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阳满面为难的踌躇片刻,似是败下阵来:“好吧,我便不瞒着你了。”
他叹了一口气,手心翻转,灵炁涌动间,一枚小小的青色莲花浮现在他掌心:“此宝名为入幽莲火,我先前跟你说过,长羡出生时,出了些意外,情窍不存,虽然是天生剑心,可是道体不全,我便向昆仑遗墟叩请了青鸟.....”
昆仑遗墟?湘缨的眉梢诧异地往上挑——她本来真以为湘阳不管谢长羡了,但他敢去那个地方叩开天门,叫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昆仑遗墟中传说有神魔遗秽,又因为混沌清炁交缠千万年,若不想死得魂魄湮灭,谁也不会为了虚无的传说孤身奔赴。
昆仑遗墟中居然真的还存在太古神魔......
湘阳手中入幽莲火静静地旋转,青金色火焰如花瓣般四方延展,中心七颗莲子,忽明忽暗,起伏不定。
“长羡被我以阵法封存百骸灵台,十七年前才将入幽莲火炼化,往后他七情渐丰,就不必用这个来弥合道体了。”
湘缨垂眼细看,入幽莲火周身萦绕着凝存不化的清炁,往复循环流动不休,她若没有猜错,长羡体内应该有一个阵印,与此相连。道体不圆满,如果没有这样的法宝来弥合周全,她现在恐怕是见不着自己的侄子了。
要这样说来,维持入幽莲火的运转的确得耗费大量心神,不可谓不为之计深远。
她脸色便缓和下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是......
“你先前对我说,关于长羡有一件很要紧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湘阳信手将入幽莲火收起,好整以暇地望着湘缨:“如今我竟看不出你究竟是何境界,说来也奇怪,雷劫过后,你既然活着,那应当算是渡过天劫,霞举飞升了才是。”
蹊跷的何止这一点,湘缨虽然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冥冥之中她能感知到天理顺和,她如今并不算是飞升了,但也绝对没有魂灵消弭重归于天地,如此不合常理,但又不违天道,只能说是前无古人,并没有任何能做参照的修士。
湘缨略有些苦恼,抱着手臂说:“我怎么知道?只觉得.....”
她略顿了顿,顺应心中感应:“还缺了点什么。”
湘阳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儿:“你既然回来了,那便是天理自然之内,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那可不一定。”湘缨嘴角略有一丝讽刺的轻笑。
“有些人什么德行你是知道的,我如今回来了,恐怕急得火烧屁股了。”她眉梢轻扬,手里把玩着横朱。
如今她死而复生,只是更加印证了她修炼岐荒之术,颠倒乾坤玩弄邪法而已,如今就更可怕了,被天劫劈死还能还阳,已经是至邪至恶罪不可恕。
她现在就兴致勃勃地等着看,那些恨她怕她入骨至髓的人会有什么花样伎俩。
飞白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举起一只小短手,抓着湘缨的衣袖:“老大,关于书的事我们说不说?”
他说得极小声,但显然没用,因为湘阳明显听见了并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你有什么意见?”在这件事上,他们显然是站在一条阵线上的,飞白大松了一口气,鬼鬼祟祟道:“咱们这也算是泄露天机了,我怕雷劈我。”
世界规则不允许剧情线被宣扬扭曲之类的,不是很合理?
“怕什么?劈也劈不到你身上。”湘缨将袖子一扯,望向湘阳,在飞白胆战心惊的观望下将事情简明扼要地通叙一顿。
湘阳听着听着,便开始愣愣地发怔——他看看飞白又看看自己神志清醒的妹妹,欲言又止。
飞白倒着急起来,趴在案桌上直盯着他:“你别不信啊!”
“.....不是我不信。”湘阳以手支颐,苦笑两声。
“这确实是前所未见。”湘缨反而并不担心的样子,淡然道:“不管真假如何,我既然回来了,便不能让那书里写的屁话成真。”
“你打算如何?”湘阳犹自发愁,因为他立刻就从这话音里听出来了,湘缨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是指定要咬着牙对着干不可。
难怪她对谢长羡的事关注到令湘阳自己都觉得有些古怪,本以为只是湘缨顾念芳菲,所以对自己的侄子格外在意,原来是因为这书里写的谢长羡把她给气活过来了,唉。
别的不说,湘阳一想到谢长羡有一天会因为和女子互生情愫便轰轰烈烈地纠缠,就觉得匪夷所思,而且湘缨还说这场情爱纠葛的代价是天下苍生,顿时觉得好生魔幻。
湘缨冷着个脸说:“还能怎么样?你也说长羡如今七情不全,自然是要他再生情念——”
湘阳脑子里还在想谢长羡和人谈情说爱如何如何,顺口便道:“什么?再生情念??和谁生?还是那个云妋吗?”
湘缨隔着案桌给了他一记凌厉的飞眼:“什么不值钱的情情爱爱,亏你还是个掌门,就这点眼界?!”
湘阳只好露出尴尬的微笑,温声说:“那依你的意思?”
“情爱难道只是男女痴爱纠缠不休?他如今是太听首席弟子,便自然有一份责任,这责任从何而来,就要看他对自己同门手足,师长亲友是不是有一份赤诚之心了。”
“他不必多情,但我要他心中有牵绊,有可以携手的亲友,有让他无法抛却的情谊。”
有的话说出来能将人牙酸倒,湘缨是说不出口嚷嚷什么要让他感受大爱,心怀天下的大道理,但她知道,和人互相牵挂惦记的人,不会走到绝路上。
湘缨念及这一路回来,谢长羡作为众弟子的师兄,倒不能不算不尽心,遇见变故首当其冲,绝不假手于人。但弟子们对他,只有敬畏,仰慕,如观天上月,可远观不敢近赏。这已经可以看出平日里他是如何行事待人,谢长羡眼中的师弟师妹,估计就只是一群认识但没有必要了解的陌生人。
或者说,他根本看不见这世间大多数人。
这也许是一个女子会痴恋仰视的高冷仙君形象,但长羡是太听首席,不见天下人,何以爱天下人?
好在现在,他还是个会脸红会生气的少年,不是书里那个冷漠倨傲,动不动红着眼睛杀伐求爱的蠢货。
“居然还能这样”飞白喃喃,有些吃惊于她的解题思路,老实说,看她之前的作风,总感觉如果谢长羡真的变成了书里那样,估计湘缨会二话不说暴力制裁。
她居然还会用怀柔政策!
而且这想法很具有可行性,刚才他还在担心,万一她要把未来的威胁连根拔起——比如直接把女主噶了.....
这绝不是他胡思乱想,刚开始发现玄幽仙君的时候湘缨也是一副果断要斩草除根的样子,如果她为了断绝谢长羡未来黑化的可能,要把女主角云妋提前扼杀,那飞白只能说心里拔凉,这大腿还是别抱了。
说来他对谢长羡和云妋这两个孩子没什么恶感,尽管知道他们在原著里的确爱得轰轰烈烈脑子有病,但是真人站在面前,分明就是俩未经世事的少年少女,湘缨不杀谢长羡情有可原,但是现在看来,云妋在她眼里也是一视同仁,毕竟她若有心要除去云妋,用不着一弹指的功夫,而且的确是一劳永逸永除后患了。
这是个阳谋,也是个上上策,飞白心满意足地嘿嘿一笑:“这样女主也能平平安安的,女二也没必要非要争得像乌眼鸡似的,没什么爱而不得嫉妒扭曲的戏码。要我说人闲着没事干就是这样的,奋发图强建设宗门不好吗?!”
湘阳连蒙带猜懂了一些,听得满面带笑,转而开始关心起来其他的:“这故事里还有和云妋争长羡的?”
若是不能成真,这故事听起来还有些意思,湘阳津津有味的听飞白跟他吐槽剧透了一通,说书一样,就差个惊堂木了,情节起伏转折,听得他时不时又惊又叹,最后摸着下巴皱起眉来,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云妋竟然还有如此身份?长羡入魔还有迹可循,可是那个魔尊迦叶,怎么也是太听宗弟子......”
女二江月白就不必说了,湘阳收她入门时,并不觉得这小姑娘是个恶毒跋扈的样子,无量城江氏二女,纵然有些骄纵,也不会把女儿教养得为了争夺男人就使用各种卑鄙歹毒的伎俩啊。
《云中长歌》真的狗血,人物关系就古早,男主女主到男二女二都是模板套路了,主角你追我逃爱恨交织,配角在后面爱而不得使出各种阴谋诡计,写作拆散cp读作推动剧情。
看的时候不觉得有问题,但是现在飞白发现太听宗才是倒了血霉了,一把凑齐卧龙凤雏,好好一个门派不往死里作都不行,而且书里还写,女主和魔尊都因为各种原因杀了太听宗很多人,现在想想,吕力这样的应该是被炮灰掉了,简直令人发指!发指!
太听宗简直是世界中心,主角男配大三角都在这里有过纠缠,女主尝尽情伤冷暖离开后回来打脸,魔尊在这个门派里受尽欺辱折磨愤而叛变,妖族太子流落到这里差点死了,回去之后整个妖族都站在了太听的对立面。
最后连男主都‘红着眼睛抛却一切任由他成长的地方陷入炼狱’。
救命,和世界为敌也不至于惨成这样。
湘阳听得茫然又困惑又有点不敢置信,飞白看着他呆住的样子,在掌门仙尊的眼中读出了几个字:就这!
我这么大一门派放得好好的,怎么就给作没了!?
飞白对他充满了同情,这大概就是身为掌门撒手不管让沈掌教背负一切的孽力反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