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府正在扩建院子,堆山凿池,起楼竖阁,栽花种竹,泥工瓦匠齐集,金银铜锡土木砖瓦搬运不歇。
涂白蘋一进府就看到府内人员匆匆,又听到夯基填土之声,猜到想必是在扩建院子。
穿过花园来去崔夫人原来的房间的路上,涂白蘋远远看到一个人,管事模样打扮,在花园里徘徊。
涂白蘋随手喊来一小厮问道:“那位是谁?我记得府里没这号人。”
“二小姐有所不知,那位是青姨娘的表兄,唤詹升,现下负责府内扩建的水利工程。”
“既是负责府内扩建事宜的人,怎么会来到内院?”
那小厮道:“老太君说花园里的浇花用水需改一改,詹工最近几日才进内院来考察地形。”
涂白蘋颔首,留了个心眼。
涂白蘋进到房内,发现房内桌面上落了一层灰,想必这间屋子从来没派人来打扫。
“来人!”
涂白蘋叫了几声才有丫鬟姗姗来迟。
“见过二小姐。”
“为什么这屋子这么多灰?你们从来不打扫吗?”
“回二小姐,先前封夫人是安排人打扫来着,后来王夫人说这屋子里的东西金贵让我们不要进,碰坏了我们赔不起,所以……”
涂白蘋眼里一片冰寒,这王氏总有法子让自己对其心生厌恶,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这时,涂崖前来传话,那小丫鬟见涂白蘋隐隐怒气,赶紧趁机溜了。
“见过二小姐”,涂崖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说,“骕老爷请二小姐过去一趟。”
涂白蘋淡淡的道:“知道了,这就去。”
涂崖跟在涂白蘋身后出门。
涂崖见涂白蘋似乎心情不好,担心其到骕老爷面前吃亏,假装不经意道:“二小姐,您有些日子没回府上了,最近府里可发生不少事呢。”
涂白蘋知道涂崖这是在给自己传讯息,顺着道:“你都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桩就是青姨娘前几日诊断出怀有身孕了,骕老爷一开心赏了我们不少玩意。”
涂白蘋算了算日子,青儿抬为姨娘不过个把来月,这么快就有了身孕,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二桩为封夫人病了,缠绵病榻十来天了,老太君发话,东西两院之事暂时交于王夫人管理。”
涂白蘋这才明白为何先前那小丫鬟那么听王氏话了,这代管家可不得新官上任三把火麽。
涂白蘋朝涂崖友好一笑,“还有吗?”
“第三桩事与二小姐相关。”涂崖道。
“父亲想把我嫁出去是麽?”
涂崖点点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偷瞄涂白蘋的反应,平常女子提起此事多羞羞怯怯,二小姐竟一派风轻云淡,涂崖在心里给涂白蘋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涂骕的书房。
涂崖将人送了进去,自己退下。
屋内不仅有涂骕,王氏也在。
“见过父亲,问父亲好。”涂白蘋见礼。
话音未落,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二姑娘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大前天就派人去请,今日才回府,怎么?这涂府是装不下二姑娘这樽大佛了吗?”
王氏发难,涂白蘋在心里冷笑,这才管了几天家就打算拿自己开刀,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自己可不是小时候那个懦弱的小女孩了。
涂白蘋摆出一个笑脸来,“夫人这话可是给我戴高帽子了,实在是最近母亲娘家亲戚来京都我忙于接待抽不开身。”
王氏与涂骕双双震惊。
涂骕抢先问道:“上次不是不让你与崔氏来往么?怎么又搞在一起了?!”
“父亲这话说的,好歹清河崔氏也是母亲母族,都说娘亲舅大,要是完全无来往,蘋儿不被人戳脊梁骨骂啊。
更重要的是现任崔氏家主携厚礼来访,哪有拒之门外之礼,那崔家主还说要来涂府送礼呢,父亲也打算不见吗?”
涂白蘋故意说道,崔泽同是说要来涂府,可惜不是送礼,是来给自己撑腰。
王氏脑子里抓取“厚礼”“家主”二字,眼里一喜,连忙说道:“哪里的话,无论怎么说,那崔氏与咱们家都算是亲戚,若是来了京都,自然就串门子走亲戚。”
涂骕狠狠剜了一眼王氏,王氏吓得噤了声。
“你先去准备一下午膳。”涂骕将王氏支走。
王氏虽不情愿,还是照做。
“蘋丫头,你老实说,崔氏现任家主来京为了何事?”涂骕严肃问。
涂白蘋觉得父亲似乎格外在意崔氏的人与自己联系,母亲正是因为父亲在舅舅一事上见死不救才与父亲离心,难不成父亲有在背后对崔氏一族做什么小动作?涂白蘋心思百转,半真半假说道:
“崔家主没有明说,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涂骕眼神闪了闪,眼底带着一缕诧异,然后问道:“崔氏家主落脚何处?”
“目前住在广顺楼。”涂白蘋答。
涂骕见涂白蘋乖巧作答,一时又想起前几日同僚在自己面前说起之事,愈看自己这个女儿愈觉得她心机颇深。
“你也不小了,女子清誉关乎性命,你与霍女婿之事虽说是乌龙,也不是空穴来风,京都好事者不少,闲话多了对你以后相看不好,此后切莫行事乖张。”涂骕拿出父亲的架势,对涂白蘋语重心长道。
“父亲可是在替女儿相看?”涂白蘋问道。
涂骕道:“你既然姓涂,无论如何,都是我涂府的小姐,婚姻之事,父亲自要把关。”
“女儿全凭父亲做主。”涂白蘋道。
涂骕有些惊诧,本以为自己这个女儿会有各种要求,没想却是一句凭自己做主,涂骕一时心里又有几分愧疚,特别是面对涂白蘋这张与崔氏相似的面庞。
“蘋丫头,少与崔氏族人来往,免得惹祸上身。”涂骕语气真切。
涂白蘋越发肯定舅舅一家流放和父亲有干系,微微的垂头,不露声色道:“女儿明白。”
涂白蘋从涂骕书房出来,立马写了一封信,又找人把信送到府外候着的崔四手中。
崔四非涂府下人,又是外男,不得入内。
广顺楼内崔泽同看到手里的信,眼底冒起了一层火焰,这个涂骕真是癞蛤蟆上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妨这一次就和他算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