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栖梧皱眉:“既然知道了真相,我就不能坐等着他们来保护!朝堂之上的势力我肯定是碰都不敢碰的,但江湖上,可用的人还有那么几个!”
“那,我陪你去见那些人。”周翊然瞬间做出了决定。
出京,必须出京。
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消失一段时间再说。
任栖梧多看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想跑?被我的身份吓到了?”
她自己都消化过来了,这男人,不像是那么胆小的人啊。
周翊然无奈地拉过任栖梧,将她抱在怀里:“傻丫头,我紧张,我害怕。是因为我害怕以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护你平安无忧。我还是太弱了!”
任栖梧笑着戳戳他:“爷爷怎么可能让我毫无准备就入京。这些年,他以行医为名,在江湖上给我积攒了不少力量。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而已。”
“你放心,如果京城待不了了,我还可以远遁江湖。”
周翊然摇头:“叔叔送你回来,只怕是,不是这样的打算。”
任栖梧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爷爷想让她回来夺回江山?她可不这么觉得。
任栖梧不想多做纠结。
其实,她之所以乖乖听话嫁入国公府,都是为了爷爷。如果爷爷的本来目的是让她夺回江山。她也不是不能去做。
但她也时刻记得,爷爷总教育她,人不要为环境和外力所束缚。要常常问问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隐隐记得,她小时候就喜欢看老大夫施针配药。爷爷就带回来厚厚一摞医书。
从此,他们成了医者。
爷爷比她还要好学,后来渐渐成了神医。
她的医术也越来越高,虽然没有神医名头,可也是爷爷之下,无人能出其右。
进京之前,她曾问过爷爷,进京了以后,她还能够继续行医吗?
那是爷爷唯一一次,沉默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就知道,这个要求恐怕很难很难了。
可是,她喜欢行医,喜欢看着别人由痛苦不堪到活蹦乱跳,喜欢看病人眼中那希望的光。
如果让她来夺江山,一肩扛起天下兴亡。她还有余力去钻研医学吗?
任栖梧看了看周翊然。
如果这个男人身体好了,当一当皇帝,这么简单的事儿,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任栖梧单方面愉快地决定了。如果她必须利用自己这身份夺回江山,大不了,让周翊然治理!
她挂个名就成!
这么一想之后,那真是毫无负担了!
任栖梧开始伏案写信。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写了十几封!
周翊然凑过去一看,内容都是一样的:“明日辰时,长公主兰园,记得来交诊金。”
周翊然看着任栖梧:“你要在兰园见他们?”
任栖梧牵起他的手:“明日辰时太早,我不想大清早的从国公府往那边赶,要不今天晚上你陪我的到那边去住吧?”
周翊然点头:“可以。”
“蒋宴,你吩咐人帮我和夫人收拾行装。”
蒋宴抱拳领命要出去,任栖梧忙提醒:“你不用跟我们去了。从明天开始,你还得监督大公子去吊唁事宜。”
周翊然笑。
这小丫头做事,还真是执着。
除了封府和成婚,她真是一天豆不想放过周喆那小混蛋。
说让他休息几天救让他休息几天!
一年之期,就是一年,少一天都不行。
周喆第二天一早,听小厮来报,蒋宴来了的时候。脸色瞬间黑沉黑沉的了!
孙婉如还窝在床上没起,看到周喆的表情变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喆只好将任栖梧原来跟他说的新婚休息几天的话告诉了孙婉如!
孙婉如怒从中来,爬起来直接将枕头扔到了地上:“这个乡下野女人,欺人太甚!”
“她不知道新婚不能到别人家去参与吊唁吗?如此冲撞稀喜神,我看她就是不盼着我们两个好!好的歹毒的心思呀!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周喆忙安抚她:“放心,放心,去吊唁的时候,我只会站在门外,不会进去的。”
平常人家有喜事的人去参加吊唁,都是这样的。周喆相信,这样做应该没人会说他的不是。
孙婉如都不知道看该怎么说自己的这个傻憨的夫君才好了!
她只能一个眼神给了旁边伺候的丫鬟。
孙婉如身边的丫鬟立刻明白过来。
等周喆一出门,丫鬟就跟着出去了。
“十两银子,这可是天价了!罗秦氏,想必你也清楚,咱们这十里八村的,谁家娶个媳妇不是二两银子的聘礼顶天了!
“要不是这丫头的名字吉利,吴员外也不会独独相中了她!这么命硬的丫头,放在你们家,你们也没那个福气担不是?
“想想你们家大郎,才当兵短短三年,就一命呜呼了……”
媒婆那张涂得血红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就如同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狠狠地捅着罗秦氏的心!
今天是罗修然的死讯传回来的第二天,整个罗家都还沉浸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中,这个时候媒婆上门,盯上的还是罗修然的童养媳,就更让人无法接受了!
罗秦氏更是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罗逸然在一边紧张地盯着自家老娘,随时准备着用自己的小身板扛住块头不小的亲娘。
怕罗秦氏撑不住,罗逸然小身板一挺,僵着脖子大声吼道:“她是我们罗家的童养媳,不是大哥的!大哥不在了,那她现在就是我的童养媳!你打她的主意,等我也死了再来!”
媒婆还没反应的,被命令躲在屋里的宋栖梧一个踉跄,差点儿平地摔个跟头!
好家伙,这小豆丁说什么?
他的童养媳?!
他才八岁!就知道想媳妇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快呸呸!”罗秦氏在乎的却不是罗逸然要抢他哥的童养媳,一巴掌呼在罗逸然肩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快呸两口!我家逸然一定长命百岁!”
罗逸然知道自家亲娘现在最听不得就是那个“死”字,就非常配合地朝地上呸了两口!
罗秦氏监督罗逸然呸过了,才抬头看着媒婆,一字一句十分严肃地说:“我家小石头说得对。梧桐现在是他的童养媳!”
嫁给一个八岁的小豆丁?!
宋栖梧站在门后风中凌乱!这是什么神转折,她是童养媳这件事,已经够让人难以接受了!特么的,这东西还能兄传弟!
想到之前她还庆幸,老天居然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虽然是借了这个不知道哪个时代的一个小丫头的身体!
现在看来,贼老天还真特么坑啊!
这都什么设定啊!
难道她以后真得嫁给一个八岁的小豆丁?
不对,那个吴员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罗逸然这么贸贸然出头,只会刺激那个人渣干出更不是人的事儿!罗修然刚没了,罗逸然再遭遇什么,宋栖梧不敢想象,到时候罗家会成什么样子!
宋栖梧躲不住了,抱起小妹跑了出来,看了看罗秦氏,又看了看媒婆,坚定地开口:“我不同意。我这辈子,生是修然哥的人,死是修然哥的鬼。修然哥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是大英雄。我作为他的童养媳,去求里长寻县太爷为我立一座贞节牌坊,我相信县太爷一定愿意成全我。”
贞节牌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吴员外了,就是县太爷,也不敢打有贞节牌坊的女人的主意啊。媒婆一听这话,深深看了一眼一脸决绝的宋栖梧,怏怏走了。
“娘,我扶你进去。”罗逸然小脸儿红透,冷哼一声,自始至终没朝宋栖梧多看一眼。
天知道,他刚才怎么好意思喊出那样的话的!这女人居然当场就给他驳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宋栖梧可不在乎他怎么想。穿到这个异世界来,这几天她都在努力地适应这里的一切,吃糠咽菜也就罢了,做一个童养媳,只要不需要她原地立刻嫁了,她也能先苟着,但这可不代表别人来安排她的未来命运啊。
罗秦氏让罗逸然出去找在外面玩的小弟罗斐然,等罗逸然跑出去,这才对着宋栖梧招了招手:“梧桐,你过来。”
宋栖梧努力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走了过去,一手抱着小妹妹,一手扶着罗秦氏走到里间的床上坐下,顺手将小妹也放在床上。罗秦氏慢慢躺了下去。好大一会儿才说:“梧桐,贞节牌坊不是小事,你可想好了。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一个女人没了男人,日子有多艰难,一旦县太爷同意了,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宋栖梧即便不是真的原主那个梧桐,听到这般真心关怀的话,也不能不动容。这女人,都自顾不暇了,首先考虑的,还是孩子们。她叹了口气,握住了罗秦氏的手,真心实意地说:“娘,你和爹将我养这么大,一直待我跟亲闺女一样,我能为修然哥做的,也就这么一件事而已。”
罗秦氏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她苦命的儿子。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也不知道,他的尸骨还能不能寻回来,总不能让他魂都不能回乡来!
可这话,罗秦氏不敢说出来。她的二儿子三儿子还太小了,做不到!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罗秦氏拼命咬着唇,甚至要咬出血来,才好不容易将这念头咽了回去。
一双温热的小手拂过她的脸庞,擦掉她的眼泪,语气十分坚定:“娘,你放心,梧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修然哥的尸身寻回来,好好安葬,绝不让他一个人孤独地流落异乡。”
“啊——呜呜呜——”罗秦氏突然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的!吓得一旁的小妹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宋栖梧赶紧抱起小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知道,罗秦氏这两天虽然一直哭,可真正的情绪一直憋在心底,在心底不断地膨胀!她真怕她再憋下去,会憋坏了!宋栖梧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到,但她必须把这个便宜婆婆真正的心结揭出来,哪怕更痛,也得摊开来面对,让她知道,这对于她来说难于上青天的夙愿,有人会跟她一起承担。
哭了好大一会儿,罗秦氏的声音才慢慢低了下来。“娘实在太累了……”
宋栖梧虽然才穿过来几天,但不难想象,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的时代,罗秦氏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孩子有多难。
“娘,您好好休息一下,可千万保重身子,我和弟弟妹妹都指望您呢。”宋栖梧怕罗秦氏被这巨大的悲痛压垮,忙冲她撒娇,“您也知道,就我和弟弟这性子,以后要饭都抢不上热乎的,没了您,准得饿死。还有小妹才三岁,您看看她。多可爱啊。就是为了她,您也好好养好身体。”
心里有挂牵,那根弦就一直绷着,人不至于垮下去。
罗秦氏本来托付宋栖梧照顾三个孩子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拍拍她的手,没说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宋栖梧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昏睡过去,这才抱着小妹走出了里间。
“弟弟!弟弟!娘,娘——”门外突然传来罗逸然满是惊恐的嘶吼声!
宋栖梧将小妹放到地上,大声威吓了一句:“待着不准动!”撒腿就往外跑。
小妹想跟着跑,可又害怕,刚刚梧桐姐姐好凶,她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动!
宋栖梧跑出门去,就看到罗斐然正在门口不远处那条河中央浮浮沉沉!
溺水?!那可只有黄金4分钟!宋栖梧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纵身跳入水中,迅速向罗斐然游去!
罗逸然看着宋栖梧那敏捷的身影,直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梧桐姐姐,什么时候会凫水的!
宋栖梧游到罗斐然身边,带着他飞速向岸边游去!到了岸边,什么都顾不得,检查口鼻,撕开他的束腰和颈间盘扣,立刻对他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罗逸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宋栖梧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直到罗逸然吐了一口水,醒了过来。罗逸然像是才突然惊醒过来一样,跑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