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丘将军,第四州……没守住,被北狄占领了。”士卒送来消息,丘将军闻言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一个个趁虚而入,算什么英雄好汉!”丘将军大骂一句,前去营帐内看许承临。

许承临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也惨白的吓人,事到如今就像一个活死人。丘将军刚一进来,便惊扰了帐内的黑衣人,黑衣人的回春丹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被门口怒发冲冠的丘将军吓到。

“奶奶的,还冲到我大燕军营,真当我营内无人了是吗?”丘将军边说边冲了过去。

潜龙卫的人身手矫健,擅长以柔克刚,轻易就躲过去了丘将军的攻击,这倒反而激起了丘将军的火气。

“丘将军!在下是潜龙卫的人。”

“老子管你潜龙卫,潜凤卫,今天我让你直接潜土!”

黑衣人无语,主子让他多看书果然是明智之举。

营帐内的动静不小,黑衣人不想引来过多的人。

“我奉陛下旨意特来救助殿下,丘将军停手。”

那拳头这才住手停在来人的面前,携带着的风吹起暗卫的两缕刘海。

黑衣人转身不与他缠斗,掏出怀中的锦盒将回春丹喂到许承临嘴里。丘将军尴尬地在一旁摸摸鼻子,待看到丹药入口,男人才连连道歉:“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兄弟不要怪罪。”

“无事。殿下醒来及时给上京汇报。”说完人便翻身离开。

潜龙卫的人走后营帐内才上来一堆人马,皆是被刚才的动静惊扰前来一探,丘将军尴尬地挥挥手笑着打发走这些人。

男人注意到许承临吃完药后没一会便开始发汗,比起刚刚死寂一般地躺在那,现在的少年开始不安分起来,似乎是在挣扎。丘将军叫来了营中医师,医师诊了一番脉搏眉头舒展。

“将军莫急,太子殿下已经有回转之象,若是能平安度过梦魇,便可转醒。”

丘将军一愣,做个噩梦而已,想到这男人总算是放了心,出去继续练兵。

许承临周遭的黑暗陡然一转,少年看见孩提时的自己被养在上京郊外的一户庄子。

庄子坐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女正挑拣这箩筐里的槐花,嘴上说个不停:“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不好生养的娃子,真当自己从宫里送出来就是主子的命了?指不定是哪个侍卫留下的腌臜之人呢,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接你,挑挑拣拣的,还费我口粮,爱吃吃不吃滚。”

小孩许承临不语,看都不看一眼碗里的糟糠之食,径直从门外跑走了。

男孩清瘦得可怜,个头也不高,生的却是个极好看的模样,更何况皮肤白皙,放在那个年龄段活脱脱是个女孩模样 。

许承临一路从郊外跑到上京城,可上京城太大了,男孩转眼便迷了路。

来来往往的陌生脸庞让许承临像受惊了的鹌鹑一样,忽然手腕被一男人抓住。

“呦,这么好看的女娃,不如跟老子走,保你以后吃香喝辣。”

男童的白净的小脸眉头微皱,“我不认识你,你放手。”

男人被拉扯来了脾气:“呦呵,看着瘦小力气还挺大。野马更有贵人喜欢,跟老子走!”

许承临掰着那人的手指头,神色冷淡。不少行人被引了过来议论纷纷却无人出手相助,男孩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只听那男人骂骂咧咧地说:“小崽子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来丢人现眼什么呢?各位见谅,孩子不懂事!快跟老子回去。”

男人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许承临看见不少凑热闹的人以为是“父亲教训女儿”,自讨无趣准备离开。

少年被一个巴掌扇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开口大声道:“我不认识你!你也不是我爹,放开我!”

焦灼不下之时,男孩的身后停下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男孩倒在地上一眼看去映入眼帘是女孩的绣花鞋,鞋头还有两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小女孩手拿着团扇,步履从容挡在他的面前。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人嘴里的“主子”算什么,现在看到她,他想,也许这样的人才叫“主子”。

“什么‘小崽子’?好生放肆,这是本小姐身边的丫鬟,还轮不到你们插手教训……”许承临抬头没有看清那个面庞,梦境便扭曲了。

再一转,是大雪纷飞的塞北,许承临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蜷缩在自己的盔甲里,和身旁三五结队的男人们格格不入。

“哎呦,好烫的芋头啊!我说你啊,多多少少吃点吧。”少年抬头看见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那是老丘的脸,可惜他记不得了。

少年接过芋头意思意思吃了一口,等到老丘看不见的时候默默把芋头装了起来。这是上京著名的雪岭之战,那时候其实还没有人知道军营中有个什么太子殿下。

少年眼眸中是滚滚雪球,和敌人的万箭齐发,他们中间出了叛徒,将军指挥不当中了围剿,少年连中几箭,倒在战场。

等到被冻醒的时候,许承临发现自己身上都有了一层白雪,身边全都是军营的兄弟,他站起来环顾一番都死了……只剩自己了……

可惜,收尸的是北狄人,看见翻身而起的许承临便偷偷提着刀赶了过来,少年也注意到了拔腿就跑,也不知道当时的他饿成那样怎么可以跑的那么快。

一直追到雪山,许承临像兔狲一般,拐着弯弯绕绕来躲避,北狄人眼见人要消失了,一连发了几箭,钻心的疼痛化作了少年嘴角的血迹。

钻到山洞里,少年折断身上的箭矢,差点被插得像个刺猬一样。钻心之处的箭,许承临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解开衣服,忽然一阵玉石掉落的声音,那是他放在心口的玉牌,玉牌已碎,箭却没有扎到心口,他很幸运捡回了一条命。

许承临摸索出身上一块冷掉的芋头,小口小口吃着,害怕吃完了就熬不到回去的时候了。少年的血都已经冷的凝固住了,他用手慢慢拼凑着碎了的玉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已经算不上完美的“沈”字。

梦里的许承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大姐姐,你把这个拿上,切记不要卖了!这个很贵的,我搜罗许久也只有这么一块。有这个谁欺负你,你就拿出来说你是沈国公府的人,就没人敢动你啦!若是你愿意的话,拿着这个玉牌到沈国公府找我,本小姐让阿娘给你安排个活干!”

许承临耳边响起了女孩甜美可人的声音。

“沈国公府是干什么的,姨娘你知道吗?”少年发问。

“呀,沈国公那可是大燕的大将军,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你不会觉得自己是沈家的人吧。”妇人刻薄的解释。

那是不是……我去了战场当了大将军,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梦境交替,许承临看见自己血淋淋怀揣着七零八落的玉佩,强撑着回到军营,少年脱了力看见大燕的旗帜后,这才放下心直直倒了下来。

眼见的宦官看到他吓得不得了,他叫自己“太子”,太子啊……是太子厉害还是大将军厉害呢?不重要,至少,得救了。

他后来看见皇兄和皇嫂的面庞,他和许承嗣是有点像的,两人拉着他说:“熬过去了,苦日子都熬过去了,以后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许承临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读书习武、经商建军……最后一切恢复到了一片黑暗。少年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孩,那是他一切的初心,也是他野心的开始。

女孩转过脸,他终于看清了女孩笑靥如花时的美貌,少女甜甜地说:“阿临,你还要娶我呢。”

“妘熙……”许承临念出那个名字。

营帐内的许承临陡然转醒,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少年的拇指划过干到起皮的嘴唇,擦掉嘴角的血迹,他环顾一番,翻身下榻。

老天又让他因为她捡回了一条命,许承临披了件毛裘皮风掀开营帐,看见丘将军坐在地上落寞的背影。

“老丘,打仗了。”

闷闷不乐的丘将军“嗯”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看见头顶大咧咧站着的太子,激动地跳了起来,围着许承临转了好几圈,激动地大笑。

“哎呦呵,哎呦,真是殿下,我没有做梦吧,哎呦,哈哈哈,我就知道,太子殿下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死得那么轻易。”

丘将军一掌拍在许承临背上,许承临打了个趔趄,“老丘!”

男人这才赶紧把手藏起来,“哎呦,殿下对不住,太激动了,忘了您刚恢复。”

太子带着丘将军走到大营内,太子恢复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军营,沈家军集体欢呼。

“现在形式如何?”许承临看着地图问。

“咳……”刚还在喜悦的几个将士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许承临眉头一皱,赶紧道:“是这样的太子殿下,第四州丢了……现在军饷和粮草吃紧,再发起战争怕是没钱了。”

“四州丢了再打回来便是,你说粮草和军饷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派到中央的信使汇报说朝廷早已经派了银子和粮草,但我们一直迟迟没有收到……”士卒面露苦相,“现在已经有士兵吃不饱饭了,这仗还怎么打啊!”

“娘的,肯定是那群狗官搞得,钱都进了他们袋子里去了。”丘将军格外愤恨。

“军饷和粮草是户部拨款到兵部,户部尚书是沈家之人,没有道理放着沈家军不给银两,问题大概出在了兵部……兵部尚书,似乎是白相党羽。”

许承临冷静分析了一番眉头紧蹙,“来不及了,白相要是介入就棘手很多,丘将军一会本王修书一封,你带到辽城交给典当阁。”

“殿下您是要典当东西?”

“既然上面不给钱,总不能饿死,本王自己拿钱也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太子又支楞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