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外胡玉兰尖叫声,像是悬在江小婉头上的一把刀。
她必须救胡民生,无论是出于医生的职责,还是做为两个小家伙的后妈!
在卫生所里窜来跑去,她终于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一桶子黑灰,用来粉饰土墙的。
她将水桶提出卫生所,胡民生已气游如丝,胡玉兰则哭成了泪人儿,“娘,药呢?葛葛,葛葛会不会死啊?呜呜……我不要葛葛死……”
她一抽一抽地泣不成声,江小婉心都要碎了,“你相信娘,民生不会有事的。”
虽然江小婉手里的是灰土,但经过两天的相处,胡玉兰不知怎地,对江小婉有种死心塌地的信任感。
她重重地点头,泪珠子顺着下巴落在胡民生乌青的脸上。
没有现成的药,那江小婉就从原材料入手。
蒙脱石粉,专治急性肠胃炎!
她刚才在灰土里抓了一把,这里面应该汇杂着蒙脱石粉的主要成分——硅铝酸盐!
虽说还差了点东西,但眼下情况紧急,十分的药效能奏效七分,也就解决他们目前的燃眉之急了。
江小婉倏地抬头,眼尖得瞅见院子拐角处有个烧的正旺的火炉。
时间容不得她耽搁,江小婉将铁水桶搬到火上烤了烤,再将手里的黑灰撒到了桶里。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折返了回来。
“玉兰,扶好哥哥,娘得给他喝药!”
胡玉兰用袖子拐了拐脸上一塌糊涂的眼泪和鼻涕,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葛葛,葛葛似不似四不鸟哩!”
江小婉喂完水后将胡民生抱了起来,一边对着胡玉兰说:
“有我在,哥哥会没事的。不过咱们得赶紧回家。”
真要看药有没有起作用,还要看今天晚上孩子能不能挺过去。
回到家里,江小碗将胡民生放在了床榻上,随手拉了被子的一个角给他遮住了肚子。
胡玉兰忙不迭得凑到床边来,伸出小爪子抓住了被子,脆生生得对江小婉说:
“娘,葛葛蓝嗖,葛葛的被被木有盖好!”
江小婉伸手摸了摸胡玉兰头顶的绒发,柔声解释道:
“玉兰,哥哥是因为发烧了,不能捂着,要散去身体里的寒气,不然好不了的。”
胡玉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我听娘的。”
孩子虽然小,但也给予了江小婉充足的信任感,这让她倍感欣慰。
晚上,江小婉把胡玉兰哄睡之后,便回到了主屋守着胡民生和胡修勉。
天将破晓,熬了一晚上的江小婉困顿得坐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顿时把她魂游天外的思绪硬生生拽了回来。
床榻上的胡民生有些不安的嘤咛了两声。
江小婉连忙拍着他的背哄了哄,随即动作麻利得跨出家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大门口,打开了房门。
“快别敲了,孩子们还在睡觉!”
“你就是胡家那个新媳妇?”
江小婉定睛看去,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中山装,正面露鄙夷得看着她。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以至于让江小婉一眼就估摸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是这里的村医?”
男人有些诧异得看向江小婉:
“你是咋知道的?”
其实很简单,八十年代,一般人很难接触到消毒水。
而且他身上这种味道,明显是把消毒水当香水喷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浓郁。
江小婉没有解释,倒是猜到了男人的用意:“昨天是我弄坏了卫生所的门,你是来谈赔偿的?”
男人眉心一皱:“对啊,赶紧赔钱!”
江小婉两手一摊:“报一丝啊,没钱。”
“你!”
不等村医发作,江小婉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抵消。”
村医狐疑得看向江小婉,压根不相信她还能有什么好东西能比钱更值价的。
“什么东西?”
她眯了眯眼睛,不慌不忙得开口:
“您应该是城里人吧?”
村医睨了一眼江小婉:“怎么?”
江小婉顿时来了兴致:“咱们村子地儿偏,到城里得走十几公里的路,您寻常上下班,光是路上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村医微微皱眉,她倒是戳中自己的心坎儿了。
“所以呢?”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小婉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说的抵消的法子,便是能帮您解决眼下的困境,由我给您代办,替您在卫生所坐诊。”
江小婉话音刚落,便听见村医一声嗤笑:
“哼,你倒是有点小聪明,不过算用错地方了。”
顿了顿,村医不由嘲讽了起来: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说是有什么真本事,实际上都是些白日做梦,以为自己是神仙转世,实际上就是屁都不懂的赤脚仙儿,我看你就是想躲在诊所里,逃避劳动!”
江小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突然,躲在一旁的胡玉兰鼓足了勇气,从一旁的枣树后头跑到了江小婉身边。
她一把捏住了江小婉的衣角,突然生出无限勇气。
她也想保护娘。
“我娘才不似审莫斗不资道的次脚仙,她审莫都资道,昨天就是娘给葛葛次了药,葛葛才好的!”
胡玉兰含含糊糊说了一堆话。
村医听了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骤变。
“胡闹,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妇道人家,怎么能乱给小孩吃药?!吃出问题,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江小婉当即皱了皱眉:
“我没有胡闹,他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江小婉握紧拳头,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劝诫自己要冷静。
在几十年后飞速发展的时代,歧视女性的事情也是数不胜数,更何况在现在这个年代。
不过没关系,她会用事实说话!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说完,男人粗鲁地将江小婉一把推开,江小婉躲闪不急,只能先护住了身后的胡玉兰。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江小婉这么弱不禁风,视线凝了凝,又粗着声问道:“小孩呢?现在在哪里?我需要重新给他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