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山脚,两辆马车从两个方向驶来,都往一个方向走,可通往山里的路只能通过一辆马车的宽度。
“小姐,迎面来了一辆马车,可要想让?”崔四问道。
“让他们先走。”涂白蘋道。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里也传出一声:“让”。
霎时,两个驾车人都勒住了车绳。
各自等了几秒。
皆无动静。
涂白蘋掀开车帘,朝对面马车看了一眼,只见马车车檐处挂了四朵素花,车帘也是一片素缟,但车的样式却是亲王的样式。
天齐车辆规制不等,皇室按等级用玉车、象车、金车之别。天子用玉车,亲王与皇子用象车,再下用金车。百官按品级划分车辆装饰,一品至三品,用间金饰银螭绣带,青缦。四品五品,素狮头绣带,青缦。六品至九品,用素云头青带,青缦。轿同车制。
涂白蘋心思活络,猜到对面之人的身份,下车,正立路旁,右手压左手,藏于袖内,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
“长者驾鸿凌紫冥,请四殿下顺其变且自节哀。”
象车内的齐政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谢姑娘缅怀。”马车内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涂白蘋一直目送那一辆象车走远才回到自己的马车。
涂白蘋一回秋水别苑便进了书房,一进书房就找那只叽叽喳喳的鹦鹉,寻了一遍也没找到,唤来烟儿。
“鹦鹉呢?”
烟儿一听涂白蘋问鹦鹉就猜想小姐肯定是想找那鹦鹉发泄,赶紧道:“我正给那鹦鹉喂食呢。”
“喂完送过来。”涂白蘋道。
烟儿心想,这还是要找那只鸟茬的意思啊,在心里为那只鸟默哀。
涂白蘋想了又想,“喂完直接送回碧落山庄吧。”
烟儿闻言太阳穴一突,这是要彻底送走的意思啊,连忙替那鸟求情,“小姐,您要是讨厌那鸟,不如交给我来养,我保证那鸟此后不会发出一丝声音打扰到小姐。”
涂白蘋莫名其妙地看着烟儿,心想这丫头今日有些不正常,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强硬。
“我说喂完食送回去。”
烟儿见涂白蘋心意已决,不敢反驳,垂头丧气地找那鸟去了。
烟儿去到禾风亭,又给那鹦鹉喂了些碎玉米,然后将鸟笼取下来,语气哀伤,对着那鹦鹉道:“谁让你多嘴惹得小姐讨厌你,这下好了,要被送回去,我替你求过情了,可惜没用。”
涂白蘋觉得烟儿不对劲,跟着她出来,就听到这一番话,哭笑不得。
“你哪里看出来我讨厌这鸟了?”
涂白蘋突然出声吓得烟儿一激灵,说话都有些磕巴。
“那小姐……为何……还要将这鸟送回去。”
涂白蘋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纱帘后的男子朦胧的五官,象车里低沉的声音,以及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鹦鹉的主人太寂寞了,刚好这鸟嘴巴多,能添一点生气。”
烟儿反问道:“碧落山庄的主人出远门回来了?”
涂白蘋点点头。
烟儿才明白是自己误会涂白蘋了,干干笑了两声,“我这就给人家送回去。”
拎着鸟笼一溜烟跑了。
那鹦鹉还应景地说了声“再见。”
涂白蘋展颜一笑,这个热闹的小东西还是放在它主人那比较好。
碧落山庄。
齐政仔细地听着管家老陶的复述,一个字也不想落下。
“那丫鬟说是因为她家主人觉得您太寂寞了,就鹦哥儿能给您添一点生气,就忙着给送回来了。”
齐政心里的涟漪层层叠叠晕开,她竟看出自己的寂寞,自从双目失明,自己的人生就开始寂寞了,随后,从兵部退出,更加寂寞,再然后,母妃去世,寂寞到了极点。
然,现在似乎又好了一些,齐政的眉眼一点点染上温柔。
烟儿送完鹦鹉回来,看到崔八站在院子里徘徊。
“怎么?有事要同小姐汇报吗?”
崔八表面上冷硬,心思还是很细腻,也知道这几日涂白蘋心情不好,虽然有事要向涂白蘋汇报,但想选个好时机。
“小姐现在心情怎么样?”崔八压低声音问。
烟儿眼珠转溜一圈,也压低了声音:“应该还可以。”
“那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崔八小声地说。
就在门口的涂白蘋早就看到了崔八在门口犹豫不定,现在有见两人故意压低声音说话,这几日由于涂府那些人带来的低落情绪一扫而光,除亲人之外,也有很多人在默默关心自己呢。
“崔八,进来吧。”涂白蘋对着门大声喊道。
崔八愣了一下,没想到小姐先喊了自己,烟儿推了崔八一下,“还愣着干嘛,快去!”
崔八三步作两步进了门。
“说吧,查出什么来了?”涂白蘋开门见山,那日在大街上遇到那老妇人,回来就让崔八去查最近京都街头父母寻子的那些人。
“回小姐,最近半个月,京都街头的确有好多长者寻子,要么是老年夫妻,要么是老父亲或老母亲,据他们所说,他们的儿子都是天齐十四年西北兵,都是戍边十年,每两个月一封书信和月响寄回家,奇怪的都是七月断了音信,更巧得是这些寻子的人都被禁卫军带走了。”
崔八将查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涂白蘋。
涂白蘋觉得自己面前有一个巨大的网络,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关联的,但自己就是无法将这些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