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这几天忙着殿试准备,已经好几日不曾来秋水别苑了,今日刚好得了空当,迫不及待往涂白苹这来。
离秋水别苑还有十来米选的地方,就看见涂白苹从马车上下来,貌似是刚从外头回来,脸色不太好看,这是齐政第一次在涂白苹身上看到柔弱二字,急忙走上前去。
涂白苹已经进门,只有崔四还在收拾马车。
“见过睿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崔四道。
“你家县主今日干什么去了?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齐政装作不经意地问。
崔四知道睿王殿下和自家小姐关系亲近,在心底里也没把其当外人,就同齐政道:
“池林公子和县主闹别扭,非要搬出去住,今日县主去探望池林公子,走空了,心情有点低落。”
齐政有些诧异,池林竟还会和涂白苹闹别扭?闹到要搬出去?男性的直觉告诉齐政,这不是简单的闹别扭。
“殿下,您见了县主,可别说是我说的。”
齐政哈哈笑了两声,“放心,孤保密。”
说完往里头走去。
崔四挠了挠后脑勺,这睿王殿下还挺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青萝院。
齐政进来时就看到涂白苹独自一人坐在禾风亭内,心思沉沉。
齐政走近,柔声喊道,“白苹。”
涂白苹反头看到齐政,立即起身,“殿下来了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
“还说我呢,你这偌大的秋水别苑,就没几个伺候的人,我这一路走来,没碰到一个人如何通报?”
涂白苹被说得脸上一讪。
转移话题道:“殿下白日来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白苹说?”
“白日里就不能见白苹吗?有事才能来吗?”齐政鼓着腮,嘟囔着。
涂白苹见齐政这可爱模样,忍不住大笑,表情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齐政见自己成功逗乐了涂白苹,又恢复原来风度翩翩的模样。
“白苹刚刚在为何事烦心呢?”
“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和自己不亲了,难免有些受挫。”
“池林长大了,你不能再把他当小孩了。”
“殿下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池林?”
涂白苹的反应太快了,齐政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暗自咬舌。
“崔四说的吧?崔四现在越发没规矩了,什么事都往外说。”
齐政眼神一僵,一把将涂白苹圈在自己怀里,逼视涂白苹的眼睛,眼底浓重的情爱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我是外人?”
两人距离之近,涂白苹一动不敢动,又听出齐政话语里的醋意,软声道:“不是。”
女子的声音划过齐政的耳根,引起一阵颤栗,齐政吞咽了下,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干哑着道:“多想想我,好吗?”
涂白苹脑中蝴蝶翻飞,云霞满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声声应着——“好”。
烟儿泡好茶过来就看到禾风亭内相拥的两个人,惊得茶水洒了半身,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亭内二人听到声音,一人松开,一人挣脱,相视一眼,都红了脸皮。
烟儿默默将只有半壶茶的茶壶放在石桌上,然后小碎步离开,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我有罪,扰人好事。”
最后还是涂白苹打破尴尬的氛围,正色道:“殿下当真无事要同白苹说?”
涂白苹一提,齐政才想起自己是真有事要同她说。
“我于朝会向诸位大臣说明财政难题,满朝文武竟无人能解决此事,兵部尚书闻久提议重新整理户籍,将全国的私户查找出来,主意倒是不错,可却无一人支持。”
“想从既得利益者那瓜分利益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达成的,殿下若是想稳定民心,此法可行,只是需要有人去做,现在的问题是无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白苹所说正在点上,那些人精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最会保全自己,宁愿少做也不敢得罪人。”
“先帝在位时,就想启用寒门压制豪族,可又忌惮高祖皇帝立下的与士族共天下的规矩,不敢太重用寒门子弟,导致现在士族依旧强大,甚至制约皇权。”
“先帝所用寒人,资望大浅,最盛不过国子监祭酒贾岛,终究是看不上寒门子弟。”
涂白苹提起贾岛,眼神里多了一抹深意。
“是啊——”齐政长叹一口气。
“殿下和先帝不一样,先帝自是以天底下最尊贵的士族自傲,殿下没有母族,也无妻家,在先帝眼里,和寒门无异,所以先帝敢让殿下监国,因为先帝坚信殿下若是要争龙椅,无数心怀鬼胎的士族豪门都会成为阻力。”
涂白苹说完,齐政的面上闪过一丝难过,转瞬即逝。
“白苹若是孤,会如何做?”
自从齐政让自己看折子起,涂白苹对于齐政这类大胆假设已经习以为常了。
“缺人,就找人,缺物,就找物,缺钱,就找钱,眼下春闱刚结束,名单上也有不少寒门子弟,不妨大胆启用,得了人,就可以做事,做了事就有钱,有钱就可以买物,不就都解决了吗?”
“孤正是想在入围的人员当中培养一批孤臣,就怕没有好苗子。”
涂白苹眸光一亮,脑海里掠过什么念头,笑吟吟对着齐政道:“我做殿下的臣子怎么样?”
“你?”齐政诧异道。
“对,就是我。”涂白苹用力的点点头,以此证明自己并非玩笑。
齐政仍旧一头雾水,不解道:“你如何能成为孤的臣子?”
“殿下是看不上白苹的能力么?”
齐政摇头道:“白苹之慧,孤早有领会,只是……”
涂白苹知道齐政想说的是女子何以入朝堂。
“本次春闱上榜的考生当中有一名叫石陌的男子,是个外乡人,父母早亡,和婶娘相依为命长大,从小带疾,体弱不堪,前几日不幸离世,还未通知家里,我打算借用他的身份入朝堂。”涂白苹不紧不慢地说。
齐政嘴吧惊讶成圆形,这种事也能行?
“若当真在朝为官,是要告知乡里的,先不说其他人,就说那石陌婶娘知晓侄儿考中了在京都为官,到那时又如何遮掩?”
“正巧,石陌婶娘眼瞎又耳聋,只要不朝夕相处定不会看出破晓来。”
齐政突得想起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一环,这人长得不一样啊?男女也不一样啊?着急问道:“那长相呢?”
涂白苹胸有成竹道,
“容貌是最简单的,我那侍女烟儿画得一手好妆,京都也没几个人见过石陌,我与他身量又差不多,他常年得病,窝在屋里,皮肤较一般男子白皙,正好替换,就是啊——”,涂白苹突然拖长声音,“有一件事,还得殿下帮忙?”
也许是涂白苹的表情太过于认真,齐政竟忘了反驳,反问道:“何事?”
“殿试需进宫,要验明正身,毕竟女子和男子还是不一样,殿下得帮忙提前打点一下,只要过了那一关,白苹保证大殿之上只有石陌,没有涂白苹。”
齐政还在犹疑这个计划的实行的可能性,涂白苹轻拍一下齐政的肩膀,“好啦,就这样说定了,明日就是殿试,殿下快些帮白苹去打点吧。”
就这样,齐政被涂白苹安排的明明白白,直到走出了秋水别苑,才恍惚过来,那丫头根本是在通知自己,而不是同自己商量。
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自己循规蹈矩一生,竟有一日会心甘情愿同她疯。
算了,自己的人还是自己护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