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局

涂白蘋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女子的“闺房”里,说是“闺房”,又有点不像,红罗帐、茜纱窗,梳妆台。

“你醒了啊?”

一个袅娜纤小,顾盼生姿的女子出现在涂白蘋视野中。

“我这是在哪?”

那女子娇笑道:“姑娘在红翠楼。”

涂白蘋只记得自己昨夜想往观音寺去,可火势太大堵了进路,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红翠楼,我怎么会在这?”涂白蘋反问道。

“姑娘可是看不起我们这红尘凡俗地?”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奇怪。”涂白蘋连忙解释,又惹得那女子一阵娇笑。

“昨夜罗甸街观音寺起火,烧了好几条街,虽说后面官府出动了,依旧是死伤多人,还有一部分像姑娘这般被浓烟熏晕的,我们红翠楼与观音寺因有一水之隔并未波及,也因隔得近,被用来安放像姑娘这种没有伤势一时半会儿又问不出家住地址的人。”

涂白蘋在心里感叹,这红翠楼的主人竟有此等胸怀,有情人在凡俗中呐。

“敢问姑娘姓名?谢姑娘舍席与我。”

“锦华。”

涂白蘋默默吟诵“锦华”二字,觉得在哪听过又想不起来。

锦华见眼前之人,低着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怎么?我的名字有何问题?”

“倒不是有问题,只是觉得姑娘的名字我似乎在哪听过。”涂白蘋抬起头道。

锦华眉眼带笑,天然一段风流,“若是男子这般言语,我定当他是个玩家,你既是女子,想必是真心真语,我是这红翠楼的头牌,你听过我的名字不足为奇。”

涂白蘋被锦华的一颦一笑吸引住,脑子有点跟不上,只觉得这女子真是自带韵味,自己若是男子,定会为其失魂落魄。

锦华第一次见有女子对自己露出这痴傻的模样,在红翠楼里,其余女子也觉得自己艳压群芳,可更多的是嫉妒与羡慕。

“怎么,姐姐脸上是有什么好东西吗?怎看傻了眼?”

涂白蘋“嘿嘿”傻笑两声,又听锦华自称“姐姐”,笑脸咧得更开,“姐姐真好看。”

锦华点了一下涂白蘋的额头,“你这痴儿!”

涂白蘋被点了一下反而有些害羞,低下了头,目光看到自己只穿着的亵衣,又想起观音寺火灾一事,急忙道:

“锦华姐姐,你可知观音寺昨夜死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昨夜大火,先是武侯铺的人出动了,后火势太大,救火困难,右街使加入进来,听说今天一大早京兆府接手后续所有事宜了,至于死了多少人,都是什么身份这些大家就不清楚了。”

涂白蘋觉得有些奇怪,武侯铺和右街使的人只负责救火,群众安置问题应该不是他们负责的,那为何红翠楼会被征用?

“那昨夜是谁送我来这的?”涂白蘋问。

锦华一时神情慌遽,回答道:“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总之是官府里的人。”

涂白蘋见在锦华这得不出什么答案,随即作罢,向锦华借了一套衣物,匆匆离去。

沿着五临街一路走到罗甸街,发现路面上到处都是烧焦的黑炭印,罗甸街入口处有官府的侍卫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内,旁侧的空地上摆了十来具烧成黑炭的尸体,涂白蘋悬着心一个一个看去……

“小姐!”

“大姐姐!”

突然,涂白蘋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一反头,崔四、小宝和虎子都在。

涂白蘋悬起来的心落了地。

大家都想要开口,又因在外,不便多说,于是一同回了秋水别苑。

秋水别苑,烟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愁眉不展。

“小姐回来了吗?”

“还没有。”

“有崔四的消息了吗?”

“也没有。”

烟儿都不知道自己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问了多少遍了,崔八打听到昨夜罗甸街失火烧死好多人,烟儿怕自家小姐出事,一直忧心着。

烟儿正考虑报不报官、告不告诉涂府呢,忽的,听见外头有人道“小姐回来了”。

烟儿急得像被雷电了似的,一下子从屋内跑出来。

烟儿远远地看见涂白蘋,不管不顾扑了过去紧紧抱着,“小姐,急死烟儿了,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涂白蘋感受到烟儿的颤抖,不停地拍打着烟儿的后背,哄着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烟儿松开手,眼睛骷髅着,泪珠还在里头打转,“我以后再也不让小姐出门了。”

“还有人在呢,又掉金豆豆。”涂白蘋打趣道。

烟儿这才发现涂白蘋身后跟了两个小孩,一高一矮。

“这两个是?”烟儿问。

“大的叫虎子,小的叫小宝,以后也住秋水别苑了。”涂白蘋道。

涂白蘋刚刚在路上想了好久,既然虎子被放出来,说明东西给对了,观音寺大火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搞清楚,如果让虎子和小宝继续游荡街头,肯定有危险,不如先带到秋水别苑住着。

在路上涂白蘋就问了两人意见了,小宝恨不得举双手双脚同意,虎子既没同意也没反对,涂白蘋便当作是默认了。

烟儿心中很多话想问,当着两个小孩的面不方便,只是道:“成,我去找两身他们能穿的衣裳,再安排一下他们的房间。”

涂白蘋点点头,“直接带他俩下去梳洗一下吧。”

烟儿领命带着两人走了。

涂白蘋唤来崔四和崔八。

“崔四,昨天观音寺的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小姐,昨天我按照您的吩咐回来取香囊,然后又去观音寺将香囊放到观音坐莲后面,没过一炷香,观音寺门口一阵喧哗,我带着小宝出去一看,发现观音寺门口放了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昏迷的虎子。

我还未来得及将虎子弄醒,观音寺就着火了,大家蜂拥着出来,小宝被踩了几脚,为了躲避火灾,我带着虎子和小宝两个人往罗甸街外跑,后来火势越来越大,虎子又昏迷不醒,我只能带着他们俩躲到了与观音寺隔了四户的一个枯井里,天亮才出来,一出来就往观音寺那边走,也是那会碰到小姐您了。”

涂白蘋心想还好崔四机灵,要不然带着两个孩子离火情那么近想全身而退太难了。

崔八却不这么想,“小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你让小姐一个人在外面一夜,要是出了事你怎么对得起崔夫人!”

崔四惭愧地低下了头,昨天夜里一整晚崔四都在担心小姐,心里想的也是如果小姐出事了,自己难辞其咎也辜负了崔夫人的情谊。

崔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小姐责罚。”

“好啦,我知道母亲去世前无数次同你们兄弟二人说要好好照顾我,我这不是没事嘛。”涂白蘋打圆场道,又将崔四扶起来。

“小姐,我们兄弟二人的命是夫人给的,夫人这辈子牵挂的就是您,您若是出了闪失,我们又怎么对得起夫人呢?”崔八苦涩地道。

涂白蘋一直觉得崔八木讷,没想到内心却是这般真性情,涂白蘋看向崔四与崔八,微勾起唇角,眼眸诚挚又认真,“谢谢两位。”

崔四崔八齐齐道:“为小姐万死不辞!”

涂白蘋心里涌出一股热流,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温暖。

涂白蘋强使自己从感动中出来,吩咐道:

“崔八,你再去查一查观音寺火灾,我觉得此事有蹊跷,无缘无故起火我不信,更不信什么耗子打翻灯油之类的,你去查一查除观音寺外,这次失火的地方都有什么特别的。”

“是!”崔八领命离去。

“小姐,那我呢?”崔四问道。

“你先好好休息。”

崔四还想说什么,被涂白蘋一个眼神止住。

太子府。

“听说昨日你也在罗甸街,这事与你可有干系?”太子齐牧白一声声敲打着桌面,声音不寒而栗。

贾岛双手抱拳,躬身,“请殿下明查,罗甸街火灾与下官毫无关系,下官差点也命殒火海呢。”

齐牧白早就从季幸那听了昨日事情经过,只是不放心听信一人所言,想听听贾岛怎么说罢了,也不是真的怀疑贾岛。

“可是老二死了那么多人,已经开始怀疑是我动的手脚了,现在还得和老二虚与委蛇,不到亮明牌的时候啊!”齐牧白觉得自己这太子当得也太憋屈了,越说越气。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容臣想一想。”

贾岛知道太子在担心什么,本来昨天安排人去把上次遗留下的证物取到手,可安排的人是外头专门收债的人,不了解内情,将地点定在了罗甸街观音寺。

殊不知那观音寺是二皇子齐敦敕的一个据点,观音寺底面被挖空了,地上面接连一大片都是二皇子的产业,地为了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

所以昨天太子殿下知道那收债人选的地点是罗甸街观音寺的时候立马传信给贾岛,让贾岛随机应变,没想到发生了火灾。

昨夜那些没跑掉的人大部分是二皇子地底下的私兵。现在二皇子定是将所有的嫌疑放在太子殿下身上,而太子还不想将其与二皇子的斗争弄得白热化。

“殿下,此事目前已经是京兆府接手了,京兆府府尹程序历来循规蹈矩,本以为是一场寻常火灾,可若是地下的事情曝出来,他程序怎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到时候肯定是要推给刑部,若是到了刑部,那二皇子就有可能全身而退了,毕竟刑部尚书伍金科早就是二皇子那头的人了。”贾岛慢慢分析给太子齐牧白听。

“那依玉溪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刑部沾手?”

“对,既然已经成为二皇子的靶子了,还不如借此机会将此事渲染大,趁机抢占先机。”

“可你也说了那京兆府府尹程序不敢接这个活儿。”

“臣贾岛请命为殿下驱使!”

齐牧白拍拍贾岛的肩膀,大喝一声“好!”

当天夜里,太子齐牧白趁二皇子远在骊山面见圣上,一道圣旨下到了贾岛府中。

贾岛看着桌上那一道金黄,眸子里面透露着深寒,自己这个马前卒,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