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雅脸上的犹疑和担忧,太明显。
谁是谁非,班委心中已经有了衡量,神情直接冷了下来。
“方思雅,你真的要去向学校反映吗?”班委一向好好脾气,从没有如此疾言厉色对同学说过话,“学校要是调查,我一定会实话实说,直到事情来龙去脉水落石出。”
“我……”可是她被人打了,就这么忍气吞声吗?
方思雅不愿一点好处都换不来,非要于茉给点赔偿:“看在大家是同学的份上,学校那边我就不去了,但是警察那边,我肯定要告你故意伤害。”
没等她提出私了也可以,关谦发话了。
“好像互殴的话,算是两边都有错?”
“互殴?!”这个人偏心眼还敢再明目张胆点吗?
心头火气噌得一下升起,方思雅差点破口大骂,她开口说话时,又牵动了脸颊的肿痛:“关谦,你敢不敢摸着你良心说,刚刚那是互殴?你眼睛呢?!”
关谦直接不回话,还问他良心,也不看看她自己。
方思雅又看向班委。
班委不出声,明显是不想在警察来的时候,帮她作证。
最后薛绵开了口:“好像是于茉先动的手?”
方思雅眼神倏而一亮。
“又好像是方思雅先动的手?打得太混乱,我也记不清了。”薛绵装着冥思苦想,她好像真的记不清。
“你!你们!合着伙欺负我是吧?!”方思雅抚着胸口,这些人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没一个人愿意帮她!
于茉懂了,薛绵不让她再动手,而是把话说开,是想让班委站在他们这一边。
毕竟谁先动手谁吃亏,这样她今天动手这件事,大概会被轻轻翻过。
于茉往前走一步,方思雅不由得后退。
班委目光立刻跟上,密切注意,先前他没拦住,但现在就算知道方思雅有错,他也不能任由于茉再次打人。
“方思雅,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没人从楼梯路过呢,”于茉又抬头看看,确认墙角没有监控,“你快报警啊,报啊。”
她承认现在自己一定是类似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是——
这种感觉,超棒的!总算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班委站出来,唉,闹得太过了也不好。方思雅出卖了队友,也挨了于茉打,较真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不如就此了结,画上句号,这件事就他们五个人知道。
于是他开口:“估计大家现在没法坐一起吃饭,餐费我会以红包形式发在群里,等大家都领了,我就解散辩论群。”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除了方思雅。
她愤愤不平:“你就打算包庇他们是不是?!你算什么班委?看不见我被打了吗?信不信我让你下台!”
班委脸色彻底一冷,不想再跟这种分不清好赖的人纠缠:“随便你。”
说完没有任何犹豫跟薛绵他们离开,完全歇了把人送到校医院的心思。
方思雅一瘸一拐,一边捂住脸一边擦眼泪,向校医院走去。
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没有个好家世背景,就算被人欺负,也没人愿意为她出头是不是?
其实方思雅家里不算贫穷,在县城还开了家小超市。
但来到临南后的种种差距,她开始不平衡,更是习惯把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归结于家庭原因。
就和这次一样,把锅甩给家庭。
家里要是再有钱点,她会因为这五百块就给对面泄题吗?肯定不会,这五百块,她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她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晚上,薛绵将饭菜端上餐桌。
想到前几天都没有给凌逸尘做晚饭,今天辩论赛结束她就去买了菜,空闲时间比以往更多。
所以特意做的丰盛一点,好好补补。
凌逸尘一言不发,没有动口,面无表情地戳戳给他盛的那碗汤。
“这是什么?”
她辩论赛结束后的第一顿,就是这样吗?
薛绵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手机。
“蹄花汤啊。”
放下筷子,凌逸尘瞧着泛油光的蹄花汤,厚厚的猪皮在灯光下还有些Q弹的光泽感。
他当然知道这是蹄花汤,所以为什么是蹄花汤呢?
太腻,骨头上粘连的小肉也很难啃干净。
他不喜欢。
凌逸尘淡淡一瞟,用眼神示意薛绵,撤下去。
薛绵还在看手机,她正忙着看小作文呢,对他的视线一无所知。
于茉是个非常喜欢在朋友圈分享生活的女生。
毫无意外,今天的事,她发了一大段话,表面再说今天输了辩论心情不好,实则指有人搞事情牟私利,不过没有指名道姓。
薛绵看完后点了个赞,真的勇士,她敬佩。
然后才收起手机。
她不知道,后面才是重头好戏,有人评论,问是不是方思雅?
于茉直接回了一个句号,而点了其他队友名字的,她根本就没回复。
一石激起千层浪。
曾经被方思雅搞过的室友,也开始发小作文,直接说她人品有问题,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班里其他的一些同学,陆陆续续附和。
还有一些没有被坑过的同学,赶紧艾特班委,希望能控制局势。
结果班委始终没有出声,等到事情彻底发酵,0点都过了,闹到其他班级也传得沸沸扬扬,才说了句刚刚在忙,没看手机。
不过他始终没有帮方思雅说话,只叫大家早点休息。
真相不言而喻。
之后方思雅很不好过,无论是寝室里,还是各科目小组作业等,没人愿意带她,彻底被孤立。
等到大二时,她便迫不及待转专业,灰溜溜去了临南大学在其他市的校区。
人都不在临南市了,自然再也没碰到过。只是临南大学的论坛各校区共用,她的光辉事迹没能捂住,后来听说学分和综测分不够,延毕了两年。
毕业后,每次面试,都会被大公司的hr询问,为什么延毕,求职之路艰难。
磨蹭大半年无果,她只好回老家找工作,却因为临南大学属于本科中的级别,用人单位怕教会了留不住,也不收。
方思雅进退两难。
最后,在父母的帮助下,找了个不看中学历的工作,算是彻底浪费了临南大学的镀金光环。
不过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薛绵,看向坐在餐桌旁的凌逸尘。
不知为何,他啃个猪蹄,啃得苦大仇深,还时不时呼气又吸气,像是在忍耐什么。
他就差直接上手,先将猪蹄按照骨骼分块,再细细切分,直至骨与肉分离,他便能吃得轻松。
向来享受啃骨头的薛绵,也不会刻意追求骨头上一点肉都不剩,自然体会不到凌逸尘的难处,她又去锅里盛了一碗,放到凌逸尘桌前。
“不够还有,你慢慢啃,锅里还有,管够。”
话音刚落,拿各种武器从来没抖过的手一颤。
半块猪蹄落到衣领上,又蹦蹦跳跳滚到大腿,最后在地毯上安家落户,留下油腻的痕迹。
薛绵脱口而出:“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刚学的用筷子?”
说着还想再去锅里给他捞几块猪蹄:“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吃啥补啥,你多啃点。”
凌逸尘拉住她的衣袖,不是错觉,她说话的态度,措辞,好像突然增加了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