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嘴上说着，可心里还是惦记那房里的五个姑娘。
就算叫不醒装睡的人，但在明知她们会轻生的夜晚不阻止，她心里总是……不安生。
“哎，她们晚上吃饭了没？”
轻柔声音打破寂静，李晖轻叹口气，回答：
“送饭了，但吃不吃没不清楚，我们走的时候那俩轻生的还没醒。”
“那海府尹那边咋说呢？处置县令没那么容易吧，即便他是顶头上司。”
凉燕的县令都是进士出身，秀才都尚能保命，更别说进士了。
李晖看她的样子，心知她跟自己一样，都很担心。即便嘴上说着“不管”，可真让他俩做到不管，根本不可能！
“走吧，我陪你去厨房做点吃的，给她们送去。”
“呃……不是说……走！”
程雪迅速起身穿衣，李晖穿戴好自己后，拿起她的斗篷、给她披上。
“你说咱俩现在这样，像不像你看过的网文里的圣母白莲花女主？”
“干啥非得是女主，难道种马文里的男主就不是圣父？”
程雪的不甘示弱，换来了李晖的一记嘬吻。待他放过她时，嘴唇、舌头都是麻的，好丢人！
“行啊小妮儿，种马文都看过了？谁给你的胆子。”
声音里浓浓的酸味，让她哭笑不得。
“拜托，我看的时候还不认识你，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照你这么讲，我是不是还得问你有没有看过小电影？走了走了，别胡乱捻酸。”
见她要逃，李晖从后勾住她的脖子，凑在其耳畔道：
“这次就放过你，日后不许再有。”
“我倒是想看，这地方有吗？”
程雪的反问，直接让李晖轻笑出声，二人并肩离开屋子。去厨房后，用最快的速度做一锅疙瘩汤，再用盆装上，洗了五个干净的碗，端着出去。
夜里很冷，整个驿站黑压压的，除了西侧房里跳跃的烛光。
月光下，盆里的食物正冒着热气。
“你仔细着点拿，这可是她们的口粮。”程雪小声叮嘱。
他知她是故意打趣，用肩头轻轻撞她，算作回应。
快到门前时，清晰听到屋里啜泣的声音，听声应该不是一个人。
能哭出来是好事，就怕憋着，那才糟糕！
拉门进屋，屋子里的哭声没停，可当程雪推开里屋门时——
“谁？”
“是我，给你送些吃的。你们身上穿的衣服，是我女儿给你们找的，你们别怕。”
程雪说完才进屋，五个女孩全都双眼红肿，两个头顶缠着棉绫布的女孩，明显比另外三个要有精神。
其中一个下地穿鞋，主动从程雪手里接过碗筷，微微福身说：
“多谢您帮忙。”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程雪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完成了自我救赎。
屋里跟她先前过来时一样，箱盖上有些饭菜，但都冷掉没法吃了。
“额头还疼不疼，等下我给你看看，咱们换换药。”
“好，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程雪轻轻摇头。
肯为自己身体着想，说明已经放弃了轻生念头。估计那一撞把自己撞醒了，又或许她被穿了，或许重生了。
当然，这都是程雪自己内心的歪歪，对外不能露。
李晖把疙瘩汤放在炕上，另一个头顶缠布的姑娘过来，拿勺盛饭。
盛满五碗，看着没有要动意思的三个女孩，说：
“如果你们执意想死，起码做个饱死鬼再死，过来吃饭吧。”
话落，她自己拿起一碗递给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女孩，然后低头吃饭。另外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凑过去各自拿起一碗、开吃。
程雪看着进食的五个女孩子，心里打鼓。
如果放在现代，她坚信孩子们不会再轻生，毕竟那一瞬间的冲动如果没成功，基本上后续就很难实现。可偏偏这里是凉燕朝，女子把贞洁看得比命重，该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趁她们吃饭的功夫，说了她们被发现后的事情。
“……海府尹来了以后就那俩畜生关押在了马厩。此事惊动了庞老，海府尹会从严治理。但如果你们能出面指正，相信说服力更大。我知把你们经历的事情都说出来，无疑是在你们的伤口撒盐。这事你们考虑，至于后续你们的去处，我会给你们安排。”
就像李晖说的，带走两个、剩下三个送回村里，重新开始。
两个额头有伤的姑娘全都颔首，另外三个则闷头吃饭、没有表态。
一盆疙瘩汤吃光，程雪让李晖让先离开。掏出来时特意装的外伤药，换药过程中得知，轻生的两个姑娘是亲姊妹，相差两岁，大的十六、小的十四，父母双亡。原本有个弟弟，但去年腊月雪灾时染病死了，所以姐妹俩为了活命，来县里找事做。
她俩是五人中最大的。其余三个最小的十二，另外两个都是十三。
给姊妹俩换好药，程雪轻声说：
“我身边缺人，如果你俩有想法，等事情结束后来找我，咱们商量。”
姐妹俩对视一眼，当即姐姐就开口道：
“不用商量，我们答应。活契、死契都可以，只求夫人给我们姐妹一个栖身之所。”
村里肯定是回不去了，县里也呆不了。没死成就要努力活，反正身子已经不洁了，她们未来也不嫁人，倒不如跟在眼前这位的身边，能保证未来不颠沛流离、任人折辱。
程雪欣慰摇头，说句“不急”后站起身，道：
“你俩好好考虑，在我身边伺候自然跌势死契，这不是小事，想好以后再定。至于你们三个，如果决定好好活着，我也给你们安排去处。家里有个庄子，管事嬷嬷女红很好，你们不想回家就去那边，绣活儿赚些银钱，也能养活自己。”
年纪太小，送作坊上工不可能，倒不如让她们有个一技之长。反正该给的活路给了，至于要不要，还得看她们自己。
刚出屋就碰到过来查看的郎中，程雪让路、没走，直到郎中从屋出来后，听到里面挂了门栓，这才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