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米和贺文钊都知道郑光明不过是以工作当掩饰，聊的是郑妍的事情。
但是两人都没说破。
姜小米吃了很多，为了就是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可是早上的班车就两班，错过这一班，就要十点了。
看着姜小米坐的班车离开车站，贺文钊往厂里赶，去找郑光明。
郑光明在等着他了，“你儿媳妇儿回去了？”
“嗯，回去了。”
“这个你看看，”郑光明把一个牛皮纸袋推了上来，“打开。”
贺文钊绕开线圈，抽出里面的文件。
是一份学习申请书。
他只看到了这五个字就放下了。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郑光明问道。
“郑总请明示。”贺文钊当自己在今天之前没看过这一份申请表。
郑光明起身倒茶，然后站在窗口，任由着白烟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贺文钊知道这不是一份简单的申请表，这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要求。
“妍妍的胎儿保不住，子宫也被拿掉了，她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郑光明的预期又痛又遗憾，“她是我的独养女儿，我给她我所能给的一起，我甚至放肆溺爱她，以为满足她的一切就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责任。可我错了呀……”
郑妍连生育能力都没有了，这让贺文钊很震惊。
“我看她是无法和方棋继续在一起了，我想……我想让他们离婚，虽然这……这已经是第二次结婚了，但余生还很长，不能再这样过下去……”郑光明低头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贺文钊回想了一下，离两人领证才不过几天，离摆酒席更是才不过一个晚上而已。
“郑总……”
“你先让我说完，”郑光明打断贺文钊的话，“妍妍其实心里是喜欢你的，方棋不过是她的执念，现在她也应该死心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多照顾妍妍，带上这份申请书，让妍妍跟着你过去……”
“郑总！”贺文钊惊慌得不让郑光明说下去，“这不能的，我不会离婚的。”
“我没让你离婚，”郑光明转身，一双眼睛充满世故精明，“你去学习，我让妍妍也过去，你有空就陪她散散心，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贺文钊不屑一顾地重复了这五个字，更是嗤之以鼻地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文钊，你别想得那么复杂，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帮我分担一下，”郑光明转过身来，面对着施以更多的压力，“你下课就陪陪妍妍，这不影响你的家庭。天高皇帝远，两三年之后，妍妍也从旧伤里走出来了。”
“郑总打得一手好算盘，”贺文钊鄙夷地勾起唇角，笑道，“可惜你打错了。”
“这次学习的机会可以让你上几个台阶，你知道吗？”郑光明上前一步，恨不得把文件重新塞回到贺文钊的手里，“我和老高要退休了，我们俩的位置任由你选，这都不行吗？”
贺文钊昨晚经过姜小米的提醒，已经想通了。
这个学习的机会，他要。
也因为时间长而不敢碰自己的媳妇儿，就怕两三年之中，她遇上了其他合适的男人，那么完璧之身才不会影响她的人生。
可谁想这学习机会的背后是这样的让人不齿的条件。
早知如此，一个月前他就不拒绝高老师了。
“考虑得怎么样？”郑光明沉声问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责任的人，相当爱护跟着你一起下来的兄弟们，你只有在我的位置上才能保护他们，否则，不出一年，他们都将会是我裁掉的对象。”
贺文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郑光明作为这么大的厂子的一把手，他是怎么做到为了一己之私而损害别人的利益。
“这不是开玩笑，郑总。”贺文钊一脸肃然，浓眉紧锁，目光也变得凌锐，“你拿其他人的工作要挟我，会不会太可笑了一点？”
“可不可笑看你再怎么选择，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条件，你将也会是个笑话，”郑光明‘咣’地放下茶杯，“你自己看着选择，我等你的答复。”
贺文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郑光明的办公室。
下了楼，他被一阵风吹得浑身发冷。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怎么无精打采的？”高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老师，”贺文钊转身，微微低首，以示尊重。
他进总厂到现在，高尔从未对他有过工作以外的要求，尤其是技术上，倾囊相授，可谓是无私至极。
“文钊啊，我对你的那个要求，一直都是生效的，而且我已经帮你把申请书递出去了，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就能收到入学通知书了。”
“什么？”贺文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是老师，我已经拒绝了您的好意。”
“你是拒绝了，可你爱人没有啊，”高尔示意他一起去车间，“我找你爱人谈过，她说她会帮我劝你，让我给她一点时间。老郑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想这个时间已经到了。”
贺文钊喜出望外，“您什么时候和小米谈过此事的，她怎么没和我说？”
“你爱人是个有智慧的人，她相信你会想明白我的用意的。”
直到昨晚，贺文钊才想通。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笑道，“是小米点醒我的。”
“看吧，我就说你爱人是个有智慧的人。”
可是想到要分开两三年，贺文钊又不免惆怅起来。
“文钊啊，男人，不能一味儿女情长，否则你给不了你爱人和你的孩子好生活。”高尔最后还不忘交代一句，“看看我，你就知道了。还有老郑……”
贺文钊想到高尔妻子和孩子都有不错的工作，还有他的兄弟姐妹……
大有‘一人升天鸡犬得道’的感觉。
“老师，谢谢你，”贺文钊朝高尔鞠躬。
“好了，”高尔笑道，“这一个月多陪陪你家人，以后啊只有偶尔一次放假才能回来，能待多久都不知道，多珍惜眼前的时光。”
“是，”这一声，贺文钊应得十分响亮，抬头望天，好像天空都更蓝了。
忙完手里的事儿，他要回滨海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