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林坚决不同意,事情一时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
云乔不忍心看着母亲为了自己受委屈,主动打破僵局,往后退了一步:“既然您不同意,那就算了。反正姓氏也就是一个符号,姓什么都没有区别。”
云乔为了家庭的和谐,主动退步。
冯娟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她抱住云乔:“对不起云乔,是妈妈没用,连一个小愿望都满足不了你。”
云乔握住冯娟的手:“没关系妈妈,不管姓什么,我都是您的女儿。”
“再说了,姓秦也挺好的,跟着我哥姓。秦铮,秦云乔,一听就是秦兄妹。”
母女俩亲密相拥,秦铮也在一旁,兄妹两个相视一笑。
秦林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女儿改姓秦,宁愿说成是跟哥姓,也不愿意承认是随了他的父姓。
看来,女儿对他不仅仅是疏远,还有不喜。
秦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坚持伤害了妻子和儿女,但是他也是为了家庭的声誉着想。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让孩子随母姓的,传出去,叫人家怎么议论?
因为云乔的退步,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但家庭的矛盾依旧存在,只是不知何时还会再显现出来。
秦林是京城来的领导,虽然是主管铁路领域的,但公社的干部们依旧很给他面子,对他格外敬重。有他的关照,云乔的改姓流程办的异常顺利。
短短一天时间,云乔的新证明便迅速办妥。
看着新证明上的名字——‘秦云乔’三个字,云乔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不管她习不习惯,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秦医生了。
改完名字,云乔找蒋玲请了几天假。
不管跟秦林关系如何,到底是血缘至亲的父亲,分别十八年,对方好不容易有了几天假期,于情于理都要陪伴一二。
云乔请假的理由很充分,蒋玲没有卡她的必要,十分痛快的给云乔批了假。
五连没有多余的地方给秦林住,一家人理所当然的住到了家属院秦铮分的房子。
好在秦铮级别够高,分的房子也宽敞,多住一个秦林,也能住的开。
秦林和秦铮父子不合,两个人肯定不能住一间。
秦铮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堂屋的东边房间,云乔原本住的西边房间让给秦林,冯娟也搬过去跟秦林同住,夫妻俩各住一间。云乔则搬到东厢房,和圆圆还有冯婶一起住,东厢房的火炕够大,住三个人正正好,一点也不挤。
父女分别十八年,一见面就因为改姓的问题闹得僵硬。秦林很想跟云乔缓和矛盾,但他这些年总是忙工作,压根没有跟儿女相处的经验,和云乔相处起来,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为了和云乔拉近关系,秦林打听到军区这边有文工团,正好这两天有演出,就想办法弄了几张票,请家里人都去看演出。
冯娟还跟他冷战,不愿意去。冯娟不去,冯婶也不可能跟秦林去看什么演出,自然而然也拒绝了。而秦铮有工作,他连追求严静宛,都只能见缝插针的挤出时间才能见她一面,更不可能有什么闲空去看演出。
一向强势的秦林,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挫败的感觉。
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这些年一直坚持锻炼,将身体保养的很好,但因为早些年打仗受了不少暗伤,即便用心保养了,还是抵不过年龄增长带来的衰老。
秦林的头上已经长出了白发,掺杂着黑发里,格外的瞩目。
看着秦林眼角的细纹,云乔有些心软,便问:“什么时候的演出?”
“今天下午三点的,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秦林忐忑的看着她:“云乔,你跟爸爸一起去看吧?”
云乔点点头:“好啊,一起去吧。”
秦林欣喜的将演出票递给她:“太好了,这是演出票,你拿好。”
云乔伸手接住。
秦林转头看向圆圆,笑道:“圆圆也一起来吧。”
有个人活跃气氛也好,省的父女俩生疏尴尬。
圆圆高兴的跳起来:“好啊好啊,圆圆喜欢看演出。”
圆圆小孩儿心思,一高兴话就多,嘴巴里说个不停,倒是圆满的符合了秦林找她活跃气氛的目的。
只是听着听着,他突然发现有个名字,被圆圆提及的频率特别高。
静宛姐长,静宛姐短的,一直念叨着。
秦林对旁的人没啥兴趣,但他想了解女儿,也想参与到女儿的生活中去,所以认识女儿的朋友,对他来说,也是很有必要的。
秦林便问道:“这是谁呀?你的朋友吗?在文工团跳舞?”
“您说静宛姐吗?她叫严静宛。不过不是我的朋友,是我哥的朋友。”云乔说道。
这几个月,秦铮一有空就往文工团跑,往严静宛身边凑,追求的架势摆的很明显,家属院里面的很多人都知道秦团长看上了文工团的首席舞蹈演员严静宛,正在追求对方。
这不是秘密,秦林只要用心,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云乔压根没有向他隐瞒的必要。
“我哥目前正在追求静宛姐,如果两个人有缘分的话,静宛姐将来大概会当您的儿媳妇。”
“你哥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该结婚了。”
秦林倒是没反对,还问了严静宛的个人情况。
“这位严同志是哪里人?今年多大年龄?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静宛姐家是京城的,今年好像是二十六岁。”云乔回答说:“父母您应该认识,她父亲叫严诚。”
“严诚?”
严诚秦林当然认识。
秦林是军人出身,虽然早早军转政,但昔日的人际关系网还在。大家都在京城,又同处一个社交圈,老战友家里每逢喜事,必定宴请亲友,一年之中总能碰见好几次,久而久之,双方也算是混了个脸熟。虽然并没有更深的交情,但也是见面能打声招呼,寒暄几句的关系。
但也仅限于此了。
秦林的精力都奉献到了工作身上,所以有关严诚的家庭,秦林倒是一无所知。
“严静宛是严诚的女儿?”
云乔点点头:“没错。”
“严静宛是严诚的女儿……严诚现在可是司令员了。”秦林咂吧咂吧嘴,觉得有点难办:“这门婚事,咱们家可能高攀不上。”
秦林心中暗自琢磨,他现在是铁道部的部长,也算是有了些根基,但和身为司令员的严诚相比,确实不够看。更何况,严诚的岳父来头更大。
严静宛的娘家和外家都那么显赫,她能看得上秦铮吗?
秦林不了解严诚的底细,误以为严静宛是严诚现任妻子的孩子。
云乔也不知道秦林的想法,说道:“高攀不高攀的,我哥大概还没想过。他就是喜欢静宛姐,想追求她,成不成功的还得另说。”
追求都还没追求上,属于西天取经才刚出发。现在谈结婚,还为时尚早。
“随他吧。”秦铮一向有主意,婚事轮不着他管。
秦林不想管。
当然,他也是有自知之明。
以他跟秦铮剑拔弩张的父子关系,他就是想管,秦铮也不会让他管。
不过,因为事先知道了秦铮跟严静宛的事,在观看演出的过程中,秦林的目光难免会落在严静宛的身上将她审视一番。
人是很漂亮,能力也不错,能成为文工团的首席舞者,身上也有韧劲。
虽然秦林并没有打算让儿女在婚事上高攀谁,但如果秦铮能把人娶回家,跟严家结亲,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样一来,兄妹俩就不适合全部待在松江了。
俩孩子都待在偏远地区,人家恐怕会怀疑他这个当爹的能力。
演出结束,父女三人随着人流离开会场。
从演出大厅里出来,秦林斟酌着开口:“云乔,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云乔愣了一下:“什么事?您说。”
秦林道:“你哥哥之前有跟我提过,想把你调到京城去工作。关于这件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想去京城吗?”
“去京城吗?”云乔当然想过,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并不合适。
现在的时间点,京城正处于旋涡的中心,她并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过去。
秦林说:“你如果想去的话,我这边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正规渠道不好调,秦林也不想利用职务之便给云乔走后门,但是花钱买一个工作还是可以的。
现在的工作都是接班制,退休,或者不想干了,可以转给孩子或者亲戚,当然,也有家庭条件好,但人口单薄的,家里小辈都有工作,没人想要,这时候就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把工作卖掉。
但这种情况很少见,云乔又是当卫生员的,想要专业对口,这种工作茬口更不好寻,就算寻到价格也很贵。
没有两千块恐怕下不来。
不过两千块也不算太多,家里不是拿不出来,关键得看云乔自己的意愿。
秦林强势归强势,但目前还强势不到云乔的身上。
云乔觉得奇怪。
秦铮之前想在京城给她弄个工作,秦林不是还很反对吗?现在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云乔有疑问,便直接干脆了当的问了。
秦林觉得尴尬。
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
秦铮想追求严诚的闺女,但严家那是什么家庭?
一看他只是个管铁路的,还没啥本事,俩孩子都被扔去偏僻地方吃苦受罪,他也没能力管,就这条件,恐怕连门都不让秦铮进,还谈啥婚事?
还有云乔,之前他只考虑到自己不能对不起组织,不能以权谋私为女儿谋福利,完全忽略了女儿也到了适婚年龄,假如女儿一直留在松江,将来的找对象岂不是也要在松江找?
在松江找了对象,一结婚,这辈子就算是扎根在松江了。
松江和京城,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想要见一面可太难了。
他和冯娟夫妻两个,原本就因为偷孩子的土匪婆,被迫跟女儿分离十八年之久,难道往后余生,还要继续分隔两地吗?
再说了,京城是国家的首都,城市繁华,人才也多。云乔要是去了京城,找的对象肯定要比留在松江找的对象要强。
作为一个父亲,秦林知道自己并不称职,但他也想为儿女做些什么。别的不说,起码在婚事上,不要拖他们的后腿。
他依旧不会为了儿女突破底线,去以权谋私,去给她走后门,但他愿意转变想法,在组织允许的情况下,用别的途径,为她铺平道路。
秦林道:“云乔,不用管这些,你只要回答,愿不愿意就可以了。只要你愿意,爸爸帮你想办法。”
云乔摇了摇头:“不用了爸爸,我现在已经不想去京城了。”
“为什么?”秦林不解:“京城不好吗?”
“没有,京城很好,只是我现阶段还没有去京城的打算。”云乔笑着说:“另外,我有件事想跟你分享一下。”
“我快结婚了,结婚之后,我大概率会离开农场,随调到您女婿身边工作。所以,京城我就不去了。”
“结婚?你要跟谁结婚?”
秦林一整个如遭雷劈。
“什么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说?”他有些生气。
冯娟也是,怎么当妈的?闺女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他呢!!
云乔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本来准备我生日就领证的,但他临时有事,没能领成。”
“你才刚成年,就哄着你领证,这男人靠谱吗?”秦林脸色黑沉,哪来的混球小子,下手这么快?他都没防备呢!
秦林试图劝说云乔重新考虑:“云乔,你要不再慎重考虑考虑?你瞧瞧你哥,你都三十二岁了,还没结婚呢。你现在还小,结婚的事,完全不用着急。”
“爸爸,您不用说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云乔语气轻缓,但态度很坚定。
她并不是秦林想象中的无知少女。
她是重生人士,上下两辈子,该想的不该想的,她早就来来回回想过很多遍了。
她曾经跌过跤,也怕过,但人不能因为怕被伤害,就趴在曾经跌倒的坑里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