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涂白蘋让人将小六子接到秋水别苑。
梧桐院内,三个小萝卜头三张书桌。
“这位是李霄乐,今后他将与你们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你们认识一下。”
涂白蘋说完,虎子主动介绍自己,“我叫白池林,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请多指教。”
随后,小宝说道:“我叫白故渊,霄乐哥哥好。”
小六子在仁里巷都是比自己稍大的孩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唤自己哥哥,笑眯了眼。
“池林与霄乐应该是同岁,按照入学长短来分,以后霄乐是大师兄,池林是二师兄,故渊是三师弟,听明白了吗?”
涂白蘋表情严肃,几个小萝卜头都知道涂姐姐在当涂夫子的时候尤其严苛,一个个齐声道:“知道了,夫子。”
“现在请大家翻开《论语·学而篇》,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涂白蘋清朗的声音在梧桐院内响起。
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孩童的书本上落下少许碎银,女子端坐于楠木桌前,翻动书籍,嗓音像佛塔檐下的铃,烟儿无数次路过梧桐院,都为这一幕驻足,光阴的静止,就在此刻。
上午三个时辰是由涂白蘋教授,中午一个时辰用膳,接着一时辰午憩,午憩完由崔四或崔八轮流授课,教授箭术、骑马等。
这天,涂白蘋刚上完课。
烟儿来传信,说是涂灵均在秋水别苑门口。
涂白蘋自那日从涂府回来,大半个月就没再去涂府。
其实涂白蘋对涂灵均没什么不满,站在他的立场上,瞒着自己是孝。
涂白蘋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让烟儿将人请到青萝院,又让人看好那三个小孩,不准出梧桐院,涂白蘋并不想涂府里的人知道自己秋水别苑里养了几个小孩,对于秋水别苑里的人涂白蘋也是警告过的。
涂灵均第二次进秋水别苑,心情比第一次沉重多了,无心观赏院落景致。
烟儿将人带到了禾风亭。
涂灵均看到涂白蘋,一时语塞,明明准备了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哥来了啊,请坐。”
涂白蘋面上一如往常,但涂灵均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因为涂白蘋又开始唤自己“大哥”。
涂灵均眼神立马黯淡了下去。
“蘋妹妹,对不起,三年前……”
涂灵均开口,被涂白蘋止住。
“既然已经过去,无需再提。”
涂灵均顿时哑了口。
“大哥特意来秋水别苑一趟,若是想提旧事,恕难恭听。”涂白蘋平静地道。
涂灵均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还有一事,马上是中秋佳节,蘋妹妹记得回府吃团圆饭。”
“知道了,谢谢大哥提醒。”不冷不热,礼貌又疏离。
茶都没凉,涂灵均走了。
涂白蘋望着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出神。
“烟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人情味?”
烟儿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在烟儿的记忆里,涂府这位大公子对小姐似乎很不错。
“小姐是最有人情味的,想来是大公子做了什么事伤了小姐心,小姐这才对大公子冷淡。”
涂白蘋苦涩一笑,“三年前,两家合八字,大伯母告诉霍家我与霍启八字不合,克夫克子,霍启父亲早逝,这不是戳霍启母亲脊梁骨么?难怪霍家会那般决绝要换儿媳。”
烟儿听完眼底盛满愤怒,那封夫人对小姐那么好,暗地里却断了小姐姻缘,真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呵呵,更让人失望的是,这一切大哥都知晓,我说大哥三年前为何要突然外出游学,原来是无法面对我,大哥不是不知我与霍启的情谊,他是见证人!他无数次帮霍启给我带礼物,最后我这破碎的姻缘竟也有大哥的功劳!烟儿,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生动的故事呢?”
涂白蘋说到这,眼里有了湿意,烟儿慌得不行,一把抱住涂白蘋,赶紧掏出手帕替涂白蘋轻轻擦拭,嘴里哄着:“小姐乖,咱不哭,哭了对眼睛不好。”
涂白蘋也囔囔道,“对!不能哭,哭了对眼睛不好。”
烟儿此刻心都要碎了,涂府里那一窝豺狼虎豹,小姐都被他们伤成什么样了。
这时,几个小萝卜头一窝蜂奔到涂白蘋面前。
“蘋姐姐,你怎么了?”小六子紧张地问。
“大姐姐,你是在掉金豆子吗?”小宝也追着问。
虎子性子不像小六子和小宝那样跳脱,生硬地道:“姐姐,别哭了。”
涂白蘋鼻子又酸了,躲在烟儿怀里不肯露面,烟儿知道自家小姐这是不好意思,连忙对几个小萝卜道:“你们几个瞎说什么呢,小姐只是累了,靠在我身上休息会,你们赶紧去练字,等会儿就得检查!”
几个小家伙听说等会就要检查,又急急忙忙跑回梧桐院。
涂白蘋听到跑远的脚步声,这才从烟儿怀里探出头。
“小姐,您还有秋水别苑,还有我们。”烟儿极其认真地说。
涂白蘋重重地点头,心被填的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