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水横舟久久不进来，沈教授出来看他，就见他靠墙坐在走廊里，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机，魂仿佛被人抽走了一样，整个人毫无生气。
“小舟……先吃饭吧，别的事到时候再说，事情也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教授，要是我家里人不让我考研怎么办？如果我家里人让我毕业就找工作，怎么办？”
以前保研了好歹是条捷径，他爸妈应该会让他去上。可现在要自己考研，即便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可他爸妈依然可能不同意。
“不能吧……事关你的前程……”沈教授想安慰他，可是想到他爸妈那天在学校门口的样子，或许真的和别的父母不一样，他爸妈或许真的希望他儿子一辈子平平淡淡。
“我妈来了……我去…接她。”他的心揪的疼，一边想离他妈妈远一点，一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学校里乱转。
沈教授看着他六神无主的样子，拉着他进了包厢：“再吃两口，等会儿我和你一起见你妈，我帮你劝劝她。”
他转头看着沈教授，不抱什么希望。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妈妈同意他在外面工作，他利用在学校里最后的日子做缓冲，可他毕业了怎么办？
还是有一场架要吵。
本来就没有多少胃口，在沈教授的目光下，他往嘴巴里扒拉两口菜，直到最后开始反胃，眼角都沁出了泪。
沈教授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沉默的带他出去结账。他突然很想把心理医生介绍给他，这件事可能不严重，但是很难解决，憋在心里，迟早要坏事儿。
走在校园里，在这个急匆匆的学校，没人会把注意力多余放在别人身上，水横舟低着头，想给他妈妈打个电话，可是一直推着，要是能走路碰到就好了。
两人是在宿舍楼底下见到杨恩翠的，她剪了头发，平常紧贴着头皮梳起来的马尾成了齐耳短发，松散的披在她头上，有点陌生，又多了一点放松。
“小舟？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没接？你来学校都干什么了？我问你同学人都不知道你去哪了。”
水横舟回过神来，有点紧张的看看沈教授，见他没有异色，才看着他妈：“妈，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为什么没接我电话！”
“小舟妈，刚才我们在实验室跟外校老师交流，不方便接电话。我跟你保证，他一直都在我旁边。”沈教授连忙上去，将水横舟拉到自己身后。
杨恩翠这才冷静下来，看着沈教授：“不好意思吧老师，最近这孩子经常不接我电话，这不，我一急就来找他了。”
沈教授也没戳穿她，还是带他们走进宿舍楼里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有不少人在自习，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水横舟到自动贩卖机那买了三瓶水。
“小舟妈，关于小舟以后工作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杨恩翠目光晦涩的看他一眼，拘谨的坐在教授前面：“工作的事啊……我们是想着让他回家在卫生院工作的，老师你不知道，那儿很轻松，隔壁就是县医院，也就来个感冒发烧的人，事儿不多的，很轻松的。”
“可是县医院虽然轻松，但是工资不高啊。小舟学了这么久的医也要浪费了。在这里不一样，他可以进入帝都医院工作，而且还有我们给他知道，他的成就远高于小县城的卫生院。”
“诶，我们就是小老百姓，小舟在这里没人脉没资源的，谁知道要在基层爬多少年呢！再说这儿房价这么贵，他得多少年才能立足哟！”
“谁说没资源没人脉的？我们就是他的资源人脉！帝都医院的院长是他的师兄，他还能不给个方便？”
“这不是走后门吗？走后门又能走多远呢？我还是希望他安安稳稳的。”
“怎么走后门？他有这个能力！我们也愿意给他行这个方便，这是双赢。小舟妈，他有这个能力的，而且孩子也不敢于此，咱们做家长的，难道不应该支持吗？”
“是这样没错……可我们这不是希望他陪在我们身边吗？我们年纪大了，就希望孩子在身边。”
“那也不能把孩子的翅膀折了呀！”
杨恩翠脸一黑，跟着他这么硬的话，没说出什么来。
“那就让他扔下我们吗？我们就想儿子在身边。他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还不想管我们……我就是想我儿子在我身边不行吗？”说着说着，她开始啜泣起来，脸埋在双手里，哭的肩膀直颤。
沈教授和水横舟瞬间没了主意，不论从哪方面说，人都咬死了想把儿子留在身边。
她想要儿子孝顺，但她要的孝顺，就是希望儿子在身边。
水横舟苦笑一声，再没办法求助沈教授了。
看啊，其实事情很简单，只要有一方退一步就行，可他们两人谁也不想退。
“小舟，你听我们的话去卫生院工作吧，这个清闲的工作人家想求都求不来，实在不行，你给我们养老送终了再来这里发展不行吗？”她红肿的眼睛，满含期待的说着似乎是示软的话。
“妈，等到那个时候，我就是个废人了啊……”就像他妈说的，他平常就给人打个针，忙的时候就是给村子里的人打个疫苗。他的生存技能全部退化了，他又能发展出什么来？
沈教授这下心里全是同情了，他似乎是有点理解水横舟的痛苦了，可他也没法说什么，他劝她儿子别尽孝吗？他也说不出来呀。
“小舟妈，咱们学医这个行业是一刻也不能松懈的，就算他工作了都有大大小小的考核，哪能在一个地方待20年又来这儿的？到那时候他跟不上的！”
沈教授苦口婆心，可这个样子落在杨恩翠眼里，就是在责怪她坏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在看儿子仿佛死心一般的样子，狠狠一推：“你也觉得我耽误了你的前程吗？明明是你自己，你偏偏找个男的，你好好的听我们的话，哪会发生这么多事？”
“妈！我要真这么觉得，我们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就是想着我们大家都好所以一退再退，妈，是你从来不听我的话，是你想要我一直庸碌无为！妈，你明明知道我不甘于此的。”
“你就是心气儿太高！”
“我有这个能力！”
“你还在跟我顶嘴！”眼看着水横舟嗓门越来越高，杨恩翠怒上心头，猛地一推水横舟，就看水横舟腿绊住桌腿，扭身摔下椅子。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水横舟短促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