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白苹刚回秋水别苑,一记雪球朝自己袭来,砸在身上,落在地上,碎成雪泥。
一抬头,小宝躲在虎子身后偷着乐,另一边小六子张大着嘴看着涂白苹。
涂白苹弯腰抓了捧雪,捏成一个团,毫不留情往虎子那个方向掷去,虎子硬生生挨了一下。
“来啊!继续打!”涂白苹一边朝几个小鬼喊道一边搓雪球。
墩儿都看傻眼了。
涂白苹冲墩儿叫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帮我搓雪球!”
墩儿立马蹲下搓起了雪球。
小宝见涂白苹没生气反而加入了打雪仗的阵营,立马摇人。
“四哥!快来帮我!”
崔四一加入,涂白苹这边有些吃不住,叫停雪仗。
“崔四一个顶两太厉害了,这不公平,虎子,你过来!和我们一边!”
小宝哀嚎道:“虎子哥不要背叛我们!”
虎子毫不留情往小宝身上扔了一个雪球,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选择。
小宝立即惨叫,惹得涂白苹捧腹大笑。
一时间,欢笑声充斥整个庭院。
约摸过了一炷香,涂白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小宝人小鬼精,一直躲在崔四身后搞偷袭,涂白苹这边就集中火力对付小六子,最后小六子被打趴下,一个劲地喊着投降。
涂白苹大发慈悲停了战火,几个人都是脸蛋绯红,嘴里呼着热气,身体滚烫烫的。
涂白苹让墩儿把几个小孩带回梧桐院换身衣服,免得受寒,自己也回了房间。
一场游戏后,涂白苹路上烦闷的心情已经消散。
这了一会儿,涂白苹也换好衣裳,烟儿进来。
“小姐,碧落山庄的陶管家在府外,请您去一趟碧落山庄。”
涂白苹微诧,“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但是我见陶管家忧心忡忡的样子。”
“陪我去见见。”
涂白苹起身。
秋水别苑门口。
老陶正焦灼地等待着,时不时抬头往门里看一眼,忽的看见人往自己方向走,激动不已。
“见过永嘉县主。”老陶给涂白苹行得是宫礼。
“陶管家,风雪天寻我,可是有急事?”
“老奴求永嘉县主救救我们殿下!”
老陶墩得一下跪在雪地里。
“你先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涂白苹给烟儿使了个眼色,烟儿立马将人搀扶起。
“殿下昨天被圣上召唤进宫,据说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今日才回来,浑身高热,不让我们请太医也不让府医诊治,老奴怕殿下失了求生的意志。
县主第一次来我们碧落山庄,只是同殿下说了几句话,殿下吃饭都多些了,老奴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这才求到县主这来,请县主发发善心,救救我家殿下吧。”
老陶连作几个揖。
涂白苹心下一动,“走吧!”
老陶一张老脸皱纹瞬间被展平,连连感谢。
碧落山庄也是银装素裹,只是那雪上没有任何踩踏的痕迹,显得分外寂静。
老陶将人领到门口,小声道:“老奴就不进去了,之前一进去就被殿下赶出来,县主帮忙劝一劝吧。”
涂白苹点点头。
涂白苹推开门,呵斥声响起。
“说了多少遍了!滚出去!没有大夫能医得了孤!”
“殿下,是我。”
女子声音如莲,齐政心头一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涂白苹缓缓走近,只见四皇子躺在床上,嘴唇发紫。
“老陶多事,竟把你唤来了。”齐政撑着坐了起来。
“殿下上次不是还叫白苹爱惜眼睛,现在怎么这般作贱身体?”
齐政惨淡一笑,有些自嘲,“孤劝你爱惜眼睛是因为有人在乎你,舍不得你身坠黑暗。”
齐政的话让涂白苹心尖一疼,虽然后半句没说出来。
“殿下又怎知没人疼你怜你惜你呢?”涂白苹柔声道。
“呵呵,孤亲生父亲都不曾怜惜孤半分。”齐牧近乎低喃般说道。
涂白苹想到自己父亲尚且如此对待自己,更何况那天家,一时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愫来。
“殿下,除圣上外,还有很多人在意您,老陶、吴太医”,涂白苹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还有我。”
“你当真在意我。”齐政欣喜道,双眼无神却有情。
涂白苹正勾腰引燃地上的火盆,没有听清齐政用的是“我”,而不是“孤”。
“我当然在意殿下,在白苹心里,殿下与自己都是饱受骨血至亲之伤的人,再加上殿下多次援手与我,白苹很难不在意殿下。”
齐政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但是心里依旧温暖。
“孤以后可以唤你白苹吗?”
涂白苹露齿一笑,“自是可以。”
齐政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回了涂白苹一个笑容。
涂白苹过去没发现,今日可能是距离太近,觉得齐政生的很是好看,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清亮亮,毫无污浊。
齐政见突然没了声音,喊了一声:“白苹。”
涂白苹才发觉自己如此不礼貌盯着四皇子看,赶紧道:“四殿下,唤府医来给您看看吧。”
“好。”齐政道。
涂白苹开门,府医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来进去给殿下瞧瞧吧。”涂白苹道。
府医赶紧进了屋子,涂白苹却没进去,站在了外头。
老陶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得亏把永嘉县主找来了。
“老奴谢过永嘉县主!”老陶道。
“动动嘴皮子罢了,只是殿下为何会被罚呢?”涂白苹不解道,目前齐政毫无职务,只是一个闲散皇子,能有什么事会招惹上圣上怒气呢?
老陶把永嘉县主当自己人,小声道:“最近霍邱一案闹得兵部人人自危,四殿下之前管理兵部,和兵部的臣子们关系较好,昨天圣上宣殿下进宫问了兵部的事,四殿下为兵部的臣子们说了不少好话,这才惹怒了圣上,罚跪一夜。”
涂白苹心下了然,开口道:
“殿下念同袍之谊,是乃君子风范。”
“可不嘛,就是麻烦县主等会还帮忙劝劝殿下,既然远离朝堂就别蹚那浑水了。”老陶道。
涂白苹没有做声,四皇子的身份就代表他不可能躲得了那些是非,而且有时候越躲事越来。
这时,府医出来,拿了个方子给老陶。
老陶对涂白苹道:“县主,请您和殿下说会子话,劝一劝殿下,老奴先去煎药。”
涂白苹再次进屋,烟儿留在房外。
齐政听到脚步声轻快一些,便知进来的是涂白苹,内心窃喜。
“殿下,可愿同白苹说说昨日之事?”涂白苹道。
齐政迟疑一会儿,然后道:“三年前,孤管理兵部,兵部的臣工们最开始对孤不甚了解,多有不满,觉得孤是个睁眼瞎,如何能管理好兵部,后来几年下来大家对孤颇为认可,私下也有了交往,这次霍邱出事,兵部也跟着遭殃,昨日孤在圣上面前为他们说了几句话,圣上疑孤勾结臣工,这才被罚了。”
齐政说的是轻飘飘,可涂白苹知道圣上定是雷霆之怒,要不然不会让四皇子跪一夜。
“殿下可是替兵部侍郎闻久说话?”涂白苹问道。
据涂白苹了解,霍邱一事关涉兵部,兵部上下都没得圣上好脸色看,可真的被罚的只有一个闻久。
因他出身微末,在朝中也无所依仗,为人又孤傲,这次圣上直接将其贬到某个小县当典史。
典史为县令的佐杂官,不入品阶,掌管缉捕、监狱等事,从京官到不入流的典史,可谓是云泥之别。
齐政点点头,“那闻久是个奇才,有过目不忘之能,每一张地图,看过即能默绘,孤不愿这样的人物被埋没。”
“殿下,闻先生之才圣上定是知晓,不然也不会让其未到三十担任兵部侍郎,霍邱一案牵连众多,而朝中官员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圣上不敢随意拿人开刀,恰好他闻久从不结党谋私,拿他做做样子最好不过,殿下放心,圣上过些时日自会将闻先生调回京都,那会儿,才是闻先生的顺风时刻。”涂白苹宽慰道。
齐政心下一惊,涂白苹居然能那么快看透圣上之心,自己跪了一夜才明白的事在她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便理清楚了。
“白苹,你比孤更适合朝堂。”齐政感叹道。
涂白苹猛得一震,自知失言,赶紧俯首,“白苹妄言了!请殿下海涵。”
“无碍,孤从不以男女定才情,白苹有大丈夫之才。”齐政道。
被人夸赞,被人肯定,涂白苹当然高兴,世人都想让女子束于闺阁,能像齐政这般用平等的眼光注视女子的男子太少了。
老陶在门口犹豫半天,还是推门进来了。
“殿下,该喝药了。”
齐政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想着这人来的好不是时候。
“殿下珍重,白苹告辞,改日再来看望殿下。”
涂白苹见老陶端着药来了,行礼告退。
齐政只能撇下心头的不舍,“慢走。”
涂白苹从房内退出,将门阖上。
老陶跟了齐政那么多年,早就看出齐政有些不爽,在旁侧默不作声,不想触齐政逆鳞。
“老陶,还不把药端给孤!”
齐政伸出一只手,老陶立即将药奉上,笑着道:“殿下,喝药。”
齐政接过碗一口喝完。
“你先下去吧,孤要好好休息一下,对了,加些碳到火盆里。”
齐政说完缩进了被窝里。
老陶有些诧异,之前那个好不配合的殿下是自己的意淫吗?看来永嘉县主随口一句话都比自己嘴巴说干强。
齐政心里美滋滋地想,嘿嘿,她说她会再来看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