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来这山沟，短短两个小时，姜小米看出贺文钊所谓的‘不讲究’是多么的不讲究。
说好听的，叫不讲究，说难听的，就是不修边幅，瞧他那一脸的胡须，也不知道留着干什么用。
“我下回不扔你东西就是了，”姜小米满脸歉意，抽回了自己的手，盯着地上看，“那你快去快回吧，不是要洗澡吗？”
贺文钊进屋穿了件蓝色背心便出门去了。
很快，他抱着一块布和一根软尺回来了。
“没内裤卖，说给我现裁，我没让量，”贺文钊一脸无奈，只好把丢了的破内裤捡起来，笨手笨脚地将尺寸量好，然后记下来。
最后看着那组数据发呆。
“怎么了？”姜小米想帮忙，但内裤好歹是贴身衣物，她怕他尴尬，一直没上前。
“我不会，”贺文钊没想到自己堂堂石料厂的厂长会面对一组数据而手足无措，“这怎么缝？”
“我试试？”弥补的机会到了，姜小米心中大笑，缝个内裤，没什么难度。
贺文钊去拿剪子。
裁剪的事情难不倒姜小米，只是剪裁完之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裁大了。
贺文钊精瘦，一点儿也不胖，可她才好的基本雏形，看上去很肥大。
然而对比了他之前穿的，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贺文钊已经洗好澡了，擦着湿漉漉的黑发，来到她身后，“要是不会的话，我自己缝。”
“会，我会，”姜小米回头向他保证，看到他‘雨后清新’的模样，扶着下巴，一脸认真道，“你要是把胡须剔了，应该很快就很脱单了。”
“夸我？”贺文钊发现她的眼神很好玩，“要是我一直留着这胡须，是不是这辈子就打光棍儿了？我看你反着话儿损我才是。”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贺文钊靠近了一步，使得她往后退，后背靠上了桌子，“你看你……”
她双手比划他比列完美的身材，“这么优秀，对不对？”
贺文钊又往前一小步，使得她不得不往后靠。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姜小米立刻又补充道，“穿上衣服，更帅了。”
“这还差不多，”见她紧张地吞咽口水，贺文钊便不再逗她了，“我把橡皮筋拆出来，你帮我缝。”
姜小米捂着莫名跳得飞快的心脏，松了口气，穿针引线后，看着布片，比划了几下，缝了起来。
这年代没缝纫机还真的不太方便。
不过，就算真的有台缝纫机放在她面前，她不见得会裁，还是手缝吧。
贺文钊悄悄瞄了她一眼，手势笨拙却认真专注，明明不太会，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他忽然很期待成品了。
“老贺，你出来下，”赵庆的声音老远就传过来了。
“我出去下，”贺文钊交代了一句便出去了。
她不在，姜小米自在多了，手速也快了起来，缝完之后汗都出来了。
“行吗？不行的话，就算了，老赵送了我两条新的……”贺文钊走了进来。
许是裆下没那么空了，他自在多了。
“就剩下穿橡皮筋了，”姜小米展示自己的成果给她看。
线脚蹩足，好在都在一条线上，没偏得太离谱。
贺文钊看她满头大汗，忽然有些自责，一条内裤而已，不穿也没事，非得她费那么大的劲儿干什么呢。
“像模像样，”贺文钊收了过来，“橡皮筋我自己穿。”
姜小米揉着发酸的手指头，真是比教书还累，“那我丢你内裤的事情翻篇了？”
“嗯，”贺文钊压根就没怪她的意思，早知道赵庆有新的内裤，他也不费这个钱买布料了，“你看看还缺点什么，去小卖部买就行了，钱，我来出。”
“那我可不可以先换掉你的毛巾？”姜小米不敢自己做主了，太有反客为主的嫌疑了。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贺文钊就算再舍不得那条毛巾也愿意丢弃了，“嗯。”
姜小米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递给他，“自己看。”
“怎么了？”贺文钊接了镜子，看了一眼，那被胡须遮住的半张脸便红了，连忙将挂在胡须上的线头拿了下来，“是该丢掉了。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丢的？”
“那我不知道，”姜小米不敢自作主张了，咕哝道，“万一我丢了不能丢的东西，那是想赔都赔不起了。”
贺文钊抓了把前额的头发，环视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东西要丢的。
姜小米以为他会看到破旧的床单，谁知道，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还是白长了。
压根就没看到被头破得连里面的棉絮都钻出来了。
还有那枕头巾，虽然是干净的，但洗得都跳纱了。
“文钊哥，你睡哪儿？被套不够，要去买了吧？”她提醒他主意力放在床上。
“我睡外头躺椅，回头有宿舍空出来，你就搬过去，”贺文钊走到床边，一把抱起被褥往外走，“被褥之类的，厂里会报销。”
行吧，他眼里根本就没那么破洞。
姜小米放弃了，反正自己睡得舒服就好。
“我带你去学校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和赵支书说，”贺文钊头发干得差不多了，穿好衣服，示意她跟着他走。
“好，”姜小米连忙跟上，心里想着这学校的环境应该不错，毕竟赵支书看上去是个很重视教育的人。
可是，看到连旗杆都没有的一处三间的房子，她失望了。
“距离上个老师，已经小半年没老师了，”贺文钊带着她参观‘岩石岗小学’，“一间是办公室，剩下两间是教室，我们本来想请两个老师的，可结果……”
姜小米听到一声遗憾的叹息。
“没事，本老师不就来了么，”姜小米信心满满地走进教室，然而看到墙上的蜘蛛网，破旧的墙画，还有摇摇欲坠的讲台，心凉了半截。
“我就知道小米你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贺文钊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贺厂，你啥时候回来的呀？听说你带了个漂亮女同志过来……”外头传来个声音，好像往学校而来。
贺厂？
姜小米往外看了眼，没其他人，那贺厂，难道就是贺文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