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勇的永远都是剑修,当即便有两三个剑修嗖嗖窜出人群,两眼放光:“湘缨剑尊!久闻大名!”
自从太一剑祖得天帝赐下扶光,人族便成为了特殊的那一个,因为剑乃神兵,超脱一切凡俗兵器,自此剑便成了至高的礼器,除了修士们以佩剑为荣,剑则自成一道,为世间至坚至锐,有着无可匹敌的地位。
从古至今,于剑道一途,剑祖之下有名有姓的剑修大宗师,都被尊称为剑尊。
一位能拔出剑祖的扶光,过了几年又决绝地将如此神器折断的剑修,称一句剑尊不为过。若不是无法证实,谁都不敢断言,这位在剑道上的修为,说不准能和剑祖比肩.....
剑修都是有些莽直在身上的,湘缨作为全天下最恶名昭彰的剑修,但是他们不在乎,对于一位能比拟剑祖的剑修,只有对强者无限的向往崇敬之情。
如今湘缨甚至已经不佩剑了,她腰上只挂了一支烟斗。
不过看见这几人上前,她半点不避,正正承了一礼,淡淡应了一声。
其他人也跟着上来一一相见,湘缨大略地认了个脸熟。
沈波风先前虽然这么说,但到了面前依然礼数周到,腰身矜持微弯:“见过上仙。”
湘缨给他的第一印象和想象中的大差不差,无可掩饰的桀骜和不作伪的从容,但是没想到的是她外表年轻到了显得有些稚嫩的地步,放在弟子里都算是年纪小的。
修仙世家天赋绝顶的弟子能得到常人无法想象的资源,几乎是从呱呱落地就开始修行,沈波风见过资质最好的除了谢长羡,直接跳过炼气期筑基的只有八岁,能成功筑基才算是得入仙途,一旦结丹,容貌便不会老去,若不用丹药法术调整掩饰,便一直是一个样子。
谢长羡之所以闻名天下,就是因为他是天生剑心,注定会走到剑道绝顶睥睨天下,他今年才十七,一年前就已经跨越九成修士无法跨越的天堑踏入元婴之境,这已经足够让修真界绝大多数门派高层夜不能眠。
而他们如此恐惧,正是因为湘缨在百年之前将这些人吓成了惊弓之鸟。
湘缨当年是个散修,这是众人皆知的,她没有半分助力,也没有一个可供倚靠的宗门来供给她源源不断的灵石丹药法器。
就算是在如今的太听,她也是够年轻的,面前这些长老,哪一个都比她年长百岁以上。
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而湘缨....她真是好久没见过这场面了,乌泱泱一帮人上来打招呼,只有很小的时候村里过年过节能有如此聒噪阵仗。
将来估计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一一记下面容形貌,都各有不同,性格更是各异,有见她三分笑的,有对她特别热情崇拜的,有光盯着不开口默默往后退的。
大家伙说心里不忐忑是假的,实在是湘缨凶名太过,不过好在掌门也在,场面很快就变得过分热络,尤其他们终于发现湘缨并不是听不懂人话的人形杀器,天呐!她还会冲我点头示意呢!
湘阳全程笑容满面,说实话,虽然这位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也难得的好脾气好秉性,但也没有如此整个人都满溢着一股愉悦欣喜,不可控制得往外冒出来。
看他这样,沈波风也不将那些话说出来扫兴了。
他四下看了看,问:“陆夷雪和方则在何处?怎么不见他们?”
沈波风道:“陆长老前些日子说自己在炼制八方宝镜,或许是被绊住了没能看见传讯符。方护法.....”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无碍,想必也是有原因。不过今晚众位记得来玄微殿一聚,难得的好日子。”
这可真令人吃惊,掌门难得用玄微殿做这么大的阵仗,往年都空荡无人,他甚至不要求门派上下年例进奉朝拜自己,不过每年都会打开殿门让别人进入悼念故人。
玄微殿虽然是掌门尊位的居所,但也只有一个象征意义,孤冷凄清,从来不似这样热闹过。
湘缨一回来,宗门上下震三震,感觉十分不同于往。
既然晚上有掌门宴请,那大家便乐滋滋地翘首以盼了,等不策峰上人都逐渐散去了,飞白才满脸生无可恋地爬到玄微殿前。
“啊呀,这位一定就是飞白大将了,久仰。”湘阳笑眯眯地看着这只体型颇大的上古妖兽,看着活灵活现,连他也看不出这只是被法术所遮蔽幻变的骨骸。
虽然这兄妹俩长得不是多么像,但飞白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湘缨的哥哥,那位很厉害的太听宗掌门湘阳仙尊。
“我也久仰,我也久仰...”他深呼吸,话音未落就开始抱怨:“这地儿也太高了,我从那边山上爬下去,又从这边山腰爬上来,累死我了。”
这些掌教啊长老啊,从无岁斋嗖的一下就飞过来了,也不带带我!那么长的路他跑了起码二十分钟!
这位上古时的妖族大将,性格倒是令人颇感意外,很...跳脱。
“飞白大将海涵,想来也是他们听闻了好消息,有些迫不及待吧。”湘阳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半分架子都没有,和颜悦色得很,和湘缨形成极大的反差。
没想到连他也听过自己的名声,看来在后世他大小也是个传说呢,飞白美美地寒暄了两句,立刻开始当面告状。
“刚才我去了无岁斋,沈掌教知道你回来了,表现得可不像是很高兴。”飞白对湘缨挤眉弄眼一番,又往回找补正色道:“不过也可以理解,核武器级别的威慑力,也必要顶级的谨慎对待,这位沈掌教的确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听不懂但不妨碍湘缨理解他的意思,不过,这并不值得她在意,只嗤笑一声,害怕她的人湘缨见多了,除却对于她本人的怨恨恐惧,大多数都是保持一种面对可怕传说的敬畏。当年南境全境都传扬着关于刨食人心砍下人头的女魔头的鬼故事,连凡人都拿来吓唬不安分的小孩子。
湘阳并不因这话多疑,沈波风的为人他很清楚,便叹了一口气:“弋阳历来费心劳力,颇多苦心,过阵子是宗门头一回点金仪——就是为遴选弟子,恐怕也有不少人等着要出手,又有得忙了。”
飞白立时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么说来,沈波风的敏锐和紧张都合理了,他是担心有其他门派别有居心的人趁机捣乱。
不过说来,沈波风当着掌教操着掌门的心,还不是因为湘阳往年闭关不管事,现在居然还一脸同情的说这种话,好气人哟~还好沈掌教不在现场。
湘缨嘴角一勾:“那不是正好乘此机会,瞧瞧那些狗世家又要出什么昏招,我倒想知道一别多年,这些人有了什么长进。”
“你刚回来,就不要操心这些了。”
湘阳兴致很高:“哥哥带你四处逛一逛,这不策峰你一定喜欢。”他笑着对谢长羡招手:“嘤嘤也来。”
谢长羡被这一声叫得,忍着一股热气上脸:“我....我要去找沈掌教,去时掌教让我多加照顾师弟师妹们,回来之后将一路见闻心得抄送回报。”
这理由找得非常正当,湘阳十分遗憾,只好放他走了。
飞白直到人走了之后才憋不住笑出声:“好可爱的小名。”谁能想到一个堂堂未来高冷仙尊杀神居然有这种名字?
不策峰是整个太听最高的山峰,长年隐逸云海之上,凌空绝顶,黑岩山石料峭奇绝,普通的草木是无法生长的,飞白这样一身厚毛,在玄微殿前站了站就觉得霜寒难忍。
玄微殿倚着山石修建,是一座整体玄黑色庄严的宏伟建筑,乌檐墨柱,斗拱垒悬,檐角四处垂下铜铃,积着一层雪白的霜。
殿前有偌大一片白石玉的广场,正中一尊墨色大鼎,正对上方高空,散发着金色宝光的斗合引炬钟徐徐旋转。
往里进去,并没有任何华美的装饰,殿内十分空旷,除了一根根巨木长柱上雕饰有十八金仙二十四神魔外,唯有层累的供桌连成片的莲花灯往生牌位静静燃烧。
整个大殿都供奉着莲花灯和牌位,左右望去,不计其数,如星火点点闪烁,光润的地板上都映满了火光。
飞白一进来就被这壮观的场景所震慑,傻站在原地。
湘缨却在看见那些牌位上的名讳后了然了,两兄妹沉默着并肩往前走,湘阳将她引到了谢芳菲和谢老爹的牌位前。
两人一言不发,湘缨静静地自取了香烛点香添油,也没有跪拜。湘阳只是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凝望着妻子的牌位。
祭拜完,湘缨将整个房间中的莲花灯牌位都看过一遍,找到了观清的名字。
“观清上仙带着你的信来找我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你与他有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也有难得的缘分,他虽然说不必了,但我还是给他点了一盏灯。”
湘阳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在湘缨脸上找到任何情绪的波动,既不伤心感触也不释然,就是平平淡淡,两只乌幽幽的眼睛映着闪动的烛火,似乎对观清此人毫无半点情愫。
这让湘阳心里暗自吃惊,因为观清来的时候不仅拿着湘缨的手信,还对她了解颇深,据说是在九幽城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当年有流言大盛,昔年名声赫赫的观清君子剑道心有损后流落风尘地做了个琴师,湘缨和他偶然相逢,为了他拔剑杀了某个来此寻欢作乐的世家子弟,招致行踪暴露追杀。
作者有话要说:湘缨:不信谣不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