暂且不提卜安和刘全的事。当晚,包公睡至三更时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个巡官领着一个女子骑着马来到他跟前,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刀,刀上似乎有无数个口,她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千万个口中发出,说的是“丑生人”。说完,这奇怪的景象便消失了。

包公醒来后,反复琢磨这个梦,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次日一早,包公升堂处理公务,恰巧卜安前来告状,说刘全私宰耕牛。包公一听,心中一动,昨夜的梦与这案子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他仔细回想,那巡官是不是暗示着“卜”字?女子骑马,岂不是“安”字?持刀割肉,正是“割”字;而那千个口,岂不是“舌”字?还有那“丑生人”,不正是“牛”吗?

包公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中断定卜安与刘全之间必有深仇大恨。前几日那耕牛被割舌的案子,多半也是卜安所为。他这是故意栽赃刘全,借官府之手报复。

想明白这些,包公决定先不动声色,暗中调查清楚再做定夺。

包公立即下令将卜安投入狱中,进行深入的审讯。狱吏们取出冰冷的刑具,摆在卜安面前,严肃地警告他:“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卜安面对这严酷的场面,心中充满了恐惧,终于抵挡不住压力,被迫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坦白了,因为曾经向刘全借柴薪遭到拒绝,心生怨恨。于是在七月十三日晚上,他见到刘全的牛在山坡上吃草,便恶向胆边生,割下了牛舌。

狱吏们审讯清楚后,第二天便将结果上报给包公。包公依据律法,对卜安做出了判决:长枷示众一个月,以示惩罚。他在判决书上写道:

“经查,卜安乃刘全之仇敌。他挟私仇伤害无辜之牛,心肠何其狠毒;割牛舌伤害有用之畜,行为何其恶劣。他教唆他人宰牛,却又违反禁令,自以为得计;卖牛肉后又来首告,自以为得逞。岂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机关算尽,反害其身。念其乡野之人,不知法度,故从轻发落,杖责枷儆。”

判决书一下,众人无不佩服包公的神明洞察。他的公正无私,让人们对法律充满了敬畏和信任。

十五

在开封府的南乡,有一户姓富的大户人家,主人名叫富仁。他家有一匹上等的母马,是富仁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宝贝。有一天,富仁骑着这匹心爱的马去庄上收租,到了庄上后,他让仆人兴福骑着马回家。

兴福骑着马走在回家的路上,中途下马休息。这时,一个名叫黄洪的汉子骑着一匹瘦弱的骡子走了过来。黄洪自称是从南乡来的,他看到兴福后也下了骡子休息,主动和兴福搭话。两人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过了很久。

突然,黄洪心生一计,他夸赞兴福的马腰身肥美,问兴福是否懂得识马。兴福老实地回答说自己不懂,只是知道东家花了大价钱买的这匹马。黄洪便说自己曾经贩过马,对马很有研究,希望能试骑一下这匹马。兴福没有多想,就把马交给了黄洪。

黄洪骑上马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兴福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追上去。可是黄洪已经加快速度,骑着马飞快地逃走了。兴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马被骗子拐走,心里后悔不已。他只好骑着那匹瘦弱的骡子回到庄上,向主人富仁报告了这件事。

富仁听到这个消息后大怒,痛斥了兴福一顿,然后命令他牵着骡子去府衙告状。当时包公正在公堂上处理公务,兴福上前告状。包公问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兴福回答说自己是南乡人,是富仁家的仆人,有状纸呈上。

状纸上写着:告发半路拐马之事。无赖之徒冒充买马之人,试骑半里之后加鞭逃走,不知去向。只留下他骑来的瘦骡子作为抵押。马上之人不知是谁之子,清平世界岂容此等欺诈行径。乞求包公追查并惩处此贼。

包拯,这位以智慧和公正闻名的判官,锐利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这位陌生棍徒身上,询问他的名字。然而棍徒福却回应说,在路上偶遇,并未得知对方的姓名。包拯眉头紧皱,略带责备地对这个乡民说道:“你这百姓怎么如此糊涂?既然连对手的下落都不清楚,又为何来此申诉冤情呢?”对此,兴福满面愁容,恳切地解释:“我久闻天台判官能破解无头冤案,因此特来求您主持公道。”

包拯沉思片刻,决定施下一计,考验一下兴福的命运。“你先回家,三天后再来这里,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计划。”兴福感激涕零,磕头离去。随后,包拯命令手下赵虎将一头骡子牵入马厩,刻意三日不给草料,使得骡子饥饿难耐,嘶鸣不已。

转眼间,三天已过,兴福如约前来。包公下令牵出那头饥饿的骡子,亲自带着兴福出城,让张龙紧随其后,一切按照预设的计策进行。他们沿着骡子被盗的原路引导前行,一旦遇到草地,两人便故意拦截驱赶,那头骡子仿佛识途老马,无需扬鞭自奋蹄,径直奔回四十里外的一处名为黄泥村的地方。村子中央一处瓦房旁边,有一座简陋的茅屋,骡子直冲进茅屋内大声嘶鸣。

此时,茅屋主人洪某走出来见到自家丢失的骡子竟然自行返回,心中暗自窃喜。张龙和兴福趁机在附近邻居中打探消息,发现洪某得意洋洋地牵着一匹母马走向山中饲养。张龙迅速带着兴福前去辨认,兴福一眼认出了那匹母马,走上前去牵住。洪某见状想上前抢夺,却被张龙一把抓住,连人带马一同擒获,一路押解回到府衙见包公。

包公面色铁青,雷霆震怒:“你这个狡猾大胆的家伙,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包某在此,你还敢明目张胆地在路上诓骗行人的马匹,可知此举当受何等重罚?”面对包公的质问,洪某自知理亏,哑口无言,无力辩驳。

包公果断下令,让张龙对其施以严酷的笞刑,并将其戴上枷锁,在公众场合公示警示,同时判决没收其骡子,并给予杖责七十的惩罚,然后逐出城外。对于兴福,虽因不明真相而误与洪某试马,但也因其疏忽大意,酌情予以责罚,让他在官府监督下领回自己的马匹。

包公挥毫写下判词:

经查明,黄洪乃一无赖之人,觊觎他人马匹,凭借一时侥幸,犹如自以为得到了伯乐的赏识;而兴福身为无知之人,轻信他人,未曾深思熟虑,落入赵氏般的奸计。殊不知马匹不可随意借予他人,竟轻易被以骡子调包。事发之后,未能及时追寻到嫌疑人,也未能识别出作案地点。幸好马匹通灵性,凭借记忆沿原路追逐,才得以让罪犯现形,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

此案应当从严追究,公正判罚,以此警醒世人,勿蹈覆辙,切勿效仿这种骗马之举。

十六

扬州城东门外,住着一位名叫刘真的儒士,表字天然,他自幼聪颖异常,热爱诗书,至今尚未婚娶,一心沉浸在书房之中,安贫乐道。适逢宋仁宗皇佑三年开设科举考试,刘真满怀期待,携带着简单的行李踏上前往京城东京的应试之路。然而,由于盘缠有限,他在路途上耽误了不少时日,待抵达京都之时,科考已经结束。刘真不禁喟然长叹:“我命中注定,此番无缘参加科考。”

无奈之下,他只得收敛心情,用剩余的钱财租赁了开元寺的僧房,继续苦读学业。时光荏苒,如同飞箭穿空、梭影掠日,转瞬便是热闹非凡的上元佳节,京城内外灯火辉煌,大放花灯。

在距离京城三十里之外,有一个叫做碧油潭的地方,潭水深不见底,据说潭中有一尾修炼千年的金丝鲤鱼,曾幻化为人形,诱骗过往客商。这一晚,正值元宵,鲤鱼精再度化作人形,化作一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鬟,手提红灯笼悠然步入城中,所到之处引来无数目光。临近五更天色渐亮,妖鱼担心暴露真身,悄然遁入了金丞相家后花园的大池塘中隐匿起来。

元宵过后,妖鱼并未急于回归潭中,恰巧金丞相的女儿金线小姐在花园赏花,身边跟着侍女。金线小姐一眼看中了东侧瓦盆中的那株娇艳白牡丹,于是让侍女摘来欣赏,她们倚靠在池阁的栏杆边饮酒畅谈。这时,池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金鳞闪耀的鲤鱼,它摇动须尾,浮游水面,引起了金线小姐的注意。小姐将手中的半杯残酒倒入池中,妖鱼一口饮尽。小姐含笑注视许久,才离开回了自己的闺房。

此后,妖鱼得知金线小姐喜爱牡丹,便每晚用妖气滋润那些花朵,使得牡丹愈发鲜艳动人。这一奇景引得金线小姐每日必来花园观赏折花,浑然不知那美丽的背后隐藏着一条企图接近人间繁华的妖鱼。

随着春天即将逝去,初夏的脚步悄然来临。刘秀才在僧舍的生活日益拮据,身边的朋友也都各自散去,面对生活的窘迫,他只能另谋出路。于是,他挥毫泼墨,精心书写了几幅草书作品,打算拿到城里官宦人家售卖。一日,他来到了显赫的金丞相府邸门前,恰好撞见丞相外出访友归来的时刻。丞相见刘秀才手中握着字幅,便让人拿来看,看过之后赞不绝口,便将他邀请入府。在询问了刘秀才的籍贯和来由后,丞相看出他非寻常之辈,便留下他在府中西馆担任家庭教师,教导子弟们读书写字,并立刻派人去开元寺帮他搬运行李,安排住在靠近后花园东侧的轩榭旁边。

刘真有幸得到金丞相的赏识和提拔,生活条件大大改善,有了更多时间和精力研习学问。很快,府中的书信往来皆由刘真执笔回复,丞相对他越发器重。一天深夜,刘真独自漫步至后花园,意外撞见金线小姐与几位侍女正在花架下嬉戏赏花,目睹其美貌,刘真心想:“坊间传闻丞相之女国色天香,果真名不虚传,若是将来我能功成名就,能与此等佳人结为连理,实为人生一大幸事。”想到此处,他生怕被人察觉,便匆匆转身回到了东轩,吟诵杜甫诗篇以抒怀。

俗语云,贪念一起,邪魅便有机可乘。而这妖鱼精正伺机找寻一个合适的好男人下手,就在这一夜,它得知刘秀才尚未入睡,便幻化成金线小姐的模样,悄悄来到了刘真读书的馆舍敲门。刘真开门一看,竟是白天所见的那位小姐,顿时惊讶不已。妖鱼精假扮的小姐柔声道:“秀才不必惊慌,我已确认父母都已经安睡,听见您的朗朗书声十分悦耳,特意前来请教。”刘真听后逐渐安心,两人便相对坐在榻上,交谈了很久,直至夜深,两人宽衣共寝。

破晓之际,妖媚起身,对刘真低语:“今晚我还会早早过来陪伴你。”说完便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从此以后,妖媚每晚都会如期而至,与刘真共度漫漫长夜,感情日渐深厚。她每次来访,总会带来美味佳肴款待刘真,刘真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某一晚,妖媚携美酒佳肴来找刘真共饮,并对他透露:“你虽然现在这里过得不错,但如果长久下去被侍女们察觉并告知我父母,恐怕会让双方都陷入尴尬境地。倒不如这样,我把我闺房里的财物偷偷带上,与你一起逃离这里,我们回到你的家乡,长相厮守,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刘真听后有些担忧:“万一丞相派人追查此事,我们的罪责该如何逃避呢?”妖媚安抚他说:“我的母亲对我极其疼爱,而且我们之间并没有正式的婚姻仪式,即便他们追查,也不至于酿成大祸。”刘真权衡再三,最终答应了妖媚的提议。

过了一个夜晚,两人商定在十四日晚上,于河边准备好船只,金线小姐秘密收集了一些金银细软,与刘真一同踏上了返回扬州的路途。等到丞相发现刘真失踪,竟然没有追究此事,任由他们离去。

自从妖媚离奇消失之后,那株牡丹花也随之迅速凋零枯萎,金线小姐因日夜思念而郁郁寡欢,身体渐渐虚弱,即使请来最好的医生,也无法治愈她的病情。金小姐的母亲心疼之余追问病因,金小姐这才透露是因为挂念那株牡丹所致。母亲将此事告诉了丞相,丞相听闻后称:“此种牡丹唯有扬州才有。”于是立即派遣家仆携带大量金银前往扬州,无论官宦之家还是平民百姓,不惜重金购买牡丹。

家仆领命后直奔扬州,四处寻找同样的牡丹花,最终得知只有东门刘秀才家中种植了几丛这样的牡丹。当家仆找到刘秀才家时,恰逢刘真外出不在,只有一位女子在帘子下询问来者何人,家仆一听声音,顿感惊讶,觉得像极了自家小姐的声音,走近一看,果然是金线小姐本人。这时刘真恰好归来,家仆也认出了他就是刘秀才,双方均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刘真询问家仆来意,家仆如实禀告说是小姐因为思念牡丹花而患病,特地来此高价购花。刘真听后笑着回应:“小姐随我在扬州已经有半年之久,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小姐在家?”家仆百思不解,只好连夜返回东京向丞相汇报情况。

丞相听闻此事,自然不相信,随即派出官员前往扬州接回小姐。而金线小姐不仅没有拒绝,还跟随家仆和刘真一道回到了东京,直接进了丞相府。丞相看到眼前的确实是自家女儿,震惊之余仍充满疑惑,直到夫人走出来说:“小姐还在房中未起床,怎会在这里出现?”丞相转而询问刘真其中缘由,刘真毫无隐瞒,详细讲述了半年前在东轩与小姐相识的经过。

丞相听罢,认定这其中必有蹊跷,认为刘真一定是被妖孽所迷惑。于是,丞相亲自乘坐轿撵前往开封府,将此事禀告给了包拯包大人,请求包公调查真相。

包公命张龙将两位“金线小姐”与刘真一并带到公堂,仔细审视之下,二人几乎完全相同,真假难辨。包公决意采用传说中的轩辕古镜,这面镜子具有辨别妖邪的神奇力量。当镜子悬挂在大堂上方时,瞬间一股黑气自妖鱼化身的小姐身上涌出,遮蔽了天空,紧接着是一阵巨响,黑气四散开来,堂下的两个“小姐”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丞相和包公都惊愕不已,整个公堂上下无不面露惶恐。

包公镇定自若,劝丞相暂且回去,承诺几天之内定会查明真相。丞相感谢包公,先行离去,而包公则令刘真留在衙门等候,并对外张贴公告,许诺凡能提供妖精或小姐线索者,奖赏五千贯钱。次日清晨,包公亲赴城隍庙,焚烧牒文祈求城隍协助查找真相。

城隍接到包公诉求,立即调动阴兵进行全面搜索,很快就有阴兵回报,原来一切都是碧油潭中修炼千年的金鲤鱼作祟。城隍火速致函五湖四海的龙君,请他们务必捉拿妖鱼,将其交付阳间处理。各路龙君接令后派遣水族神兵深入江河湖海展开围捕,无奈水族神兵纷纷败下阵来,一时之间竟无人能降服那妖鱼。

龙君无奈之下,只好将此事上奏天庭,请求天界援助。上帝闻讯,派出了天兵天将缉拿妖鱼。然而,那妖鱼神通广大,流窜于八荒之地,天兵也难以将其擒获。尽管包公昼夜不停催促城隍尽快解决此案,城隍也只能再度联络龙君加大追捕力度。龙君封闭了四海的出入口,进行了严密的搜捕行动,迫使妖鱼仓皇逃入南海深处。这场人仙联手追踪妖鱼的传奇故事,仍在紧张而神秘地进行着。

当时京城中有一位郑姓人士,平日里乐善好施,家中悬挂一幅淡墨描绘的观世音菩萨画像,虔诚敬奉,无丝毫懈怠。一夜,他梦见一位素装妇人对他言道:“你明日去河岸边等我,引领我面见包大尹,你将会由此获得一场意想不到的富贵。”

郑某从梦境中醒来,第二日早晨便来到河边查看,果真瞧见一位中年妇女,手提一只竹篮,篮中盛着一条小巧的金色鲤鱼,她静立在杨柳树下,像是专门在等待郑某。妇人见他到来,主动搭话:“昨夜碧油潭中的金鲤鱼被四海龙君穷追不舍,无处可逃,最后躲入了南海的琼蕊莲花之下,今日被我发现,骗入篮中无法逃脱。我记得包大尹近日贴出告示,愿意重赏提供妖鱼线索之人,你现在可带我去见包大人,相信他会依据告示审理此案,并给出赏金,到时候所得之财全部赠送给你。”郑某听闻此言,欣喜万分,立即陪同妇人前往府衙。

此刻,包公正与金丞相在公堂上讨论此事。公吏通报有人带来妖鱼线索,包公即刻传令召见。郑某将妇人的来龙去脉以及昨晚的梦境详述一番。包公听罢,断定这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妖怪,立刻命令将鱼篮拿到公堂之上。借助观音菩萨画像中的佛力震慑,篮中的妖鱼不得不现出原形,坦白交代了它迷惑金线小姐,并将她藏匿在碧潭山侧一处岩洞中的经过。

包公意图揭开鱼篮,将妖鱼取出加以烹饪,但妇人却神秘地阻止道:“这妖鱼乃是千年的灵物幻化而成,即便烹煮也无法使其毙命,交由老身处置更为妥当。”包公领悟其中深意,便同意了妇人的请求,下令库吏赏赐给她五千贯铜钱。妇人在接过赏钱后,转身将这笔巨款悉数交给郑某,语重心长地说:“以此酬谢你三年来对我真诚的供奉,你要将此事流传世间,让人们知晓因果。”说完这句话,妇人竟消失无踪,郑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妇人就是自家所供奉的观世音菩萨显灵。

郑某感激涕零,决定将这五千贯赏钱用以请画匠精心绘制一幅手持鱼篮的水墨观音画像,并将其挂在家中,此事在京都迅速传开,人们纷纷仿效,后来这幅画像便成为广为人知的“鱼篮观音”。

与此同时,包公派人去碧潭山岩穴找到了被妖鱼藏匿的金小姐,遗憾的是找到时她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唯有胸口尚存一丝微弱温度。经医生诊断,都认为若有与她缘分深厚的活人气息引导,或许能唤醒她。包公灵感突发,想到刘秀才可能与金小姐有着不解之缘,于是决定亲自撮合这段姻缘,命令刘秀才尝试以气息唤醒金小姐。奇迹般地,刘秀才的气息真的使金小姐恢复了呼吸,周围人无不称奇,感叹天意如此。

包公见状满心欢喜,安排人将刘秀才与金小姐送至丞相府邸。就在那一晚,两人在包公的促成下喜结连理。次年,刘秀才科举高中,几年内便在京城里步步高升,最终官至中书,夫妻俩还育有两个儿子,均走上仕途。

十七

在清县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一位才情出众的秀士,名叫施俊。他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何氏赛花,不仅容貌绝美,而且女工技艺高超,深得乡亲们的赞赏。

一日,施俊听闻东京即将开科取士,心中激动不已,决定辞别心爱的妻子,前往东京一展才华。他带着家童小二,一路晓行夜宿,风餐露宿,历经数日,终于来到了一座险峻的山前。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急需寻找客栈投宿。然而,这座山绵延盘旋六百余里,背后连接着西京地界,幽深的林木和陡峭的崖壁让人望而生畏。据说,这里常有精灵怪异出没,让人不敢轻易涉足。

就在两人忐忑不安之际,忽然从山上走下五个形态各异的妖怪,他们原是五个神通广大的老鼠精,变化多端,常常化作人形迷惑过客,盗取财物。这日,他们正好化作店主,在山前迎接过客,准备施展妖术迷惑路人。

施俊恰好路过此地,被妖怪们一眼相中。他们见施俊生得清秀俊朗,便上前询问其来历。施俊如实相告,言明自己前往东京赴试的意图。妖怪们闻言暗喜,心生一计。

当晚,妖怪们备下美酒佳肴款待施俊。酒席间,他们与施俊谈笑风生,论及古今之事,对答如流。施俊不禁大惊失色,心中暗忖:“这店家怎如此博学多才?”于是问道:“足下亦通学否?”妖怪们笑道:“不瞒秀士说,我等三四年前也曾赴试,只因时运不济未能得中,故弃文从商在此开店度日。”

施俊与他们畅饮至深夜,妖怪们见时机成熟,便暗中施展妖术,将一口毒气呵入酒中。施俊毫无防备,举杯畅饮,顿时感到一阵昏沉袭来,倒地不起。小二见状慌忙扶起主人,欲寻医救治,却发现四周荒无人烟,无处可寻。

待到天明时分,小二醒来发现主人仍昏迷不醒,而昨夜那位热情的店主人也早已不见踪影。他心中慌乱不已,勉强扶着施俊再行几里路,寻到一家客栈住下。经过一番打听和诊治,小二方知主人中了妖毒。

在清县的一间幽静小屋中,何氏正在梳妆打扮,期待着丈夫施俊的归来。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何氏心中一喜,连忙走出房门。只见一个笑容满面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施俊。

何氏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才离家二十余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男子答道:“我快到东京时,遇到了一些赴试的秀士,他们说科场已经散了,士子们都散了。我一听这话,就决定不入城了,直接回来找你。”

何氏又问:“那小二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男子解释道:“小二他走得慢,我把行李寄托给了一个朋友带回,让他随后赶来。”何氏听了,不疑有他,便忙着准备早饭款待丈夫。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个回来的“施俊”其实是一个妖怪变的。真正的施俊此时正在外地受苦,而小二也还在遥远的路上。

妖怪与何氏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每日取乐嬉戏。而真正的施俊在朋友的帮助下求得了解药,经过调养终于恢复了健康。当他准备再次前往东京时,却得知科场已经散了,只好与小二一同返回清县。

经过二十余日的跋涉,施俊和小二终于回到了家中。小二先入门,却看到何氏与一个陌生男子在厅后饮酒。他大吃一惊,连忙告诉何氏施俊已经回来了。何氏却笑道:“你在路上偷懒了吧?主人已经先回二十余日了。”

小二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明明和施俊日夜同行,怎么可能他先回来呢?就在这时,真正的施俊走了进来,与何氏相拥而泣。妖怪听到动静,走出厅前,大喝一声:“是谁敢戏弄我的妻子?”

施俊大怒,上前与妖怪斗了一番,却被妖怪逐赶而出。邻里们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围观,无不惊讶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施俊无奈之下,只好前往岳丈家求助。岳丈得知此事后忧心忡忡,决定帮助施俊状告妖怪。于是,他们一同前往王丞相府衙告状,希望能够揭开这个谜团,还施俊一个公道。

王丞相接过状纸,眉头紧锁,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立刻下令公差拘捕妖怪和何氏前来问话。当两人被带到堂前,王丞相一看,果然有两个施俊站在堂下,一模一样的面容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左右两侧的官员议论纷纷,都说这等奇事,恐怕只有远在边庭的包大尹才能查明真相。王丞相心知肚明,眼下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来解开这个谜团。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何氏走上前来。何氏面色惨白,颤抖着声音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王丞相听后,沉思片刻,问道:“你可知道你的真丈夫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吗?”

何氏想了想,回答道:“妾夫的右臂上有一颗黑痣,可以作为辨认的标志。”王丞相点点头,先让那个假冒的施俊走上前来,脱下上衣,露出右臂。众人仔细一看,那右臂上光洁如玉,并没有任何黑痣。

王丞相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暗想:“这个定是妖怪无疑。”于是他又让真正的施俊走上前来,同样脱下上衣。这一次,众人清晰地看到,施俊的右臂上果然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王丞相心中有了计较,他让真施俊跪在左边,假施俊跪在右边,然后吩咐公差取来长枷,对他们说:“你们仔细查看,谁的右臂上有黑痣,谁就是真施俊;没有的就是妖怪,立刻用长枷锁起来。”

公差们领命上前查看,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两个人的右臂上竟然都出现了黑痣!王丞相惊得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地喊道:“这怎么可能!刚才只有一个有,现在怎么两个都有了?”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无法解释这个诡异的现象。王丞相只得暂时将两人都收监入狱,决定明日再审。

在昏暗的牢狱中,妖怪心中愤愤不平,他取出那支神秘的难香,轻轻一呵,难香便燃烧起来,散发出淡淡的烟雾。瞰海岩下的四个鼠精嗅到了这股香气,立刻察觉到妖怪的召唤,他们商议片刻,便决定前来营救。

次日清晨,四个鼠精化作王丞相的模样,端坐在大堂之上。公差们将施俊等人带到阶下,准备进行审问。妖怪假扮的王丞相一眼便认出了真施俊,他冷笑一声,下令对真施俊重责一番。

真施俊含冤受屈,他痛得大叫连天,声音中充满了无辜与绝望。就在这时,真正的王丞相匆匆赶来,他一见堂上坐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顿时大惊失色。他立刻命令公差捉拿那个假冒的妖怪,而妖怪也不甘示弱,指挥公吏捉拿真正的王丞相。

一时间,大堂上混乱不堪,真假王丞相各执一词,争辩不休。公差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晕头转向,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两个王丞相在公堂上争执不休,看热闹的群众也都惊呆了,他们议论纷纷,却也无法判断哪个才是真正的王丞相。这时,一个见识明敏的老吏走上前来,他向两位丞相禀报道:“两位丞相如此争执下去也是徒然,除非朝见仁宗皇帝,才能分辨真假。”

仁宗皇帝得知此事后,立刻降下敕令,宣召两位丞相入朝。当两位丞相来到朝廷时,妖怪暗中施展法术,喷出一口气,仁宗皇帝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他传下旨意,将两位丞相暂时监禁在通天牢里,等待今夜北斗星高挂时,再行审问,定要辨出真假。

原来,仁宗皇帝乃是赤脚大仙降世,每到半夜时分,天宫中的神仙都能见到他的身影。因此,仁宗皇帝决定借助天宫的力量,来揭开这个谜团。

真假两位丞相被关进牢中后,妖怪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便再次取出难香呵起。瞰海岩下的三个鼠精嗅到这股香气,立刻察觉到了妖怪的召唤。经过一番商量,第三个鼠精决定前来营救。

这只鼠精的灵通程度丝毫不亚于前两个,它摇身一变,化作了仁宗皇帝的模样。天还未亮,它已经悄悄占据了朝元殿,召集百官,准备审理这起离奇的事件。

当真正的仁宗皇帝在清晨时分走出寝宫,来到朝元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文武百官们也纷纷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因为他们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天子。

众人慌乱之中,决定一同入宫,向国母禀报这起诡异之事。国母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她立刻取出玉印,随着百官们一同来到朝元殿,准备亲自审视这两个仁宗皇帝的真假。

国母冷静地吩咐百官们不要慌张,她告诉众人一个辨别真假仁宗的秘密——真正的仁宗皇帝掌心中,左边有山河的纹路,右边有社稷的纹路。众人一听,立刻上前查验。果然,只有真正的仁宗皇帝掌中有这些纹路,而那个假冒的仁宗皇帝则一无所有。

国母当即下令,将那个假冒的仁宗皇帝监禁在通天牢中,进行深入调查。这起离奇的事件终于有了一些头绪,但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进一步审问。

那假冒的仁宗皇帝见到自己被识破,心中顿时慌乱起来,急忙呵起难香。鼠一和鼠二嗅到这股香气,心中烦恼不已,商量道:“鼠五真是糊涂,竟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这可是关系到朝廷的大事,我们怎么脱身啊?”鼠二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亲自去救他们了。”

于是,鼠二施展神通,变成假国母的模样,升上大殿,准备下令释放牢中的一干人犯。然而,就在这时,真正的国母传下旨意,命令严加看守,不得让妖怪逃脱。

文武百官们得知两位国母的意见截然相反,一位要放人,一位要监禁,都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国母。仁宗皇帝也因此心情不佳,整日忧思重重,寝食难安。

众臣见状,纷纷奏请仁宗皇帝,建议派人前往边庭宣召包公回朝审理此案。仁宗皇帝同意了众臣的建议,亲自书写诏旨,派遣使臣前往边庭宣读。

包公接到旨意后,立刻启程回朝。他拜见仁宗皇帝后,便退朝回到开封府衙。他召集了二十四名无情汉,取出三十六般法物,摆列在堂下。然后,他亲自前往狱中,将一干罪犯提出来审问。

经过审问,包公得知其中果然有两位王丞相、两个施秀才、一位国母和一位仁宗皇帝。他笑道:“这些人里面,丞相和施俊的真假还未审定,但国母和圣上一定是假冒的。”于是,他下令将这些人暂时监押起来,明日再牒知城隍,进一步审问。

四鼠精被囚禁在牢中,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商量道:“包公说要牒知城隍,必定会查出我们的真实身份。虽然我们神通广大,但也难逃上天的惩罚,岂能长久躲藏?得请鼠一过来商议对策。”于是,众妖呵起难香,召唤鼠一前来。

恰好此时,鼠一正前往开封府打探消息,听闻包公正在审理案件,心中暗自得意:“哼,待我变成包公的模样,看看他如何审判。”说完,他便施展神通,化作假包公,坐在府堂上开始审理案件。

就在这时,真包公正好出牒告城隍转衙,忽然接到报告说堂上已有一位包公在座。真包公眉头一皱,心想:“这孽畜竟敢如此欺瞒我。”于是,他径直走进堂上,命令公差拿下假包公。

那妖怪见状,便走下堂来,混入公差之中。众公差一时间无法分辨哪个是真包公,哪个是假包公,都不敢轻易动手。

堂下的假包公见状,心中怒火中烧,暗自思忖对策。他吩咐公差们:“你们守好衙门,不得走漏消息,待我出去后再来听候。”公差们点头答应。

于是,真包公退入后堂,而假包公则继续留在堂上审理案件。然而,公差们心中疑惑不解,对假包公的呼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顺从了。整个开封府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真假包公的身份之谜也愈发扑朔迷离。

包公回到家中,面色凝重地见到了李氏夫人,说道:“此事诡异难解,我必须向上天禀报,才能除此恶魔。在我离开期间,你要将我的遗体用被子紧盖在床上,千万不要有任何举动。多则两天,我便会回来。”说完,他取下衣领上涂有孔雀血的符咒,咀嚼几口后,躺在特制的床上,灵魂便直奔天门而去。

在天庭,包公被天使引见给玉帝,详细禀报了这起诡异的案件。玉帝听闻后,立刻命令检察司曹深入调查,究竟是何方妖孽在作祟。司曹经过一番侦查,奏报道:“是西方雷音寺的五鼠精流窜到人间,正在大闹东京。”

玉帝闻讯大怒,想要召集天兵天将前去收服。但司曹却提醒道:“天兵天将恐怕难以收服此怪。如果逼迫过紧,它可能会逃入大海,到时候危害更大。唯有雷音寺世尊殿前宝盖笼中的一只玉面猫,才能降服此妖。若是能求得此猫相助,胜过十万天兵。”

玉帝当即派遣天使前往雷音寺求助。天使手捧玉帝的御旨,来到了雷音寺,参拜了世尊,并呈上了御旨。世尊展开御旨阅读后,便与众佛徒商议此事。广大师进言道:“世尊殿上的玉面猫必不可少,因为经卷众多,需要它来防范鼠患。如果将此猫借去,恐怕会误了大事。”

世尊闻言道:“玉帝的旨意,我们怎敢违背?”广大师又建议道:“既然不能借猫,不如将金睛狮子借给他们。如果玉帝追究起来,我们就说需要留下玉面猫来保护经卷,相信玉帝也不会见怪。”世尊觉得有理,便依言将金睛狮子交给了天使,让他回去复命。

当司曹见到那只金睛狮子时,他的眉头紧锁,立刻奏报道:“启禀玉帝,文曲星为了解救东京的危难,不远万里来此求助。但眼前这兽并非玉面猫,恐怕无法降服那五鼠精。恳请玉帝怜悯天下苍生,再次赐下真正的灵猫,助包公降妖除魔。”

玉帝闻言,面色凝重,沉思片刻后,决定再次派遣天使陪同包公前往雷音寺,恳求世尊赐下灵猫。

包公与天使再次来到雷音寺,向世尊说明了来意。然而,世尊初时并不答应,他面露难色,似乎在权衡利弊。

这时,大乘罗汉站了出来,进言道:“世尊,文曲星为了百姓的福祉,不辞辛劳来到这里。您一直以救生为怀,理应当借给他灵猫。”

世尊听后,觉得大乘罗汉所言有理,便点了点头,命令童子从宝盖笼中取出灵猫。他念诵咒语一遍,那猫儿立刻缩小了身体,变得乖巧可爱。包公小心翼翼地将灵猫藏在衣袖之中,深怕它逃走。

世尊又传授了捉鼠的法术给包公,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使用,以免伤及无辜。

包公拜别世尊后,与天使一同返回天庭。他向玉帝复命,奏报已经借得了玉面猫。玉帝听后大为高兴,立刻命令太乙天尊取来杨柳水给包公饮下,以解除他所中的妖毒。

天使送包公离开天门之后,他在赴阴床上缓缓苏醒,这一觉竟然睡了整整五日。李夫人欣喜万分,立刻为他端来热汤。包公轻声告诉夫人,他前往西天世尊处借得了除怪之物,并嘱咐她切勿泄露此事。

夫人好奇地问:“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包公神秘地说:“你明日入宫面见国母,告诉她我们在某日在南郊筑起高台,届时将解决此事。”夫人点头答应,次日便乘坐轿子入宫,向国母奏明了此事。

国母听从了包公的建议,立刻宣召狄枢密,命令他在南郊筑起高台,不得有误。狄青领旨后,带领本部军兵迅速行动,很快便在南郊筑起了高台。

包公在府衙里秘密地吩咐了二十四名雄汉,让他们在预定的日子前往高台审问。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东京城,军民们纷纷议论纷纷,都想亲眼目睹这一奇观。

到了那一天,真仁宗、假仁宗、真国母、假国母以及两丞相、两施俊都站在台下,文武官员排列在两厢。只有真包公一人坐在台上,而假包公则在台下争辩不休。

临近午时,包公从袖中取出世尊的经偈,低声念诵了一遍。突然,玉面猫伸出一只脚,威风凛凛,眼中射出两道金光,飞身下台。它首先扑向第三鼠,将其咬倒,露出假仁宗的原形。鼠二见状露形想要逃跑,却被神猫伸出左脚抓住。接着,神猫又伸出右脚抓住了鼠一,放开口后一连咬倒了两只。台下的军民见状齐声呐喊,场面十分壮观。

那假丞相和假施俊见势不妙,变身飞上云霄想要逃走。神猫毫不畏惧,也飞身追去,咬下一个是第五鼠。只剩下第四鼠独自逃走,玉面猫不舍,一直追着那道金光赶去。

台下的文武百官目睹了这一幕,纷纷鼓掌喝彩,对包公的英勇和智慧表示由衷的敬佩。包公走下高台,只见地上躺着四只硕大的老鼠,身长约有一丈之长,被咬伤的地方流出了一种白色的膏状物。

包公向仁宗奏道:“陛下,这些怪物是以吸取人的精血为生,如今已被制服。为了充分利用它们的身体,我建议让各军卫宰杀烹煮,它们的肉能够增强士兵的体力。”仁宗听后点头赞同,下令军卒将这些怪物抬走处理。

随后,仁宗起驾回朝,文武百官纷纷朝贺。仁宗心情大好,特意宣召包公上殿,当面慰劳他的辛劳,并设宴款待文武百官,让史臣记录下这场奇异的经历。

包公饮宴过后,回到府衙,将施俊和何氏夫妇释放回家,让他们得以重聚。然而,由于何氏曾与怪物交合,深受其毒害,回家后常常感到腹痛难忍。施俊想起之前得到的董真人的丸药,便让何氏服用。不久之后,何氏吐出了一口毒气,腹痛逐渐消失,身体也逐渐康复。

后来,施俊通过努力考中了进士,官运亨通,一直升至吏部要职。他育有两个儿子,也都颇有成就,成为了社会的栋梁之才。这段经历不仅让包公名声大噪,也为施俊和何氏夫妇带来了新生。

十八

在河南的许州,管辖着一个名为临颍的小县。这里住着一个名叫查彝的年轻人,他文雅有才,自幼便进入县学读书。后来,他娶了邻村的尹贞娘为妻。新婚之夜,当查彝正准备解衣就寝时,尹贞娘却阻止了他。

她轻启朱唇,柔声说道:“夫君,你自幼饱读诗书,应当发奋图强,扬名立万,光耀门楣。你并非寻常俗子,今晚的交合之礼,岂能草草而就?我有一句诗,若你能随口应答,我便与你共枕;若你答不上来,还是再去学宫读书吧,今晚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查彝一听,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觉得妻子的要求合情合理。于是他请妻子出题。尹贞娘微微一笑,说出了诗句:“点灯登阁各攻书。”

查彝听后,眉头紧锁,思考了半晌,却始终未能想出合适的对句。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惭愧之色,于是他辞别了妻子,拿着灯笼径直前往学宫。

此时,学宫中的同窗们见到查彝深夜而来,都纷纷上前询问。当听说查彝是因为答不出妻子的诗句而来到学宫时,大家都感到十分惊讶。他们试图帮助查彝想出对句,但经过一番努力,仍然无人能答。

就在这时,一个名叫郑正的同学站了出来。他平时喜欢开玩笑,听到查彝的遭遇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于是,他趁着夜色悄悄回到查彝的家中,竟然与尹贞娘共度了一夜。

这一夜,查彝在学宫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而尹贞娘则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度过了她的新婚之夜。

在那个静谧的夜晚,贞娘本只是心血来潮,出了一个戏联想要逗逗查生,没想到却意外地让他羞愤离去。她心中懊悔不已,正当此时,郑正悄然进入房间。贞娘误以为查生已回家,便问道:“郎君,你昨晚未能对答而去,现在又回来了,是不是想到了好句子呢?”郑正却默不作声。贞娘以为查生仍在生气,也就没有再追问。

郑正趁机与贞娘极尽缠绵,直到天色微明才离去。清晨,查生回家,向贞娘施礼道:“昨夜承蒙娘子出题,小生才疏学浅,未能应答,心中十分惭愧,未能陪伴娘子。”贞娘却疑惑道:“你昨夜已经回来过了,为何现在又这么说?”她再三追问查生,查生只得如实相告,自己昨晚并未回家。

贞娘细思查生之言,心中已然明白,自己的身子已被他人玷污。她强忍悲痛,对查生道:“郎君若真未回,愿你前程似锦,从今往后专心攻读,不必再顾念我。”说完,她转身走进房间,自缢而亡。

查生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昏倒在地。父母急忙抢救,他才苏醒过来。然而贞娘已经离世,查生和家人只能为她准备棺木,举行葬礼。查生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悲痛,他始终不明白贞娘为何会突然自尽。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他,直到多年后才得以解开。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庆历三年的八月中秋。包公巡视至临颍县,步入公厅,稳稳坐下。公厅的庭院旁,一棵高大的桐树矗立,树下的阴凉成了难得的避暑之地。包公命左右将虎皮交椅移至桐树下,一边赏月,一边悠闲地吟咏诗句。他随口吟出:“移椅倚桐同玩月”,却思索半天,也无法找到合适的下联。于是,他索性枕着椅子,闭目养神。

似睡非睡间,包公朦胧中看到一位女子,约莫二八芳华,美貌绝伦。她昂首挺胸,走上前来,恭敬地跪下说:“大人,您的诗句何须费心思考,何不试试‘点灯登阁各攻书’?”包公一听,觉得这句对得极妙,不禁好奇地问:“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女子微微一笑,回答道:“大人若想知道妾身的来历,恐怕只有临颍县的秀才们才能详说。”说完,她化作一阵清风,消失无踪。

包公醒来后,对这件事感到十分奇怪,辗转反侧,思索不已。第二天,他下令召集临颍县的所有秀才,来公厅参加考试。考试的内容是《论语》中的“敬鬼神而远之”一句,要求他们以此为主题作文。此外,包公还将“移椅倚桐同玩月”这句诗作为附加题,放在了试卷的末尾。

在众多秀才中,有一个名叫查彝的年轻人。当他看到这句诗时,心中一震,因为这句诗竟然与他妻子贞娘生前所说的话一模一样。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写下了下联:“点灯登阁各攻书。”考试结束后,包公让所有秀才出去等候结果。

包公正在审阅试卷时,偶然间发现查彝的诗句与他梦中所见的那句惊人地吻合。他立刻传唤查彝前来,面带严肃地问道:“你的文章虽然平平无奇,但这句诗却颇为出色。我猜想这诗句并非你所作,定是请人代笔。如今我已识破,你需如实相告,不得隐瞒。”

查彝听后,心中一惊,如实禀告了事情的经过。包公继续追问:“我想你夜宿学宫之时,定有平日喜好戏谑之人,知道你未归家,便冒充你与你的妻子同宿,玷污了她的清白。你的妻子因此羞愧难当,最终选择了自尽。你需细细道来,我会为你伸张正义。”

查彝沉思片刻,回答道:“学宫中确有一人,名叫郑正,他平日极善戏谑。”包公听后,立即下令拘传郑正前来审问。

郑正起初坚决否认,但在包公严厉的审讯和极刑的逼迫下,他最终供认不讳:“贞娘的那句诗,查彝答不上来,他羞愧难当,回到学宫与同窗们提及此事。我一时鬼迷心窍,便冒充查彝去玷污了贞娘。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导致贞娘香消玉殒,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包公取得供词后,立即下令将郑正以因奸致死的罪名送往法场处决。这一公正严明的判决让士人们无不心悦诚服。

十九

在顺天任县,徐卿和郑贤是多年的同窗好友。徐卿家有一个宝贝女儿,名叫淑云;而郑贤则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儿子,名为国材。两人后来都高中科举,进入朝廷为官,因此产生了结为秦晋之好的念头。由于没有媒人撮合,他们便以交换衣物作为信物,誓言永不变心。

然而,时光荏苒,人事变迁。国材年满十八,聪明俊慧,无书不读。但不幸的是,他的父母相继去世,家中资产也日渐匮乏。徐卿看到郑家如今的落魄,心生悔意,想要将女儿另嫁他人。国材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徐卿的决定,只能默默写下离书。

淑云是个性格乖巧、文采斐然的女子。当她得知父母背信弃义,不肯将她嫁给郑国材时,心中忧闷不已,日渐消瘦。就这样过了一年,宗师考试来临,国材幸运地考入了泮宫,并在儒学西斋设馆教书。

淑云得知国材的好消息后,心中既喜又忧。她悄悄派遣丫鬟雪梅带着十两白银和一双金杯,前往郑家祝贺。雪梅一路打听,找到了郑仁,询问国材的下落。郑仁告诉她,国材现在在儒学西斋教书。

雪梅立刻赶往儒学西斋,果然见到了国材。她向国材传达了淑云的祝贺之意,并递上了礼物。国材看到礼物,心中五味杂陈。他感激淑云的深情厚意,但想到自己已经写下了离书,再也不敢有任何奢望。他嘱咐雪梅以后不要再来了,以免被人发现,给淑云带来耻辱。

雪梅回到家,将国材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淑云。淑云听后,坚定地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岂更二夫。即使父亲要我改嫁,我也只有一死而已。”从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志,誓死要嫁给国材。

第二天,淑云再次让雪梅前往儒学去找郑国材,告诉他二更时分在后园内等他,届时会把金银财物赠给他,让他迎娶小姐回家。国材应允了雪梅的请求。

这一切都被隔墙的学吏庞龙偷听到了。他心生一计,决定趁机作乱。夜幕降临,国材与他的同窗好友饮酒至醉,沉沉睡去。庞龙则趁机潜入园内,摇晃着槐树。雪梅听到动静,以为是郑国材来了,于是手持一封白银、数副金钗以及一封情书,低着头走了出来。当她抬头细看时,却发现来人并非郑国材,心中一惊,转身欲逃。但庞龙已经拔出利刀,一刀将雪梅杀死,然后把她推进园中的池塘里,取走了金银财物,迅速逃离了现场。

淑云一直等到天明,却不见雪梅回来,心中开始生疑。这时,国材也醒来了,看到天色已亮,才记起昨晚的约定,意识到自己误了大事,心中郁闷不已。

次日,徐卿迟迟不见雪梅回来复命,心中顿生不安。他立刻命令家人四处寻找雪梅的踪影。经过一番搜寻,终于在花园中发现了线索——池边赫然留着几滴血迹。徐卿心中一紧,立刻召集众人,命令他们下到池中仔细搜寻。

不一会儿,池水中浮起一具惨白的尸体,正是雪梅,她竟然被人残忍地杀害了。徐卿震惊之余,注意到池边还遗留着一个纸包。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颤抖着双手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一封情书。

信上的字迹娟秀,显然是出自淑云之手。信中写道:“家君虽负约,妾志自坚贞。夫子今游泮,岂作负心人。特具白金百两,首饰二副,乞作完娶之资。早调琴瑟之好,永和鸾凤之音。本欲一面,奈家法森严,不克如愿,遣雪梅转达,幸祈留意是荷。”

徐卿看完那封情书后,愤怒至极,立刻将此事报告给了县官薛堂。薛堂听后,立即下令手下捉拿郑国材到厅堂进行审问。然而,郑国材坚决否认与此事有关。徐卿拿出淑云的书信作为证据,国材一看,那确实是小姐的亲笔字迹,顿时哑口无言。

薛堂见状,心中已有定论,于是对国材进行了一番严酷的拷打,然后将他收监听候判决。徐卿为了置国材于死地,当晚私下送给薛堂百两黄金,希望他能让国材一命呜呼。薛堂收下黄金后,不管国材是否招供,都下令手下给他钉上长枷,严加审问,并伪造了一份文书,将国材解送到顺天府。

此时,顺天府的府尹正是包公。国材在堂上详细陈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公听后,命令手下将国材收监,继续审理。国材自从入狱以来,手不释卷,刻苦读书,监狱里的人都对他敬佩不已。

有一天,包公提审国材时,听到牢房里传来朗朗书声,心中不禁暗想:这个年轻人绝非谋财害命之徒,日后必有大用。当晚,包公虔诚地祝告天地后入睡,梦中见到壁上出现一首诗:“雪压梅花映粉墙,龙骑龙背试梅花;世人若识其中趣,池内冤伸脱木才。”

包公从梦中惊醒,沉思了许久,终于领悟了诗中的深意。次日一早,他便升堂,下令拘传庞龙到府衙接受审问。

庞龙被带到厅堂之上,一脸无辜地诉道:“小的只是个学吏,从未收受过贿赂。老爷您为何用虎牌拘传小的?小的有何罪过?”

包公冷笑一声,厉声道:“你这死囚好大胆子!竟敢悄悄潜入徐园,杀死雪梅,夺得金银财物。你竟还敢在此强辩?”说罢,喝令手下李万将庞龙捆打一顿,并给他钉上长枷。

庞龙见状大惊失色,心中暗自嘀咕:这桩密事包公是如何得知的?他真乃神人也!在包公的威严之下,庞龙只得如实招供。

包公继续追问:“你夺去的金首饰二副和白银一百两,如今还剩下多少?”庞龙颤声道:“白银都已花光,只有金首饰还未动用。”

于是,包公派张千押着庞龙回家取回金首饰,并责令他再受一百棍责罚,然后将其囚禁在狱中。接着,包公又命人传唤徐卿和淑云到堂上。

包公对着徐卿怒喝道:“你这老贼重富轻贫,背弃前盟,是何道理?”随后,他命令张千将郑国材带到厅堂,解开他的长枷,并赐给他衣帽穿戴整齐。

接着,包公又命令门子摆起香案花烛,让淑云和国材在厅上举行拜堂仪式,结为夫妻。他还从库中取出二十两银子赠给国材作为安家之用。

随后,包公将金首饰归还给徐卿,让他回家去。同时,他下令追查庞龙的家产,将其变卖成银子偿还给淑云夫妇。至于徐卿,包公则将他赶出了府衙。

淑云和国材感激涕零,连连叩头拜谢包公后离去。而包公则下令将庞龙押往法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同时,他还将薛知县发配三千里外,以示惩戒。

后来,郑国材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在科举考试中连中三元,成为了朝廷的栋梁之才。而这段悬疑重重的案件,也在包公的明察秋毫下得以圆满解决。

二十

在一个普通的小村庄里,有个叫邹敬的村民,他每天以砍柴为生。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上山砍柴,然后挑着柴火进城去卖。由于一时疏忽,他把砍柴的刀插在了柴堆里,忘记拔出来,就这样连同柴火一起卖给了生员卢日乾,得了二分银子后高兴地回了家。

可是,到了午后,邹敬准备再次上山砍柴时,才猛然发现刀还留在卖给卢日乾的柴火里。他心急如焚,连忙跑到卢家去取刀。可卢日乾是个小气鬼,不但不肯还刀,还态度傲慢地拒绝了邹敬的请求。

邹敬回到家后,心里急得团团转,开始用粗话骂卢日乾。卢日乾仗着自己是包公的得意门生,有恃无恐,竟然写了一封帖子,命家人送到县衙去,要县官严惩邹敬。

包公接到帖子后,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他觉得这件事其实并不大,但考虑到卢日乾的身份,他还是决定给卢日乾一个面子。于是,他下令将邹敬带到堂上,责打五板作为惩罚,然后就把他打发走了。

邹敬被包公责打后心怀不甘,又跑到卢日乾家门口大声辱骂。卢日乾穿着整齐,亲自去见包公,一脸愤慨地说:“邹敬这个人刁顽不化,蒙老师您责打教训,他不但不悔改,反而在大街上继续撒泼大骂。请您严加惩处,才能警示他这种刁民。”

包公心里琢磨着:“这村民敢在大街上辱骂秀才,想必是那把刀真的插在柴里被卢日乾隐瞒了。邹敬又被刑责,心中自然忿忿不平。”于是,他秘密嘱咐快手李节如此这般行事,又将邹敬锁起来等候处理。

李节领命来到卢日乾家中,对卢娘子说:“卢娘子,那个村夫辱骂你家相公,已经被送到衙门里了。先前被责打了五板,现在又要被责打十板。你家相公让我来传话,说现在把柴刀还给他算了。”卢娘子疑惑地问:“我相公为何不亲自来?”李节解释道:“你家相公见了我老爷,老爷定要留他喝茶,哪里能这么快回来。”卢娘子信以为真,便把柴刀拿出来交给了李节。

李节拿着刀回到衙门呈给包公:“老爷,刀在这里。”邹敬一眼认出:“这正是我的刀!”卢日乾顿时脸色大变。包公故意大喝一声:“邹敬,别怪本官打你,你既要取刀,就该好好说话。他还没去看,怎么知道刀在柴里?你就敢出言辱骂,且问你辱骂斯文该当何罪?我念你初犯,只打五板。秀才的帖子中已经说了愿意把刀还你,你又去骂,现在刀虽然给你,但还要再打二十板。”邹敬吓得连忙磕头求饶。

包公说:“你在卢秀才面前磕头请罪,我就饶了你。”邹敬心惊胆战,连忙在卢日乾面前磕了几个头,然后匆匆离去。

包公转而责备卢日乾:“卖柴为生,极为辛苦。你忍心隐瞒他的柴刀,你的良心何在?我若偏袒秀才,不查明真相,再打邹敬,那就是我亏待了百姓。我在众人面前说你愿意把刀还他,让邹敬叩谢,也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你如此行为,真是羞愧难当!”说得卢日乾满脸羞惭,无言以对,只得灰溜溜地退下。

包公派人到卢家巧妙地取出柴刀,这是他的智慧;在人前维护卢日乾的颜面,掩饰他的过错,这是他的厚道;背后叮咛卢日乾改过自新,这是他的教化。一举而三善备焉,真是一位明察秋毫、公正无私的好官啊!

二十一

在广东惠州府的河源街上,有个八九岁的小童走过。这孩子长得眉目清秀,身姿挺拔,惹人注目。街上的光棍张逸看在眼里,赞不绝口:“这小童真是美貌动人,再过几年,我定要与他结为兄弟。”

旁边的李陶却笑道:“你只知这小童俊美,却不知他的母亲更是美貌无双,堪称国色天香。”

张逸闻言心动不已:“你若知道他家住处,快带我去看看,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陶也不含糊,当即领着他来到那户人家。两人直入堂中,只见一位妇人端坐其中,美貌果然胜过仙娥。那妇人见两个陌生人闯入,顿时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无故闯进我家?”

张逸厚着脸皮道:“娘子,我们口渴难耐,只求讨杯茶喝。”

妇人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光棍!我家又不是茶坊,岂能在此讨茶?”说完,她转身走入后堂,再也不理会二人。

张逸和李陶见那妇人美貌动人,哪里肯就此罢休?两人又追入后堂。妇人见状大喊:“光天化日之下有贼人闯入!大家快来捉拿!”

二人心生邪念,上前强行挟持道:“我们这强贼不偷别物,只想要你。”

妇人高声叫骂不止,这时她的丈夫孙诲从外面听到喊声急忙赶回。他认出是张逸和李陶这两个光棍在作恶多端,于是拿起棍棒就打。两人却不逃走,反而与孙诲厮打起来一直打到了大门外。最后两人还反咬一口说孙诲的妻子偷了他们的银子不肯还给他们还要与他们通奸。

孙诲急忙向县衙递交了诉状,声泪俱下地控诉这起强奸案:

“我,孙诲,特此状告那伙恶棍,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与山贼无异,毫无道德底线。我家中简陋,与牢房中的囚犯无异,然而却引来了张逸、李陶这两个恶棍。他们平日里嫖赌成性,无恶不作,自诩为花酒神仙,实则是败坏人伦的蟊贼。

那天,我外出办事,这两个恶棍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我家,挟持我的妻子,强行施暴。我妻坚贞不从,大声呼救,幸得我及时赶回,他们却反咬一口,对我拳打脚踢,最终趁乱逃脱。此事街坊邻居皆知,他们白日行凶,伤我妻子,辱我家门。

一人之目或许可欺,但众人之口难封。我愤怒之下,奋力与他们搏斗,虽胜似登天,但呼救之声已传遍邻里。我恨这两个恶棍如罗刹恶鬼,幸有法律如金刚般坚不可摧。我急切地请求县衙为民除害,严惩这两个恶棍,还我公道!”

柳知县接到诉状后,立即下令拘捕原、被告双方及邻居,准备开庭审理此案。张逸和李陶也不甘示弱,向县衙递交了诉状,反咬孙诲一口,声称孙诲纵容妻子与他们通奸,并骗取了他们的钱财。

在堂上,孙诲声泪俱下地说:“张逸和李陶这两个恶棍强奸了我的妻子,我亲眼所见,他们还把我揪到门外打了一顿,在街上对我破口大骂。有这样的恶棍在,望老爷能为我除去这两个贼人。”

李陶却狡辩道:“孙诲,你真是太无耻了,居然捏造强奸的罪名。这种事情谁会轻易承认?明明是你妻子与我有染,我给了她三十余两银子供家用。现在张逸来了,你就偏向他,所以我们才打了起来。你又骂张逸,所以他才打了你。现在你钱到手了,却反过来诬陷我们强奸,天理难容!”

张逸也附和道:“强奸你妻子一个人就够了,怎么可能有两个人同时强奸?只要把你妻子和邻居叫来一问便知。”

柳知县听了双方的陈述,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是强奸的话,他们肯定不敢把你揪到门外打,也不敢在街上骂。而且邻居们也不会支持他们。这明显是孙诲纵容妻子通奸,这两个光棍为了争风吃醋才打起来的。至于打孙诲,那也是他们之间的私怨。”

于是,柳知县下令将双方各打三十大板并收监,同时派人捉拿孙诲的妻子,准备将她官卖。

孙诲的妻子哭着跑出了家门,向邻居们哭诉道:“我向来清清白白,从无丑事,如今却被那两个光棍诬陷通奸,官府还要将我发卖。你们大家一定要帮我去呈明真相啊!”

邻居中有个明白事理的人说道:“柳知县确实有些昏庸,现在正好包拯包大人路过此地,他是朝中公正无私的好官,一定能辨明真相,你可以去找他申诉。”

孙诲的妻子听后,依言而行。当她看到包公的轿子经过时,便急忙上前拦住,哭诉道:“妾身被两个光棍调戏,我大声喊骂不从,我丈夫去告他们,他们却反咬一口,诬陷我通奸。现在本县太爷要将我发卖,我实在无处申冤,只好来求包大人做主。”

包公听罢,命人将她带入衙门,仔细询问了她的姓名、年纪、父母姓名以及房中的床被、器物等细节。孙诲的妻子一一回答,包公都默默记在心中。

随后,包公写了一封书信给柳知县,写道:“闻孙诲一案涉及奸情,恳请赐下一问。”柳知县对包公极为敬畏,立刻派差役将案件卷宗和人犯一并解送到包公处。

在堂上,包公问张逸道:“你说与她通奸,那妇女姓甚名谁?她父母是谁?房中的床被器物又是如何?”张逸支支吾吾道:“我近日才与她通奸,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姓名。她是个娼妓,怕羞辱父母,也不肯告诉我真名。我只记得她房中有斗床、花被、木梳、木粉盒、青铜镜、漆镜台等物。”

包公又问李陶:“你与她相通在先,应该知道她的姓名和房中器物吧?”李陶答道:“那娼妓在院中都称名上娼,我们只叫她娘子,因此不知道她的真名。她曾告诉我她父亲叫朱大,母亲姓黄,但不知真假。至于房中的床被器物,张逸所说都是真的。”

包公眉头紧锁,对张逸和李陶说道:“我派人押着你们二人,一同去孙诲夫妇的房中查看,到时候是通奸还是强奸,自然一目了然。”

一行人来到孙家,只见屋内摆放着藤床、锦被、牙梳、银粉盒、白铜镜、描金镜台等物品。孙诲的妻子所说的一切细节,与房内实际情况完全吻合,而张逸和李陶之前的描述却全是谎言。

包公带着张逸和李陶回到衙门,严厉地问道:“你们声称与孙妇通奸,那必然对她的私事了如指掌。然而,你们对孙妇房中的物件一无所知,这分明是强奸!”

张逸辩解道:“我们本没有通奸,只是孙诲向我借了六两银子,但他妻子却不肯从命。”

包公冷笑一声:“你用银子买通孙诲,为何还要带上李陶一起去?”

李陶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是当个马脚而已。”

包公追问:“你与孙诲很熟吗?何时熟识的?为何要给他当马脚?”

李陶被问得哑口无言,无法回答。

包公厉声道:“你们二人先是声称通奸,得到某某人的银子若干。一会儿说银子交给了孙诲,一会儿又说是当马脚。言辞不一,反复无常,显然是光棍无赖的行径!”

说完,包公下令各打二十大板。然后宣判道:

“经过审理,查明张逸、李陶二人,乃是无籍棍徒、不羁浪子。他们违背礼义、悖逆法律,贪图美色、行同禽兽。他们强奸良民之妇女,殴打有妇之夫;反而将污名强加于人,借口通奸以脱罪。他们声称与孙妇交情深厚,应知孙妇底细。然而问及姓名,则东拉西扯、一无所知;再问及房中什物,则捕风捉影、十不得二三。由此可见,他们并非孙家旧识,故不知房中常用之物。此行强暴行径,绝不容姑息,判处斩首以儆效尤!

柳知县断案不明,欲将守贞之妇官卖;轻重不分,反将告实之夫杖责。身为父母官,理应为民除害,却反使民受冤。空食朝廷俸禄,不能断案如神。法律不明,理应受罚。

本官将上报上司,请求将张逸、李陶二人以强奸罪处斩;柳知县罚俸三月;孙诲之妻守贞不染,赏白绢一匹,以表彰其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