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里的老少爷们宁愿把家拆了,也不愿让女娃们入族谱、踏进祠堂一步。结果呢,眼睁睁看着别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家却一天不如一天,这二十年的憋屈,够受的了。
结果好嘛,二十年后,祠堂被个女人一砸,族谱被撕得稀巴烂。也难怪大伙儿个个跟昨天似的,崩溃得不行。那些当年嚷着分家的族长们,这会儿连门都不敢出。
事实证明,这打击比她预想的还要狠。原先她觉得砸祠堂、撕族谱,虽看似鲁莽,实则是给大伙儿找条出路。
现在更是深感如此,甚至有种感觉,仿佛连老天爷、祖宗都在冥冥之中帮着这个村子。
听他们数落族长,夸赞别村,反省自身,个个陷入沉思。
村支书听了半天,缓缓道:“唯有男女平等,心无偏见,放下怨气,大家才能真正一条心,互帮互助,沈家村才能按照我们的心愿走向正途。”
沈娇娇听了这话,心满意足地回厨房擀面条。她刚拿起挂着面条的面板,一束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厨房,晃得她眼花。
沈娇娇闭上眼,仰头望着初升的太阳,笑了。
一顿白面早餐下肚,不仅填饱了肚子,心仿佛也被白面抚慰得平平整整。村支书和一众村干部的脸色不再丧气,反倒挂上了笑容。
去村支部的路上,大伙儿还在讨论,定了日子该找哪些人帮忙,酒席上该摆哪些队里的特色菜。
听说村支书要带人去沈家,那些没走的已婚妇女赶忙围过来,恰巧碰见。见村干部们个个满脸春风,和睦融洽,她们都惊呆了。
“娇娇,你没事吧?”沈微她们眼睛都哭肿了,“我们还以为支书找你们麻烦呢。”
瞧着大家关切的模样,沈娇娇笑着回应:“没事,三叔说开拖拉机送我去镇上办证。”
一群人瞬间如释重负,纷纷点头照做。此刻,每个人脸上不见一丝惧色。
那几个胆儿小的,原本一见村干部就畏畏缩缩、眼神闪烁,但看到身旁的姐妹们个个昂首挺胸,也立马找回了自信,再也不怕任何风吹草动。
这就是村里重男轻女的现状,他们若是有事,那就是绝对真理。
这么一想,大伙儿更加无所畏惧,甚至有人开始威胁起村干部来。
“我得等到娇娇的喜酒办了再走。”
“我也等,娇娇不办,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家里那口饭还不如村里的食堂好吃呢。”
“我在哪都挣不到工分,挣不到工分,我就在这挣。反正都是给家里做事。”
“我带来的小崽子们,没吃到野猪肉,他们才不走。”
面对威胁,村支书手指点,笑骂道:“你们这些人,怕是村里饭里都掺了蛇胆汁,一个个胆儿肥得跟什么似的。”
当然,也不能真让这么多人留在这儿。现在大伙儿都是一锅吃饭,这会儿都回来了,一顿饭还好说,要是全留下,还带上一家老小,哪个村子养得起啊?
但村支书心里明白,这些娘们是怕他再生事,故意卡住娇娇的结婚证,才出此下策。既然没啥好说的,那就带人去镇上把证领了,婚事定了。
“你们都吃过早饭了吗?”见这么多人觉悟了,没忘了自己的女儿,董桂红心里既高兴又大方。“你们吃过了早饭,等我们从镇上回来,大家就来我家吃午饭,今天我给你们烤肉。”
“我还没吃,我还没吃,早饭没吃,午饭也没找着。”
“二婶,那我们就等你回来,我都半年没沾荤腥了。”
“现在算享福了,娇娇,我在等你的好消息。”
众人一听董桂红这话,都乐了。先前的忧虑和担忧瞬间烟消云散,个个精神焕发。
现如今,只要能有口饭吃,其他啥都不是事儿。
若能再次尝到肉味,那简直就是天降甘霖,比屋顶遭雷劈、天塌下来还要值得庆祝。
村支书发话了:“别在这儿杵着,赶紧把昨天闹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物归原主,然后给祖宗们好好磕头赔罪。
等我回来,祖宗大厅里要是还乱糟糟的,我就不带你们出门。”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沈娇娇也微微一愣,旋即笑了。
沈微扫了一眼身旁的妹妹,作为代表站了起来,问:“三叔,您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把祠堂打扫干净,然后在祠堂里给祖先磕头?我们能进去吗?”
村支书突然怪异地笑了几声:“谁敢拦你们?昨天你们可是把谁都没落下,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们进不去的?反正你们在村里闲着也是闲着,赶紧去收拾吧。”
已婚妇女、已婚儿媳、未婚小姑娘们听完,全都笑得前俯后仰。
有人笑中带泪,有人笑中带叹。这叹息并非源于悲伤和怨恨,而是源于释怀、感慨、彻底的解脱。
“我们现在就过去,保证把那儿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叔,您这么做太对了,您是真把我们当回事儿,只有在婆家,我们才能挺直腰杆,感觉自己有个靠山。”
“婆家都不拿我们当回事儿,谁还会重视我们?好人家的女儿,哪会轻易嫁到我们村来。”
“可不是嘛,不然就跟您以前一样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指望着您,谁会真心念着您呢。”
村支书瞥了沈娇娇一眼,摆摆手,往前走去:“得了,别想那么多,过好你们的日子吧。”
沈娇娇低头含笑,与昨日并肩作战的嫂子们寒暄几句,随后继续朝村支部走去。
大伙儿都知道今天会有拖拉机,所以全家老小都跟来了。
主要是我有点犯嘀咕。前面说了,村支书怕自己去镇上领证会被卡壳,所以没敢当恶人,在村里就把证发了。
这会儿他们必须跟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挡道。到了镇上,还是老一套。
人影儿都没。
人影儿还是没。
“你怎么还不来?县里开会才半天工夫,这都过去两三天了!”村支书一拍镇上主任办公室的桌子,大声嚷嚷。
昨儿一整晚他的嗓子都在嘶吼,现在都哑得不行,吼两句就得咳几声,咳得嗓子直冒烟。“德宝,你给盖个章吧,局长不在,就你,盖个副局长的,别耽误孩子们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