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狗剩又惊又喜,忙又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天赐说:“这方面祖爷是专业的,我怎么敢关公门前耍大刀呢。”
狗剩转头问道:“祖爷,快说说。”
杜光庭将放刺穿手套丢给黑衣人,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将金塔挖出来,然后做了解释。
《隋书·地理志下》:“始死,即出尸於中庭,不留室内。敛毕,送至山中,以十三年为限。先择吉日,改入小棺,谓之拾骨。”
这说的是死者葬后若干年,择吉日将骨骸挖出,装入陶瓮中重新安葬,名曰拾骨。
由于装骨骸的陶瓮俗称“金斗瓮”或“黄金斗”,故拾骨在民间又称“拣金斗”或“拣金”。
当然,随着千百年的不断演化,佛教独成一派体系,和尚圆寂之后,尸身付之一炬,最后剩下没烧干净的骸骨称为“舍利子”,将其供放于特制的容器内,埋葬于塔林之中。
因为用来装敛“舍利子”的容器为塔形,姑又称为金塔。
据此断定,溥贤很有可能就在金塔之中。
当然,身为殡葬行业的老行尊,李师傅自然对这些规矩了如指掌。但此刻,他的心思完全被倪惜和所占据,其他的事情已经无暇顾及。
狗剩听得一头雾水,只能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哦”。
就在这时,黑衣人喊道:“祖爷,上面刻了字,是个‘佛’字。”
李师傅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就对了,民间拾骨时,金斗上如果是男人就写‘福’,女人就写‘寿’。既然是佛门之物,自然就是写‘佛’了。”
说罢,杜光庭便走上前去,指挥黑衣人们将金塔小心翼翼地清理出来。
狗剩悄悄地拉了拉李天赐的衣袖,声音低沉地说:“兄弟,咱们刚才也聊过,人死后都得化为灰烬,如果溥贤也落得那般下场,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天赐毫不犹豫地回答:“放心,不会那样。”
狗剩好奇地问:“你咋知道?”
李天赐解释道:“狗哥,你想想,戒空大师还等着九纪轮转,飞龙在天的大计呢,要是真把溥贤给烧了,重生的大计不就泡汤了?”
“哦,对,对,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狗剩恍然大悟,念叨了两句,又问了一个问题:兄弟,你看这万佛朝宗的景象,何其壮观,按理来说,溥贤这等尊贵之身,理应在莲花台上受众人供奉,怎会沦落到淤泥之中呢?”
“这个嘛……”
李天赐也不是很清楚,组织了一下语言,搪塞道:“或许,他最初确实站在莲花台上,然而岁月流转,莲花台凋零枯萎,金塔便随之沉入了淤泥之中,世事难料,谁又能说得清呢?”
略一停顿,又补充道:“不过这样也好,他被封禁在金塔里面,又被淤泥覆盖,这给尸体的保存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如果溥贤真的在里面,想必一定保存的相当好。”
“喂,倪先生,干什么呢?”
把式李用探照灯一照,突然出声,声音很大,大家没有准备,愣是被吓了一跳。
李天赐也向那边望去,只见莲池岸边,倪惜和正在从褡裢里拿出银针。
他手中的银针,在灯光下仿佛一条条金色的小蛇,灵动地游动着。
倪惜和淡定地回答:“诗雨发烧了,我在给她治疗。”
听到这话,李天赐心中一紧,急忙问道:“诗雨,她没事吧?”
倪惜和自信的回了一句:“好徒弟,你就放宽心吧。”
然而,当倪惜和开始在倪诗雨的身上施展针法时,倪诗雨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李天赐的心也随之紧绷。
“这老头,怎么看着像是在杀人呢?”
把式李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让李天赐的紧张情绪达到了顶点,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倪诗雨的身边。
尽管内心焦虑不安,但李天赐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深知倪惜和不会对倪诗雨不利,毕竟血浓于水,虎毒还不食子呢。
如此想着,李天赐强迫自己回转心神,把注意力放在了莲花台上。
很快,倾倒在淤泥里的金塔被清理了出来。
名为金塔,实则是用木头结合榫卯结构精心雕琢堆砌的佛塔,由于储存环境的缘故,金塔已经变得通体乌黑。
昔日虽涂抹了一层金粉,但在岁月的洗礼下早已斑驳失色,灯光的照射下,只在深凹的刻槽隐隐可见点点微弱的金星闪烁。
然而,在灯光的映照下,它依旧闪烁着微妙的光辉,诉说着过往的辉煌。
杜光庭难掩激动之情,向众人挥手,号召说道:“都过来搭把手,让我们一起将这座金塔重新扶起。”
几个人各自站定身位,像抬棺送葬的轿夫一样,个个面色凝重,暗暗使上了最大力气。
“一,二,三,起!”
把式李毛遂自荐,声音洪亮地喊出了号子,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沉重的金塔稳稳扶起。
这声号子,把式李已经喊过无数次。
这些年来,从灵仙棺材铺送出的每一副棺材,在起灵下葬的前一刻,他总会站在长条板凳上,用那低沉而有力的嗓音喊出这一句。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孝子贤孙感天动地的哭嚎,锣鼓唢呐百乐争鸣地齐奏,鞭炮礼花争相斗艳的炸裂。
一时之间,生与死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感人至深的画面,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言归正传,几人合力将金塔扶正。
那一刻,众目睽睽之下,金塔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地向莲池里面沉陷,被挤压的淤泥如同被囚禁在地狱的恶魔突然解除封禁一样,疯狂地从四面八方伸出无数诡异的触角,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这些触角扭曲着,挣扎着,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拖入那黑暗无底的深渊。
几人看得傻了,感觉就像末日来临之前的天塌地陷一般,让人产生了一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几秒种后,金塔终于稳稳的坐在了莲池里面,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