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涂白蘋便早早地出发,前往涂府。
秋水别苑离涂府约十里路,不算太远,也不算近,涂白蘋的马车到门口正是隅中。
马车突然停下,车里的涂白蘋险些磕着头。
“发生什么事了?”涂白蘋问。
“小姐,我们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对上了。”外头车夫回,声音里有些紧张。
“让他们先吧。”涂白蘋道。
车夫拉住马,往旁侧停住。
涂白蘋撩开帘子,只见涂白菱搭着一个丫鬟的手从马车里出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车都赶不好?废物!”涂白菱朝车夫啐了一口,显然是在撒气,把车夫吓得直打哆嗦。
涂白菱作势要一脚踹向那车夫,被旁边的丫鬟拦下。
“少夫人,今日涂府办宴,人来人往的,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一回。”
涂白菱怒起眼睛看向旁边的丫鬟,“仗着自己是公子房里伺候的,就敢管起我的事来了是吗?”
那丫鬟也是个妙人,不求饶不害怕,冷静地说:“不论是伺候公子的还是伺候少夫人的,在外头都是霍家的。”
涂白菱一扫衣袖,怒气冲冲地进了门。
涂白蘋忍不住对涂白菱身旁的丫鬟竖大拇指,这丫鬟可比青儿厉害多了。
涂白蘋见涂白菱走远,才从马车上下来,往东院走去。
刚进东院,就撞见涂灵均脚步匆匆,这还是涂白蘋第一次见自己这个哥哥如此失仪。
“见过灵均哥。”
“蘋妹妹,你终于来了。”涂灵均看到涂白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面露喜色,拉着涂白蘋就往内里走。
涂白蘋不解,小跑着跟上,“灵均哥何事如此着急?小妹可能帮上忙?”
“你能,你一定能!”涂灵均肯定道。
涂白蘋拦在涂灵均身前,停住脚步,“灵均哥不妨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涂灵均犹豫一番才说:“婶娘为了争地盘要给叔父纳妾,我娘气了几天,今天一大早和我说我们大房不能坐以待毙,决定今日给我相看,我若是相看成功,东院也得扩。”
“这是好事啊,灵均哥也是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涂白蘋脱口而出。
涂灵均一听这话,眼睛里的光亮一下子就灰暗了。
涂白蘋将涂灵均的反应收在眼底,又问:“灵均哥可是不愿?”
“不愿。”
“灵均哥可有同伯母表明自己的态度?”
涂灵均顿时像个霜打的茄子,“说了,但是母亲说是她把我从一干穷亲戚中选出来,我的人生都是她的。”
涂白蘋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端庄有度的伯母会说出这种话。
“灵均哥是想让我劝伯母?”涂白蘋问。
涂灵均一手扶额,“是我糊涂了,你是小辈,你怎么劝得住。”
涂白蘋见涂灵均失落并非作假,而自己尝过人生在他人手里拨弄的滋味,心下不忍,又见涂灵均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热的,脸皮发红,心生一计。
“我有办法。”
涂灵均震惊道:“蘋妹妹真有法子替我解难?”
“有!”
涂灵均闻言眉心微舒。
“但此事需要委屈一下灵均哥。”
“只要能成事,管他委屈不委屈。”
“给。”涂白蘋将一个小药罐递给涂灵均。
“这是何物?”
“灵均哥只需将此物涂抹至脸上,半炷香后全脸发红发肿,我就不信还有女子能相中一张肿得像猪头一般的脸。”涂白蘋得意洋洋道。
“谢谢!我先回房试药!”涂灵均一把接过药罐,回了自己房内。
涂白蘋隔空感谢了一遍巫医东,多亏了他的好东西。
涂白蘋慢慢踱步到封氏房内。
“伯母,恭贺生辰,祝伯母百岁无忧,欢喜康健。”
封氏见是涂白蘋,慈爱地笑着,“蘋丫头来了啊,快坐。”
涂白蘋坐在封氏旁侧,打量着封氏,今日封氏刻意装扮了一番,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人也精神十足。
“伯母,这是送您的礼物。”
涂白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封氏打开一看,是一对圆润且富有光泽的珍珠耳饰,色泽亮度都是极好,定是价值不菲,之前得了一对珍珠耳饰,大小色度都比不上这对,就用了老爷一个月的俸禄,心疼了好久。
“蘋丫头有心了,这礼物送得颇合我心意。”封氏拉着涂白蘋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涂白蘋知道封氏不是喜好穿金戴银之人,唯独这耳饰,每日必换,所以涂白蘋这礼算是投其所好。
“伯母喜欢就好,改日若是碰到好看的,我且先给伯母留着。”
封氏暗自吃惊,这蘋丫头口气也太大了,崔氏比自己晚进府,嫁妆拉了十马车,艳羡旁人,这也是这么多年为何王氏一直苛责蘋丫头的原因之一,就是想私吞王氏的嫁妆。
昨日云雀从秋水别苑回来,也是一顿吹嘘,看来崔氏果真给蘋丫头留了不少钱。
“伯母若是膝下有个一女半儿能像蘋丫头这般体己就好了。”
涂白蘋道:“灵均哥对伯母孝顺至极,我看京都各府没有一家公子比得上灵均哥。”
封氏脸上笑得有些牵强,“你灵均哥是挺好的,可惜啊,终究不是脱胎在我的肚子里。”
涂白蘋瞳孔一缩,这么多年,伯母竟依旧心有芥蒂。
这时,云雀有些慌张地跑进来,“夫人,公子来了。”
“来了便来了,你慌什么?”
“公子的……脸……”云雀吞吐道。
“灵均脸怎么了?!”
话音未落,涂灵均顶着一张猪头脸出现在屋内,把封氏吓了一大跳。
“灵均……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封氏吓得话都有些结巴。
涂白蘋看了心里狂笑,这哥哥是把整罐都用上了吧,比自己还狠,那药虽无毒,但是会有刺痛感,一时间涂那么多还不知多痛呢。
“回母亲,孩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过敏了,试完今日府里办宴的菜就这样了。”涂灵均略有委屈地说。
封氏一听是替自己试菜,想着可能是样式太多食物相克导致的。
“哎……这好端端的,还怎么相看呢……”封氏叹气道。
“无碍,孩儿可以吟诗抚琴,用才华打动她们。”涂灵均道。
封氏犹豫。
涂白蘋提高声音,假装无意说道:“灵均哥,你真是不懂我们女孩的心,京都女子谁不爱华服,谁不爱俊郎,灵均哥今日顶着这副模样出去怕是要吓坏几个胆小的闺秀小姐哟。”
封氏听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涂白蘋赶紧道歉:“灵均哥,蘋儿口不择言,胡说八道,你莫见怪。”
封氏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砰砰疼,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道:“你们兄妹俩出去,给我静一静,灵均今日就别参加宴席了,留在自己房间吧。”
两人依次告退。
涂灵均不想顶着这张脸到处晃,回了自己房,涂白蘋也跟了过来。
“灵均哥,伯母对你……”
后面的话涂白蘋没有说出口,今日伯母的反应,涂白蘋看在眼里,实在有些失望,若是正常母亲看到自己的小孩脸肿得像猪头一样,一定会心疼,会着急请大夫,伯母竟只想着不要让灵均哥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吓着宾客,让其回避。
涂白蘋只觉得心寒,涂府里让自己感受到母亲温暖般的人竟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的,那对自己的那些,又有几分真呢?
涂灵均肿起的脸看不出表情,可那一双透亮的眸子此时灰蒙蒙的,后面藏有千万情绪。
“母亲挺好的,若不是她,我现在还是一个放牛郎呢,哪会识文认字,哪会锦衣华服呢,我这辈子沾了这姓氏的光。”
涂白蘋听完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还是那个十岁便冠名京都的神童么。
“三年前,灵均哥为何不辞而别外出游学?是有什么内情吗?”涂白蘋问。
涂灵均垂眸,将眼底的情绪盖下。
“二丫头还不去正厅,要开席了。”
涂白蘋知道涂灵均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也知他不愿开口,自己也不逼迫。
“那我去入席了,我叫人给你送午膳。”
涂白蘋突然对涂灵均惺惺相惜起来,他似乎也没有表面上过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