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视线中。
勇格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解和疑惑。
作为如今整个蛮族之中的异类，勇格自认为比其余的同族都要更加聪明。
但眼前这种奇怪的景象，依旧让他十分费解。
突如其来获得的智慧，确实好用。
可其局限性，依旧是巨大的。
这就好比人类发明了飞机，即便是可以做到翱翔天际。
可这终究是依靠的外物，与鸟儿那种天生的飞翔能力还是相去甚远的。
勇格可以理解那个孩子的执着与倔强，却又不能理解这么做的实质意义。
人已经死了，为何还要那么执着于带回其尸体呢？
号称万物之灵的人族，竟也会做出如此幼稚与无用的举动吗？
勇格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
这是自他获得了智慧以来，最常做的一件事。
智慧实在是一种奇妙的能力。
一旦拥有之后，便再也没法忍受其丢失了。
勇格知道，自己的智慧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受到某种原因获得的。
所以他更加格外的珍惜，只要有机会思考。
他便会不遗余力的去使用。
哪怕想不通，但勇格坚信，这是迈向强大所必要的一步路。
而在勇格思考的同时，他脖颈间的黑色帝王花也在不断闪烁。
直到那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勇格的思考也随之戛然而止。
“或许，这就是亲情吗？”
勇格若有所思的低语道。
这是他思索出来的，最为匹配人类行为的一种可能。
在勇格看来，除了亲情之外。
让那孩子如此坚强的另一原因，应当便是人族的“礼节”。
说“礼节”或许并不准确，但勇格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词汇了。
同时这种“礼节”，又体现在了人族的方方面面。
诸如仁义礼智忠孝信，以及温仁恭检让等等等等。
这些条条框框，繁琐缛节对人族形成了巨大的牵制。
甚至由此而形成了律法、规定，乃至国家等一系列衍生文化。
在勇格的眼中，那孩子如此有主见，应当便是受到了人族这些“礼节”的影响。
带回其爷爷遗体的举动，应当便属于“孝”字一道。
同时还牵扯到了入殓的文化习俗。
这些思考，大部分是勇格自己思考出来的。
但最为核心、关键的部分，则是突兀的出现在他脑海中的。
勇格几乎是贪婪的、饥渴的，不知不倦的攫取着这些知识和经验。
他渴望知晓的更多，懂得的更多。
然而，他所有被赋予的智慧，到了这个时候。
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人的知识，受限于眼界，受限于环境，受限于外来书籍等等。
这些，都是勇格所不具备的——你无法指望一个一辈子都生活在兽栏里的怪物，有多高的眼界。
至于学习和环境，自也是不必提了。
“为什么就不能多教会我一些呢？”
勇格喃喃的低语，同时手指摸向了自己的脖颈。
那里，火热的脉搏是那样的强劲有力。
可惜却未曾对他的这个疑问，做出任何的答复。
这让勇格十分苦恼。
如果不是这般，他又何必要去和那个孩子做交易呢？
好在的是，他的手上还有筹码。
想到这，勇格看了眼地里的那具遗体。
一种名为“经验”的自信，不断在脑海里告诉着勇格。
这份筹码，一定能够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至于过程如何，他并不在乎。
一个八岁的孩子，在没有任何依靠的环境中。
是很难独自存活下去的尤其是在封建时代的边陲城市。
这里奉行的丛林法则，律法的光辉往往只能照射在人们看得见的角落。
官方的力量，也仅仅只能维护最基本的稳定。
边际效应的不断堆叠，让官方无法承担过多的事情。
这也滋生了这些边陲城市中，生长出了的诸多地下势力。
在不违反法律，又或者是法律看不见的角落里。
这些势力一边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却又在某种方面，有效的控制住了人们心中的恶。
让这份恶在混沌法则中不断的浮沉，却始终不曾跳出这份混乱的框架。
寇展，一个平平无奇的八岁孩子。
满月之前便没了父母，八岁这年又失去了最后的亲人他的爷爷。
爷爷在世时，每月都会向绵城的一个名为城乡会的组织缴纳“贡金”。
得益于此，他们爷孙俩一直过的很平安。
在寇展的记忆中，城乡会的人很凶恶，但他们很守规矩。
爷爷教导过他，不要在意对方的身份和说的话。
要看对方做了哪些事。
以往的时候，寇展对这些城乡会的人很害怕。
可今天，当他重回绵城之后。
却只觉得，这些人是这样的慈眉善目。
一夜之间，寇展变了。
他成熟的近乎令人发指。
回到绵城之后，寇展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
而是找到了城乡会的一个头头。
寇展没有说什么废话，在用两条围毡为代价，获得了见面头头的机会后。
他毫不犹豫的，将背篓丢在了地上。
“这些是我和爷爷这次出去的收获。”
头头贪婪的看了眼地上的背篓，却没有当即拿走。
城乡会有自己的规矩，底下受保护的人只要按时交了钱。
任何人都不能额外收费。
这是规矩，大家都认。
但寇展不在意这些。
他很清楚的明白，没了爷爷，这些东西就算是在他的手上。
他也没有机会卖出去。
即便是卖出去了，到手的钱一个八岁的孩子，基本也不可能拿着钱过上一夜。
城乡会会保护他的安全，但没人会二十四小时蹲守在他家屋外守着他。
寇展并不怪城乡会，甚至他还很感谢城乡会。
因为对方的存在，因为爷爷过往那良好的“贡金”记录。
寇展才有机会站在这里，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爷爷不在了，我想将他入殓。”
寇展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就好像在说自己早上吃了些什么。
对面的头头，目光第一次有了变化。
他深深的看了寇展两眼。
接着开口道。
“一口棺材，要不了这些东西。”
寇展摇摇头。
“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些。”
“所以我想麻烦您，帮我安排一下这件事。”
“多出来的，就当是孝敬了。”
头头满意的看了眼寇展，点了点头。
“可以。”
寇展接着又道。
“我遇上了一个贵人。”
“他是外来军官之子，最近正在寻找书童。”
“他看上了我，可惜我不识字。”
头头愣住了。
半晌，头头摆摆手道。
“这个我解决不了。”
“我也不识字。”
寇展却是耐心上前，掏出了勇格拿给他的那一小块碎晶石。
“这是他买下我的订金。”
“但是我骗了他，说我认识字。”
“他背景很厉害，三天后我就要入府了。”
“所以这三天时间，我必须学会认一些简单的字。”
“我知道，您在这片街区很厉害。”
“所以，您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吗？”
晶石散发着耀眼的光泽，里面仿佛拥有着无尽的诱惑。
头头深吸着气，眼中的光泽，名为欲望。
“三天时间太短了，你需要抓紧时间。”
“今天晚上，教书先生就会找到你。”
“记得在家等着，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