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沈妘熙推门来到沈妘婳的闺房,小侄子已经被大娘子带了下去照看,沈妘婳端坐在红木八仙椅上正拿着这次宴会的名单。

“大姐姐。”沈妘熙行礼道。

“熙儿来啦。来,坐姐姐身边,这是娘拉的名单让我同你说一说,宾客也都快来了,娘也去照看前厅了。根据姐姐这些年的打听啊,我瞧着这里面能配得上我们熙儿的人,应当属江家小侯爷,江长影。”

沈妘熙看向名录:江长影,江侯爵府的嫡长子,比自己大六岁。女孩心中思量起来,江家在朝堂上也是举足轻重的,虽然不比自己的沈国公府,但前景还是好的,且侯爵府听起来就是家境殷实,家风严格的做派,看门第也着实是眼下的良配。

“我的好姐姐,”沈妘熙娇嗔一声,双手托腮带着天真询问,“那、江公子人怎么样呢?”

“江侯爵府从无纳妾之人,你嫁过去也不用怕有妾室,侯爵夫人也一直再给他相看合适亲家,这次侯爵府诚意十足大抵是会来早些。”

“长影我曾见过他,只不过那时他还太小,不过,也是个美人胚子不会长得不忍直视。今年会试还得了会元,说不定也有望和你哥哥一样连中三元呢。嗯……据说他喜爱穿蓝衣,戴白银冠,到时候你便跟着这个特点找,提前打个照面。”沈妘婳替人谋划着。

沈妘熙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蓝衣银冠!?”女孩的脑中突然蹦出了刚才梅园中少年的眉眼,本来笑盈盈的脸瞬间停滞在面庞上,不会吧……

“嗯?怎么了?”沈妘婳瞧着人脸色古怪,“莫不是他已经同你打过照面了?”

沈妘熙想想刚才的情景,少年的话犹在耳边。

“这梅花……挺一般的嘛。”

“上京城沈家小小姐蕙质兰心大抵不会是你这般。”

还有自己的一句,“谁家小公子居然这般不识货。”完了完了!这下出大事了。

“也许是……打过照面了?”沈妘熙底气不足,少女柳叶眉微挑,眼眸转了几转,似乎是在思考刚才发生的事。

“哦?那熙儿觉得他怎么样?”

“嗯……长得很好看,但是会不会,我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对我第一印象不太好?”沈妘熙委屈地把刚才梅园的事告诉自己的大姐姐。

沈妘婳听了之后满脸欣慰,“听起来他并不讨厌你啊!江公子去过江南,还曾为红梅赋诗几首,江南本就适宜梅花生长,也许他说的是梅花长势一般呢?”

“你不必挂怀,姐姐出嫁前不还一直以为你姐夫是个胸无点墨之人吗?一会宴席前姐姐让你们再在梅园见见、聊一聊。”沈妘婳说完便仔细打点一番,让人妥帖地把沈妘熙送出去。

“江侯爵府到——”门口吆喝声响起,出现的是侯爵夫人带着那传闻中的“江长影”前来,江小侯爷穿了一身淡雅的青绿袍子,拿着一柄折扇,并未戴发冠而是一条墨竹发带挽着头发。

和那沈妘婳嘴中的蓝衣银冠没有一点关系。

江长影在院子中转悠,忽然在人群中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男人笑着打开扇子,“娘,看见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唉你这孩子,一会沈家大娘子还要来看你呢!”侯爵夫人的话在江长影耳边飘过,少年挥挥手意思是让夫人自己解决,气得侯爵夫人直跺脚,暗自说了好几声“小兔崽子”。

江长影走到国公府一处僻静之地,看见蓝衣银冠的许承临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眸色阴沉。

“呦,沈家什么风把太子殿下吹来了?我记得殿下你上一次参加哪家寿宴时,之后那家就被抄了九族,怎么?沈国公得罪你了?你要把沈家‘就地正法’?”

许承临烦躁地抓抓头发,“任务在身,要找的东西没找到。至于你说的得罪,沈国公倒是没得罪本王,沈家小小姐倒是‘得罪’本王了。”

江长影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唔,说来让兄弟我乐呵乐呵,那沈家小姑娘真是惨,得罪了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

“她说我不识货。”许承临声音低沉,听起来不太高兴。

江长影闻言乐得直不起腰,拍着许承临的肩道:“沈家小小姐还真敢说啊,不知陛下胞弟、大名鼎鼎太子殿下被人说不识货是什么感受?此刻心中有没有心情复杂?不过都传闻沈家小小姐温柔贤惠,你可别是栽赃人家小姑娘啊!”

许承临给江长影递给一个“你看我像是在栽赃的样子吗?”的眼神,道:“人生头一次,就算是增长阅历了。那小丫头毒得很,牙尖嘴利,本王也是头一次见识到她的这一面。你呢?你一向最不喜欢这种寿宴,怎么还来?”

“你看看我这身打扮。”江长影转了一圈,打了一个响指,“风雅吧?我娘让我来就是给沈家看看,能不能给我说个亲。像我江小侯爷也算得上风流才子,到头来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悲矣悲矣!”

“说亲?沈家适龄姑娘就两位,一位是庶女,侯爵夫人注重礼法门第定然不会让过门,你相看的不会是沈家小小姐吧?”许承临双手放下歪头一问。

江长影哈哈一笑,和人保持了三尺的安全距离,晃着身子一脸戏谑道:“正是。不过我现在也在好好考虑这门亲事,毕竟我不比沈家小小姐,我可不敢得罪你。”

许承临额角抽抽,今日真是不宜出门,少年咬着牙缝说:“江侯爵府最近是不是很滋润啊?”

江长影闻言立马宽慰人:“你别在意啊,走个过场,走个过场,毕竟沈国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两人的唇枪舌战还未结束,沈府的丫鬟走过来俯身行了个礼,两人噤声看向小丫鬟,丫鬟拿出请帖递给许承临,语气恭敬道:“参见公子,我家大小姐邀您前去沈府梅园,请跟奴婢走吧。”

两人面面相觑,许承临接过帖子是很好看的小篆字样,沈妘熙喜欢写簪花小楷,这字体大概是沈妘婳所写。

“姑娘请带路吧。”许承临跟着小丫鬟走,江长影也只好回到侯爵夫人那继续抗场面,对于不能现场亲自吃许承临的瓜,江小侯爷表示格外遗憾。

许承临走到梅园中的凉亭,四下无人,小丫鬟中规中矩地行礼:“公子在这稍等片刻,我家小姐随后便来。”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许承临一人在冬日的寒风中凌乱。

许承临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敲着白玉石桌,怕不是搞错了什么?他和沈妘婳都不曾见过几面……男人起身要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欢快声音:“江公子!”原来不是叫他,许承临停顿的脚步最后还是落下,男人走下台阶。

忽然背后的脚步声走近,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位“得罪”了他的沈家小小姐。女孩的脸微微泛红,跑了这一小段路居然就气喘吁吁,她拿着团扇,扇子后还有女孩吐出的白气,其实知道了扇面后的姑娘是谁时,那扇子对许承临来说并没有多大掩面的能力。

“江小侯爷,久等了。我来是同你道声歉意,之前在梅园的事……是一桩意外。”比起初见时的清脆响亮,沈妘熙现在的声音娇柔婉转,语气中都是一阵楚楚可怜之音,跟小奶猫声音一样,让人听的抓心挠肝。

“梅园之事,我并不介意。”许承临道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你……叫我什么?”

“江小侯爷啊!我知道你,你是江侯爵府的长公子。”沈妘熙语气欢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好看至极,好像是在邀功一般等人夸奖,可惜许承临的心情并不好受。

这是把自己认成了江长影啊?看来沈家确实拿出了诚意打算要定江长影为女婿,许承临心中的算盘拨了一拨,“原来沈小姐还记得我啊,我差点以为……”

“不会不会!”沈妘熙听出了男人声音里的低落,虽然听着话他俩应该早就认识,不过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江小侯爷风度翩翩,小女子怎么会忘呢?”

许承临心中笑一笑,小丫头倒是会说体面话,就是江长影这个人突然就觉得格外讨厌,正在前厅交际的江小侯爷本尊打了个寒噤,不知道是谁在说他坏话。

“沈小姐来只为道歉吗?还是……沈小姐听说了你我两家的事?”许承临很努力的不显山露水地询问,却见小姑娘脸颊红的飞快,心中感觉被狠狠一戳,江长影,早晚弄死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妘熙不敢妄言。不知江小侯爷是如何看待呢?”许承临听着沈妘熙运气里的轻快,心中堵得慌,沈家的小小姐底子家境样样不差啊,怎么就这般恨嫁呢?

“嗯。挺好的。”许承临说得违心,想起自己一手结过沈家的调查密令,怀着一颗久别重逢的心来到沈国公府,为的是见她一面,没想到从被说不识货到现在被认成别人,还要为她和别人的议亲之事点评称好……这沈家小小姐还真是和自己命中有一劫啊!

“小姐要开宴了。”白露在沈妘熙身边小声提醒。

“江小侯爷,沈家寿宴就要开宴,可否要一起过去?”沈妘熙道。

“……沈小姐先去吧,我随后便到,为了姑娘清誉着想。”许承临开口,他的眸光看见自己的暗卫到了,同时还希望这样做可以让沈妘熙觉得江长影不愿同她一起走。

沈妘熙一听心中却是喜出望外,自己的眼光就是好啊,江小侯爷这般体贴为自己,长得还好看!许承临瞧着沈妘熙的高兴觉得不太对,是不是小丫头又搞错了什么?

“那妘熙便先告退了。”沈妘熙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节前去赴宴。

待到沈妘熙离开,许承临脸色便没有刚才那般和睦。“直说吧。”少年清亮的声音开口。

沈府梅园中跳下一抹黑色身影,一身干练行头,恭恭敬敬道:“启禀殿下,并未找到沈国公谋反证据。”

“行,本王知道了。”暗卫退下,许承临沉着脸从梅园走出,火红的花瓣被男人的步伐踩落在雪地里,莺歌燕舞的沈家前厅却早已是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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