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别人听说她家在乡下种地,就不会怎么样。但如果他们知道她有亲戚,城里有干部,有工厂副主任,有邮局,有供销社,有知青办公室,少桦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
现在,万一娇娇身体不能怀孕,少桦和少桦父母的态度会不会改变?”董桂红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一生都在乡下度过,知道自己的力量在乡下可以发挥作用。在城里,她打不过懂法的人。
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爸,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觉得那些人就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白少桦和他背后的白家吗?”沈娇娇一开口,全家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沈季候点点头,示意女儿继续说下去。
“他们只是想借白家多看我一眼,多一条路,多一个门路。但假如我在白家过得不好,白少桦根本不在乎。
至于我,白家也不会重视,这条路、这个门路堵了,他们还会为了支持我这个关系一般的族人,而得罪白家吗?”沈娇娇反问。
沈季候愣住了,想起自己与那些族人的关系,无论如何也无法点头。
董桂红摇摇头:“不对,怎么可能?”
“没错。”沈江河接口道:“我们村都这么势利了,你还指望其他族人?
当年沈海能当兵,沈光能进厂,而我报名却不行,那你还指望什么?爸,你管好自家门前雪就行了。”
“哥说得对,就算白少桦真的变了,就算爸是城里的干部,该受的委屈我也得受,这种事,靠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解决不了。”
沈娇娇语气已经很柔和,她心里很难过,曾经责怪过父亲。但当她听到父亲告诉她,他之所以同意制作家谱,也是想为她做点什么,她并不后悔。
董桂红推了推丈夫:“你别想那么多了,与其指望别人,不如多干点活,多挣点钱。
万一有一天少桦和他家里人对娇娇不好,让娇娇离婚,自己带着孩子过,她的家,我们自己养她,还不够吗?”
“我不觉得少桦是那样的人,论性格和能力,我也不觉得公婆是那样的人。”王玉娟打断道:“爸,您说的有道理,但您总是往坏处想。
您怎么不认为少桦永远不会变,娇娇一结婚就有两三个健康的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沈季候笑了:“那当然最好了,娇娇,收拾一下,你爸妈今天不上班,陪你去村支部、镇上办证。”
沈娇娇笑了,全家人都笑了。
“我也不去上班。”沈江河说完,王玉娟也点点头:“我们也去看看,娇娇领完证,我们就去地里干活。”
“你再不去,村支书就要回家了,这样不是更好吗?”沈娇娇调侃道。
董桂红笑着起身收拾碗筷,全家人也纷纷起身帮忙。
村庄里开工的钟声响起,社员们准时投入工作,整个村子恢复了宁静。
沈家没有去上班,村支书也没来探望。
全家人在家里等了片刻,便一起前往村支部。
“村支书不在,他骑着自行车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沈家本做好了如果村支书不肯开证就理论一番的心理准备,谁知却连人影都找不到。
他们在村里转了几圈,还是无人知晓村支书的去向。
董桂红看着女儿:“娇娇,你愿意再等等,看看村支书会不会回来吗?”
“行。”沈娇娇走累了,坐在村支部的椅子上,“妈,您在这儿等一下吧,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把我叫走了。”
“对啊,他要做成一件事,怎么可能躲起来呢?再说,躲有什么用呢?他应该很忙才是。”
董桂红让全家人坐下,她不打算回去了,只想今天上午就把证领到手。
一家人在村支部等了很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自行车的声音。
岑云立刻冲出去,又冲进来:“三爷爷来了。”
“终于回来了。”董桂红走到门口,看到门外停着自行车的人们,“我们约好来领证的,你跑哪儿去了?”
尽管董桂红前几天头发掉光,头皮上还留有疤痕,新发尚未长出,但村支书见到她时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情绪。
当然,这也与沈娇娇即将结婚有关,否则她绝不会轻易放过。至少也得找董桂红要上十个鸡蛋才能罢休。
“我是村支书,一天只能做一件事,什么都干不了,就在这儿坐着等你?”
村支书走进办公室,见到沈季候,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向沈娇娇,“娇娇,娇娇,我觉得我说再多也是白搭,你真的不要这个家谱了?”优越的。”
沈娇娇笑了笑,没有回应。
沈季候掏出烟,抽出一根递过去,“德勇,如果孩子不愿意,你强迫也没用。真要强迫她,她反而会生气,不仅得不到什么好处,还要受很多苦。”
村支书接过烟,脸色非但没变差,反而带着一丝笑意,“是吗?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董桂红笑着接话:“要想有什么好事,就得让孩子开心。别说她这么大了,就是岑云这么大的小孩,你也得给他买块糖,哄他开心,他才会听你的话,为你做事。”
“这是对的。”村支书绕到办公桌后,将烟放在桌边,从抽屉里取出纸笔。
“孩子的婚事不能耽误,族谱的事以后再说,我先给娇娇发证吧,结婚证已经颁发了。”沈家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笑了。
相反,沈娇娇微微皱眉,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从早上村支书的态度来看,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答应发证。
几分钟后,村支书不仅颁发了证明,还借了辆自行车,让沈江河和沈娇娇一起骑车去镇上。
一家人喜出望外。沈娇娇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即便手里拿着证书,她仍无法放松。她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顺利。
到了镇上,下车后,沈江河看着妹妹,皱眉问:“怎么了?怎么了?”
沈娇娇摇摇头。她已经到了镇上门口,如果有事,一进去就会知道。
在踏入小镇的短短十分钟内,兄妹二人便匆匆离开了。他们手中的结婚证书上,仅留下了村支书那枚熟悉的印章,而本应在镇政府新盖的官方印章却不见踪影。
四周静悄悄的,彻底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