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惊，立刻翻身起来。
门口，是怒气冲冲的杨恩翠。
此刻，她大喘着气，紧紧贴着头皮束在脑后的头发把她的眼尾向上拉，平白露出一股凶相。
水横舟心里“咚咚”的剧跳，心脏仿佛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妈……”
“阿姨好……”
“什么阿姨？小舟。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带小明出去玩吗？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说你同学回家了吗？他为什么又在这里？”为什么让男人摸脸？她该骗骗自己吗？
杨恩翠一步步走来，明明身材并不高大，却仿佛像是压在他的心上一样，令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水横舟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刺目的白炽灯照着他，余下一片惨白。他只是僵硬着身体，把闻九逸挡在后面：“妈……我……”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断了他的话，闻九逸心里揪紧，慌忙拉过他的身体，看着他的脸。
左脸顺手，这已经是被打了三巴掌了。
层层叠叠，他的颧骨都肿起来了，连水洛明都被吓得哭出来。
他的指尖颤抖着，想要触摸，却被水横舟躲开。
“阿姨，是我的错，是我带坏他的。”他捏着他细细的手腕，高大的背影将他完全挡在身后，“阿姨，你别怪他，是我的错。”
“闭嘴！阿姨？亏你有脸叫出来！你们这样恶不恶心？啊？我从小优秀到大的儿子，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水横舟，你说，你丢不丢脸？你怎么就有脸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她一把推开闻九逸，抓着水横舟的手腕，手指甲都快嵌入他的肉里了。
“啊？前几天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喜欢男人！你也觉得丢脸是不是？啊？你觉得丢脸你怎么就好意思干出来？”
水横舟感觉自己嘴唇发麻，他的身体被摇晃着，甚至觉得自己腿软的快站不住了。
“我说了是我的错！是我带坏的他！”看着水横舟被摇晃被捶打着，闻九逸眼睛发红。他的小舟他深怕磕着碰着了，没想到却因为他被打了这么多巴掌。
他用力甩开杨恩翠的手，把水横舟推远了一点，随即，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阿姨，怪我。你也知道，小舟一直都很乖的，他干不出这事，你别打他，他……”
怕疼。
后面两句话还没说出来，杨恩翠伸长了手臂，一巴掌甩在闻九逸的下巴上：“你闭嘴！有你什么说的？我教训我儿子，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她看着躲在闻九逸背后的儿子，怒火中烧，指着他直喘气：“你躲，你有脸躲在一个男人身后！我说你怎么死活不同意结婚，合着早和男人好在一起了啊？”
“你哪来的脸大言不惭的说不喜欢男人？水横舟，我养了你二十年咋就不知道你这么不顶事呢？你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阿姨……”
“你滚一边去！我说我儿子你掺和什么？”
她伸手够着水横舟，却发现他被闻九逸挡的严严实实的，连手都碰不着，气的抓起闻九逸的手臂掐着抓着挠着，很快，闻九逸手臂上出现几道血丝。
“妈，你别掐他！”水横舟哽咽着，眼看着他妈的指甲掐进肉里，血珠子冒出来，他再也躲不住了，又把闻九逸拉到自己身后。
手指捏了又松，脑袋混沌，却无话可说。
“妈，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承认，是我骗了你。”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着，汇聚在下巴上，又滴在地上。
除了道歉，他甚至找不出别的话出来。
“妈妈，你别打哥哥，你别打他！”乖乖坐在床上的水洛明爬下来，挡在水横舟面前，推着前面的妈妈，“你别总是欺负哥哥！”
他鼓着小脸，明明好像在努力做出凶样，却因为不停的抽噎，只剩下虚张声势的对峙。
“好啊，我成坏人了！我还成坏人了！水横舟，你把弟弟带在身边，就是这么教他的？你看看你把他带成了什么样了！啊？你自己根坏了就想把你弟弟也带坏？”
她捏住水洛明的肩膀，手指仿佛要戳进他肉里：“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你让一个男人玩？”
“啊？你连一个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你都不怕得那些脏病吗？还是说你已经脏了？”
“妈！我没有！”
“阿姨，小舟他……”
“啪——”
又是一巴掌，水横舟觉得自己的左脸已经麻木了，左耳嗡嗡响，带着丝丝的尖锐，他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你没有？你刚开始也是说没有的，你没有吗？你现在有脸说着没有？水横舟，我咋还不知道你能这么恶心？”
一句句的“恶心”砸在他心上，水横舟脸色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前些天自己的义正言辞，今天一刀刀的捅在了自己身上。
就连闻九逸好像也没了力气，脑袋里的血仿佛都流干了，不知道要想什么说什么。只是看着水横舟被打，看着他的脸高肿，心跳如擂鼓。
回过神来，他怀里抱着水横舟，亲吻着他的左脸。
他怕疼。
他那么怕疼。
他是不是错了？
他是不是不该把水横舟拉进这个圈子里？如果没有他，他会去留学，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会喜欢男人，他会找一个女孩结婚……
不，水横舟就是他的，没有对错，他就该是他的。
他把水横舟的头按在怀里，双手捂住他耳朵。
“你放开小舟！你自己恶心你别拉上我儿子！”
什么畜生？什么牲口！
居然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
“水横舟你干什么呢？你是不是当我死了？啊？你这么变态，你当着我的就敢和男人卿卿我我？我造了什么孽我儿子居然有病？啊？”
她情绪又低落起来，抓了几下他的手没抓到，又似哭非哭：“小舟，你是不是病了？妈带你去看看医生好不好？对，肯定是病了，你要是得了脏病怎么办？妈赶紧带你看看，你过来，妈带你去看病。”
水横舟躲在他怀里，他身材纤细，能被闻九逸全部罩在怀里，无端让他有了安全感。
他舌头顶着脸颊，让疼痛缓缓，才转头看着他妈妈，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妈，我没病，我也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他——”
“我爱他，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