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明了,那跪在她眼前的女子,并非几句言语所能轻易刺穿的。多年的交锋,每一次她挥出的拳,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
总之,看着郑贤妃那落魄的模样,淑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淑妃也不愿再费口舌,便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忽然,一名小太监脚步匆匆地从外殿过来,他的目光触及淑妃时,脸上掠过一丝歉意。他俯首恭敬道:“淑妃娘娘,今日皇上事务繁多,纪丞相也在殿外候着,现下正被皇上召见准备入内议事。您……恐怕淑妃娘娘您今日难以见到皇上……”
“纪丞相?”
淑妃与郑贤妃几乎同时轻声呢喃,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皇上此刻召见纪丞相,是做什么?
然而,淑妃久居深宫,深谙宫廷礼仪,对于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向来是恪守不渝。皇上的左右,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她也从不轻易为难。
面对眼前这一幕,她微微一笑,表示理解,温婉道:“无妨,那本宫便不打扰了,明日再来便是。”
说完,她又转向一旁的郑贤妃,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道:“只盼姐姐能早日得到皇上的谅解。”
淑妃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的桃花春色和淡淡的笑声萦绕在宫墙之内。
倒是郑贤妃心中一沉,纪丞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谢元锦出事的时候才来,只怕来意不善。
不止纪丞相一人,连纪承枫也来了,他神情悠然,仿佛置身事外,郑贤妃见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愤。即便是面对淑妃的嘲讽与戏谑,她也能泰然处之,毕竟同为后宫女子,早已习惯了这宫闱之中的勾心斗角。
然而,当纪承枫从她身边走过,那短暂的目光交汇,却让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中并无半分波澜,他的脚步更是未曾停顿,就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她正跪在冰冷的殿前,狼狈不堪。
这种无视,比任何嘲笑和讥讽都来得更加刺骨,尽管纪承枫的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郑贤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打心底处的不屑与轻蔑。郑贤妃知道,她想要除去的人,如今却以这种方式在她面前展现了他的冷漠与高傲。这份屈辱,让她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却也无可奈何。
她心中不禁疑惑,明明此刻谢元锦和驸马正在殿内,为何皇上会在这个时候召见纪承枫?纪承枫和她有仇,却和她的女儿毫无瓜葛,明明审问的是她的女儿,召见纪承枫这是何意?
“皇上,事情的真相和公主所诉并无二致,但苦于没有证据,微臣不敢明说。不知道微臣哪里得罪了郑贤妃,郑贤妃竟对微臣怀有如此深重的敌意。她劫持微臣,强行灌以媚药,又将臣下置于使馆之内,与即将成为定国王妃的周二小姐待在一起。此等行径,究竟是何道理?若非王爷的英勇救援,恐怕微臣与周二小姐的清白,早已被玷污,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又或许微臣为了自证清白,会做出不明智的举动,那恐怕微臣此生再无机会面见圣颜,诉说冤屈。臣心中深感惶恐,细思之下,更是觉得此事背后,必有蹊跷。郑贤妃此举,究竟是何用意?是欲置臣于死地,还是欲借此破坏周二小姐与定国王的联姻?此等阴谋,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还微臣一个明白。”纪承枫言语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大吃一惊。
但无论如何,有她的亲女儿指认,郑贤妃这次,已然逃不掉的。
皇帝神色喜怒难辨,他沉声问道:“得罪?你明知贤妃她有意将你妹妹许配给四皇子,你就没有做什么吗?”
“皇上,微臣有罪,微臣年幼无知,性格顽劣,实非四皇子良配。因此,微臣斗胆,私下拜访了郑贤妃,希望能为四皇子另觅佳偶。如今想来,此举实乃微臣思虑不周,行事鲁莽,已遭家父严厉训诫,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纪承枫低着头,声音中充满悔意,他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却是没有提及他去威胁郑贤妃那事。
郑贤妃在殿外苦苦跪到大半夜,终于,御书房的门开了,谢元锦与纪承枫父子一一走了出来,跪在她的旁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郑贤妃感到一阵茫然,她微微蹙眉,眼波流转,目光落在一旁的谢元锦身上。
而谢元锦此刻却如同雕塑一般,目不斜视,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已置之度外。
正当郑贤妃心中疑云密布之际,王公公的身影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他手持明黄色的圣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上说,驸马爷突遭恶疾侵袭,不幸离世,谢元锦悲痛欲绝,为了缅怀逝去的挚爱,她毅然决定从此封闭公主府的大门。
圣旨上又说,丞相之子纪承枫目无尊卑,挑衅皇室威严,即刻免去一切职务,贬谪至偏远的杜坡,以示惩戒。
圣旨上还说,郑贤妃险些害了丞相之子和靖安侯之女,移居冷宫!
这三道圣旨如同三把利剑,深深地刺入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激起了阵阵波澜。
在这波澜之中,皇上却端坐于龙椅之上,神态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举止从容,仿佛刚在书房中爆发的怒火与他无关,他还是那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帝王。
他看似端然而坐,若是细心观察,便不难发现他脊背间那不易察觉的僵硬,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汹涌波涛。
徐竟骁自那些人离开后,懒洋洋地唤了他一声“父皇”,随后,便漫不经心地走到皇上的对面,随意地坐下,仿佛置身于自己的府中一样,不过,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