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庭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与石静霞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随即,夫妻二人的目光锁定在寒光闪闪的刀刃上,缓缓地将刀刃划向溥贤的肚皮,那皮肤在刀刃的触碰下,轻轻裂开,露出了一片黑红交织的腹腔。
杜光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迫切感,刚想伸手去探个究竟,却被石静霞一把拉住,递过去了一双手套,示意他戴上。
“八郎。”
一声呼唤,听着是责怪,实则是对丈夫的关心和提醒。
戴好手套之后,杜光庭把手伸进了溥贤的腹腔之内,经过一番搜寻,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圆形物体,不由心中一喜,立即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擦去表面黏腻的附着物之后,瞪大眼睛仔细观瞧,只见这东西约莫有一个乒乓球般大小,呈蜡黄色,表面皱皱巴巴,并不光滑。
杜光庭捧着黄龙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石静霞亦是喜形于色。
狗剩凑上前来,好奇地打量着这枚黄龙丹,挠了挠头:“祖爷,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龙丹吗?怎么看起来跟个蔫了的洋芋差不多呢?”
交代一下,关中人管土豆叫做洋芋。
狗剩的话语一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毕竟,在大家的想象中,黄龙丹应该是某种神奇且光彩夺目的灵物,而非眼前这看似普通的蔫黄之物。
黑衣人猛地一挥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狗剩的后脑勺上,语气中充满了不悦:“你这张嘴,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拿去喂狗!”
狗剩吓得急忙捂住嘴巴,不敢再出声,偷偷地看向了一旁的踏雪。
只见踏雪正专心致志地甩着爪子上的淤泥,前腿甩完甩后腿,前腿又踩到了泥里。
这是个死循环,就像狗追自己的尾巴一样,让人忍俊不禁。
黑衣人将一卷保鲜膜交给了杜光庭,杜光庭小心的将黄龙丹包裹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刺啦刺啦”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狗剩扯了扯李天赐的袖子,低声说道:“兄弟,他们这就要走了,咱们得赶紧抓住机会。等会儿你跟我一起说,咱俩也想加入伙爷会。”
李天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搭话。
狗剩急了,又凑近了些,语气更加急切:“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李天赐淡然回了一句:“我没那么大面子。”
“别呀,兄弟,看得出来,祖爷对你挺……”
二人正说着话,杜光庭将包裹好的黄龙丹揣了起来,转身看向了李天赐。
“咱们就此别过,有时间去西京城,记得给我打电话。”
李天赐扶着虚弱的把式李,点了点头:“祖爷,你放心,若是有缘,我们自然会再相见。”
狗剩听得心花怒放,他知道,这句话就是他的机会。
于是,连忙接口道:“祖爷,我们兄弟也想加入伙爷会,不知您能否给个机会?”
杜光庭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李天赐的肩膀,带领伙爷会众人向莲池边走去。
望着杜光庭渐行渐渐远的背影,狗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急躁。
“兄弟,你这关键时刻怎么变得跟哑巴似的?趁他们还没走远,赶紧说话啊。”
李天赐淡淡地瞥了狗剩一眼,说道:“你怎么不说?”
狗剩心中一紧,想起之前杜光庭对自己的警告和威胁,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你忘了,他之前说我两面三刀,还说要杀了我呢。”
“那你还想加入伙爷会?”
李天赐疑惑地问了一句,扶起把式李说道:“师傅,我们走。”
狗剩正要迈步追赶,却险些与踏雪撞在一起,脚步一滑,踉跄了几下,差点跌倒在地。
“兄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狗剩稳了稳身形,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之所以如此执着地想加入伙爷会,主要是想让祖爷明白,对于这里的一切秘密,我狗剩是绝不会透露给外界的。”
把式李忍着剧痛,有气无力的说道:“驴日的,杜光庭早就看穿你没那个胆了。”
出去以后,正是清晨时分,时间尚早,村巷里没有一个人,一只散养的公鸡领着一群母鸡在粪堆上刨食,“咯咯”的叫个不停。
那公鸡大红冠子油亮衣,只是金黄的鸡爪上有几个粪球,扑腾到一只母鸡身上跳起了舞蹈,完事之后站在粪堆上发出了一声雄壮有力的鸣叫。
狗剩一眼认出来这是何有荣家的公鸡,因为只有他家的公鸡才能敢如此霸道,于光天化日之下对别人家的母鸡实施暴行。
“日你妈哩,还神气的不行。”
狗剩骂了一句,四下一看,捡起半块砖头,砸了过去,一下子把那公鸡砸翻在地,爪子乱蹬了几下,当下就眼睑就耷拉了下来。
受到惊吓的母鸡们一哄而散,都快飞起来了。
李天赐扶着把式李正走着,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了一个人,正是陈兰菊。
只见陈兰菊神情憔悴,失了魂一样,游走在空无一人的村巷里。
李天赐喊了一声:“兰菊婶子。”
陈兰菊这才抬头,用一双红肿的眼睛无神的盯着师徒二人。
李天赐问:“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陈兰菊失魂落魄的说:“今天小风、小云全三哩,我去坟里看一下娃。”
闻言,李天赐心中一动,原来风云兄弟已经下葬。
风云兄弟皆未成年,依俗只能停灵三天,今天又到了全三,也就是下葬的第三天,若以此推算,从古柳树进入地下空间竟然长达四天时间。
虽然有些残忍,但李天赐还是询问了一下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在“黄龙”里面发现了风云兄弟的尸体,将其打捞出水交给了陈兰菊,按照风俗乡约入土为安。
悲伤之事陈兰菊不愿多提,岔开话题说:“老黄牛还在门口栓着哩,牵回去吧。”
多日不见,成片的尿渍让老黄牛的皮毛稍显凌乱,几只牛蝇不停的滋扰,让老黄牛不胜其烦,不停的用尾巴抽打。
“老伙计,回家了。”
李天赐摸了摸牛头,拉上把式李,向灵仙棺材铺而去。
一路上,铜铃铛声此起彼伏。
二人不知,一场塌天大祸正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