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经过几天的休养,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只是动作不能太大。
涂白蘋最近没让烟儿服侍,换成了之前外院尘扫的丫鬟墩儿,涂白蘋喜欢墩儿眼里有活,嘴巴铁紧这一优点,除了汇报事务,从不问东问西。
涂白蘋发现从昨天开始,墩儿有些奇怪,茶壶里茶没了也不去添水,窗台上的花凋落了也不处理,就连洗漱梳妆都要自己来喊。
“墩儿,添茶。”
“是。”
涂白蘋蓦地转头看向墩儿,“墩儿,对我有意见?”
墩儿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以后不要在我这伺候了。”
墩儿睁大眼睛,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小姐,我错了,不要赶我走。”
“那你说说昨天开始是怎么回事?”
墩儿咬了咬嘴唇,然后道:“小六子昨天出门前找我要了一缕麻,说是回来还给我。”
涂白蘋轻轻阖眼,指尖有些发抖,又是一个记恨自己的。
“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墩儿心里很不好受,明明自己是秋水别苑的人,是小姐的人,现在却和小姐唱反调,可是情感上,又心疼小六子,刚死了母亲又被小姐抛弃。
墩儿退下后,涂白蘋搬出了太乙真人的古瑟,提、拨、捻、挑,一曲完毕,却是曲不曲,调不调,完全不知道在弹些什么。
烟儿闻着瑟音,慢慢来到青萝院,刚进院就看到墩儿在院子外头抹眼泪。
烟儿进了涂白蘋房间。
“小姐,这弹得是什么呀,比那吴地的弹评还细碎,好像那老妈子啃猪蹄,啃一会停一会。”
涂白蘋斜了一眼烟儿,“就你会说!”
烟儿斟了一杯茶给涂白蘋,“小姐,虽然不知道您为何这么做,但是我知道一定有您的原因。”
“那我要是当真把小六子抛下了呢?”
烟儿一顿,然后认真地说:“那就是有缘无分。”
涂白蘋会心一笑,对烟儿道:“放心,我不会扔下小六子的。”
窗外的墩儿听到这一句话,捂着嘴破涕而笑。
一辆马车疾驰。
车内,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大哥哥,你要把我带去哪?”
“闭嘴!”
“大哥哥,你认识蘋姐姐对不对?”
“闭嘴!!”
“大哥哥,我想尿尿。”
“…………”
过了一会儿,马车内传来一句“停车!”
小六子嘴角偷偷上扬,看来自己猜中了,于是彻底放下心来,越发腻歪起旁边这个戴面具的哥哥。
贾岛都快被旁边这个小家伙烦死了,从来不知道小孩子这么麻烦的,一会儿渴了,一会儿饿了,一会儿要嘘嘘,烦不胜烦。
重点是旁边这个小家伙还“蘋姐姐长蘋姐姐短”,听得自己耳朵里像是有个小蜜蜂一样嗡嗡嗡。
马车停在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寺庙前。
“大哥哥,你带我来庙里干啥?拜佛吗?佛祖会保佑我健康长大吗?”
贾岛狠狠剜了一眼小六子,“闭嘴!”
小六子立马抿紧嘴巴。
贾岛牵着小六子的手进了寺庙,径直走到后院,推开了一扇门。
一个身穿百衲衣的老僧正盘坐在蒲团之上。
“见过眏慈大师。”贾岛双手合十见礼。
小六子也跟着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施主,天命穷通有定,婆娑宝树长生果,却是昔时草篓篓。”眏慈大师如是道。
贾岛闻言,脸面微变,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是他吗?”贾岛指着小六子问。
眏慈大师温和一笑,“莫失莫忘莫强求。”
贾岛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轻声唤道:“叔父。”
眏慈大师瞳孔微微一缩,垂眸,手指间的菩提念珠转得飞快。
贾岛不再纠缠,带着小六子退到佛堂。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要是敢跑!打断你的腿!”
小六子虽不知道身边这个戴面具的哥哥为何突然情绪很不好,但自己察觉到了,乖乖点了点头。
贾岛掉头,回去。
再出来时,贾岛身上的冷气散去。
小六子还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贾岛看到那个小人儿,心情好了不少,一只手勾住小六子的头,“走吧!”
小六子双手在袖子里紧握着,浑身绷紧。
贾岛以为自己吓着小孩了,于是道:
“刚刚逗你的,现在送你去找你蘋姐姐!”
小六子乐得直跳,“好诶!大哥哥万岁!”
贾岛眼底藏着星星点点笑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