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水月痷。
药师佛面相慈悲,仪态得体,身蓝色,乌发髻,耳垂肩,穿佛衣,坦胸露右臂,右手膝前执尊胜诃子果枝,左手脐前捧佛钵,双足跏趺于莲花宝座中央。
只是那褪色的油漆和裂开的手臂及烟熏火燎的莲花宝座使得药师佛少了几分庄重威严。
水月痷虽是颓垣,可佛像前却摆了不少新鲜水果,一看就是有人前来供奉。
“涂二小姐带某来这破痷莫不是来求姻缘?”贾岛玩味道。
涂白苹看不惯男人这德性,翻了个白眼:“这是药师佛如来,来这求不了姻缘。”
“今天正是药师佛如来的诞辰,所以呢?”贾岛正色道。
涂白苹撇了撇嘴,这人明明知道这是药师佛,还来故意逗弄自己,天性放荡!
“罗甸街观音寺的玄空住持知道一些事,这里有她的线索。”涂白苹道。
贾岛的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玄空住持已经死在罗甸街那场大火了,我是经理人,百分百确定。”
涂白苹是抱着希望来的,可看贾岛如此坚定,只好道:“或许还有什么人是我们忽略的呢?又或者是和玄空住持有关系的人。”
贾岛不再多嘴。
日上三竿,又,日落西山。
贾岛饿的自己开始吃佛祖的贡品了。
“你的情报可靠吗?我们都等了快一天了。”贾岛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无奈问道。
涂白苹被贾岛一问,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崔八问过小六子,小六子说是一个男香客放到他口袋里的。
贾岛见涂白苹沉思,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又追问道:“涂白苹,和我说实话,情报哪里来的?”
“你看这个。”
涂白苹将纸条拿给贾岛看。
贾岛快速浏览完,抬头对上涂白苹的眼睛,“这是哪里来的?”
“小六子回来那天给我的。”
贾岛想起那日小六子莫名的紧张,还以为小六子是被自己吓到了,看来就是自己折回去找映慈大师的时候有人把纸条给的小六子。
“他可有说是谁给的?”
“小六子说是一个男人,那人对他说一定要交到我手里,否则把他娘亲坟刨出来,小六子吓坏了,一看到我就把纸条偷偷塞给我了。”
贾岛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将那日的男香客过上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异常之人。
突然,贾岛耳朵动了动,似乎有衔枚疾走之声。
贾岛一把抓住涂白苹躲到了佛像后头。
涂白苹被贾岛突然的动作吓到,睁大眼睛问,“怎么了?”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贾岛低声道。
涂白苹瞬时不敢动,凝神敛息。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涂白苹也听了出来,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马。
涂白苹心都在嗓子眼悬着了,手紧紧的拽住贾岛,想着等会无论如何也要挂在此人身上,要是这人把自己丢在这那自己肯定死翘翘了。
贾岛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抓得越来越紧,歪头一看,正是某个怂包,眼角笑意流转。
脚步声近在咫尺,两人偷偷窥视,发现来人竟是两人都熟悉的人。
贾岛第一个起身,连带着涂白苹一个趔趄。
几柄立时剑朝两人刺了过来!
“喂!”贾岛大喊。
“快住手!”另一人反头看是贾岛,快速叫停手下。
“玉溪,你怎么在这?旁边这又是哪家的姑娘?你们俩躲在这后面干什么?”
范稀文视线落在涂白苹的手上,贾岛的胳膊上,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涂白苹立马将手放开。
贾岛脸上也有些微红。
“稀文,这位是……。”
贾岛的话被打断,“我叫白苹。”
范稀文眼睛上下看了涂白苹好几遍,然后问道:“白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涂白苹这会面不改色心不跳,慢条斯理道:“公子说笑了,今日小女子与公子第一次见面。”
涂白苹想着上次打着涂灵均的名号行事,眼下已被赶出涂家了,不愿再让人将自己与涂家联系在一起,给贾岛递了个眼神。
贾岛明了,打着哈哈道:“稀文这是夸你呢,但凡漂亮的稀文都眼熟。”
范稀文不再纠结于此,再次提问道:“玉溪,你和白姑娘为何会在这里啊?”
“我们两来这等人。”贾岛道。
范稀文惊呼,“等人?”
涂白苹和贾岛双双点点头。
“你们俩随我来!我知道你们要等之人在哪。”范稀文急忙道。
涂白苹和贾岛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稀文,这不是玩闹,我和白姑娘是有正事。”贾岛严肃道。
范稀文眉毛一皱,“玉溪,我没和你开玩笑,你们若是不信,那你们要等之人就只能带着秘密下黄泉了。”
范稀文年纪小,贾岛还未能将其视为成人,总觉得范稀文是在与自己玩乐,毕竟范稀文有过以圣上召见为由,将自己骗出门陪他蹴鞠的先例。
涂白苹和范稀文接触少,不知其顽劣,一听范稀文如此说道,赶紧道:“公子知道我们要等之人在哪,劳烦公子带路。”
范稀文白了贾岛一眼,气冲冲领路去了。
于是乎,范稀文在前,涂白苹在后,身后跟了好几名侍卫,贾岛在队伍的正后方。
贾岛看着涂白苹紧跟着范稀文,在心里骂道,蠢女人,迟早被人骗还帮忙数钱!
范稀文将人带到一个草棚屋。
推开门,只见地上几根绳子,人影都没有。
范稀文身子一顿,眼眸里露出一丝狡黠,“小兔子居然给我跑了!”
涂白苹低眸敛目,无言无语。
贾岛走上前来将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拍了拍范稀文的肩膀,“这就是你带我们来看的人?”
范稀文觉得自己肩膀上这只手有千钧重,这才发现以前贾岛都是故意让着自己。
“玉溪,这屋之前当真一只小兔子,只是,小兔子自己跑了。”范稀文嘟囔道。
“好好给我说话!”贾岛目光一厉。
范稀文吓得一哆嗦,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玉溪吗?怎么这么可怕,立马老老实实说了事情经过。
“我爹让我来戟县收租子,大早上途径水月痷,就看到一个小尼姑形迹可疑,一直打量我,我便把人抓了起来,各种审问她,她一口咬定是在那等人。”
“你对她用刑了?”涂白苹眼眸带着薄怒质问范稀文。
范稀文面上一怔,有些不好意思。
“她已经受了重伤,我只是恐吓她,没真伤她。”
贾岛的重点是“小尼姑”,心里想着很有可能是玄空住持的徒弟。
“带着你的人,立刻去找!”贾岛目光如炬,手掌用力。
范稀文一个巧劲挣脱贾岛的手,狗腿道:“我这就去找!我这就去找!”
然后带着人唰唰唰走了。
涂白苹视线在贾岛身上上下滑动。
贾岛察觉到涂白苹的目光,“有话要问?”
“范小公子怎么如此怕你?”
贾岛稍稍弯腰,凑到涂白苹耳边,低声道:“我和他爹是拜把子兄弟。”
涂白苹一愣,这个辈分关系真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